第40章
陳鋒快要下班時候遇到一個急診病人,手術一做又做到中午,算算時間,倒不如吃了飯再回去,食堂的飯她是不想吃的,自然而然地就走向歐景年帶她去過的小巷,剛點了一個蓋澆飯,還沒上呢,就看見歐景年牽着獨孤桀骜的手走進來——歐景年胸大腿長、膚白貌美,一看就是溫柔姐姐,獨孤桀骜個矮人小,還是一張娃娃臉,看上去就是小妹妹,兩人此時的神态也十分符合她們的外貌——歐景年不斷地轉頭看獨孤桀骜,輕聲安慰,而獨孤桀骜垂頭喪氣,無精打采,與她在病床上的生猛形象形成強烈對比。
陳鋒眨眨眼,對着那邊嗨了一聲,歐景年一擡頭,馬上笑着帶着獨孤桀骜坐過來:“陳醫生你好,你也來這吃飯呀?”
“嗯,你們這是…”陳鋒看看獨孤桀骜,她臉上纏着紗布,把右眼都給遮住了一大半,她馬上把“來還錢嗎”這幾個字吞下去,留下似有深意的尾音。
“燙傷。”歐景年嘆了口氣。這紗布還是在獨孤桀骜的強烈要求下,醫生才給包的,包的手法實在說不上好,不過本來這紗布也是安慰性質居多,包的好與不好,也無所謂。
陳鋒皺了皺眉頭,出于職業習慣又問了一句:“厲害嗎?我看看。”
歐景年推推獨孤桀骜,獨孤桀骜就把臉湊過去,陳鋒輕輕揭開看了一眼就笑了:“幾個水泡而已,包了反而不利于傷口恢複,燙傷科的這幫家夥真是越來越外行了。”
歐景年咳嗽一聲,沒有說出包紮背後的事實,獨孤桀骜對陳鋒不大信任,聽她說這話,把頭一擡,不屑地說:“術業有專攻,你一個管房間的,怎麽好去批評人家?”
陳鋒:“…我是外科醫生,在住院部只是值班。”還是她自願要求的值班。
獨孤桀骜:“外科這種科目聽起來就很外行,不信你!”
陳鋒:……
歐景年拗不過她,伸手替她擺出家用的筷子,安慰她說:“好好好,我們不聽陳醫生的,留着紗布好不好?”這家店裏一次性筷子和正常筷子都有,獨孤桀骜非常喜歡用一次性筷子,歐景年覺得這樣太不衛生,所以索性先給她把筷子擺好,拿茶水涮過。
獨孤桀骜看見歐景年發話,才氣哼哼地轉過頭去看菜單——她已經漸漸摸清歐景年的脾氣,知道自己燙傷,歐景年現在小事上肯定都順着自己,于是爽氣地把店裏所有的菜都點了一遍。
歐景年:“…獨孤,燙傷不能吃醬油,會留疤。”
獨孤桀骜:“…老板把所有沒有醬油的菜都來一份!還要打包一把這種筷子!”她指了指筷筒裏的筷子,這種用過就丢的筷子雖然質量很差,卻總能讓獨孤桀骜有一種不差錢的豪闊感覺,她喜歡掰開筷子的那一瞬間,那種輕微的、像是暗器破空一樣的聲音總是能讓她回想起那輝煌的過去,而雙手撕裂筷子所帶來的破壞感也總讓她有一種自己依舊是武林至尊、主宰人間生死的快感。
老板顯然是第一次遇見和所要打包筷子的客人,怔了怔,不知道怎麽回答。
歐景年熟練地掏錢包,擺出一張粉紅大鈔:“老板,我們買一百塊錢一次性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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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明白了,很厚道地搬來了一人高那麽大的一包,獨孤桀骜旁若無人地開始扯筷子,邊扯邊露出便秘十天終于通暢了的舒爽神情。
陳鋒:…我覺得你們不該去燒傷科,應該去精神科,還有那個嗜血的眼神,怎麽撕個筷子好像在撕人一樣,阿嚏!
獨孤桀骜察覺了她的目光,擡起眼睛,陰森森地對她一笑的同時,兩手微微用力,慢慢地把一雙可憐的筷子從頭到腳活生生扯開,其現場之殘忍,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陳鋒:反社會人格傾向很明顯,潛在的冷靜型高智商罪犯,我喜歡。
老板:…我可以多收一百塊清潔費嗎?
幸虧歐景年的教育工作做得好,獨孤桀骜撕完筷子,依舊放回包裝袋裏,規規矩矩地收好,放在一邊——她可是勤儉節約的人,這些筷子以後還可以廢物利用,至不濟還可以用來折斷嘛——整件事她做得很快,老板的菜上全之前,所有的筷子就已經和他們的另一半骨肉分離,橫屍袋中了。
獨孤桀骜的心情終于好起來了,伸手拿筷子要吃飯,但是歐景年咳嗽一聲,制止了她。
歐景年用的是她已經過世的父母的教育方法——拿筷子敲敲桌子,對着獨孤桀骜說:“吃飯之前,我有話想問你。”沒有明說不問完不給吃飯,但是個中涵義已經很明顯。
獨孤桀骜很熟悉這種場景,心裏咯噔一下,不自覺地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兩眼平視歐景年的胸口,擺出恭聆歐前輩垂訓的架勢,其實腦子已經在飛快運轉,思考怎麽回答她的問話。
歐景年看獨孤桀骜這麽識趣,點點頭:“陳師傅為什麽來找我?”
獨孤桀骜眨眨眼,故意裝傻:“陳師傅?”這裏的人真奇怪,那些地位不高的人反而被叫做“師父”,地位高的那些,又叫做“小姐”。在她的年代,師父可是了不得的尊稱,凡入師門,便要終身侍奉,不然會被全武林集體唾棄。而“小姐”是對侍妾、倡優以及宮女賤籍女子的稱呼,據說有的地方也有人用這稱呼來叫那些大家閨秀,但是多半會被人鄙視成沒文化、不懂禮貌。
“就是上午來找我們的那個大叔,保安隊長。”
“因為…我早上買早飯的時候出門沒帶那個卡,所以他暫時先放我進來,但是還是要先來和歐小姐你核實。”淡定,她一定不能自亂陣腳。
“帶着一隊人來跟我核實?”歐景年懷疑地挑眉,把所有的菜擺成整整齊齊的兩盤,放在獨孤桀骜面前。
沒來得及吃多少早飯的獨孤桀骜聞到飯菜香味,使勁咽了咽口水,一面使出她拿手的裝可憐的本事對着歐景年放電,一面假裝鎮定地說:“他每次來都帶很多人不是嗎?”說不定老陳是個講究排場的人。
歐景年皺着眉,加重語氣叫了對面人的全名:“獨、孤、桀、骜。”楚楚可憐什麽的都是幻覺,小孩子不能慣,慣了就教不好,養不教婦之過阿呸我在想什麽。
獨孤桀骜心虛地低頭,小聲說:“确實是因為我早上沒帶卡,他說我一定要持卡才能進來的,我怕你等的着急,就先和別的人說,通融通融,把我放進來了。你…你不要告訴他,告訴他我怕會牽連放我進來的那個人。”
歐景年将信将疑:“就這麽簡單?”
獨孤桀骜趕緊點頭,斬釘截鐵地說:“就這麽簡單!”
歐景年直覺地覺得獨孤桀骜沒有說實話。但是一時半會的,她不知道要怎麽揭穿獨孤桀骜——第一,小區的确是有嚴格的出入持卡的規定,就算是保姆也需要辦理進出的身份證明,而且一貫是認卡不認人,第二,她确實因為她家的保姆因為都是文白在管而忘了給獨孤桀骜辦進出卡,第三,早上陳隊長來的時候,說的也确實是關于非法闖入的事,似乎也确實是有人放她進來了。歐景年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見熟人,她開始只是慣性地執行自己的計劃,但是執行了以後她又有點後悔,她已經發現獨孤桀骜是個敏感的人,要怎麽問,才能在這種情形下既婉轉到不至于傷害到小蘿莉(獨孤桀骜:我25了!)的自尊,又可以套出真相呢?
陳鋒看看歐景年,又看看獨孤桀骜,她的蓋澆飯上來了,卻不忙着吃:“前後門都有好幾個保安,不是一個人說放你就可以放進去的,你究竟是從哪裏進去的?”
獨孤桀骜臉色大變。
歐景年一直看着她,看見她臉上變色,知道陳鋒問到了重點,敲敲桌子跟着問:“你是從哪裏進去的?”
獨孤桀骜低頭,怯生生地說:“翻牆…”
歐景年:“…牆上有紅外線報警裝置,有人翻進來就會響。”而且這個紅外線好像是跟110聯動,據說多少分鐘出警來着?
“我進去的時候,它的确響了…”
歐景年:……
“但是在那邊巡邏的人幫我把那個東西關掉了…”那人的資質不錯,長相也不錯,不幸的是年紀超了15,已經錯過了最佳的練武年紀,而且神智似乎有些問題,自己對他根本就沒印象,他還非要再三地說見過,真是…可惜啊可惜。
歐景年:……
獨孤桀骜:“我看他幫我關掉了那個尖叫的東西,就教了他一招招式,我們在外面練習了一會,他莫名其妙地就跟我要‘秋秋’,說以後要再聯系我,我說我沒有,他還幫我申請了一個,歐小姐,‘秋秋’是什麽東西,很貴嗎?”
歐景年:“…別想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