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起疑 送走了蘇姨娘後,唐輕歌左思右想……
送走了蘇姨娘後,唐輕歌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晚上再去看一看燕骥。
為了安全帶他離開,她連當朝皇後都算計了,總得日後從他那多得些報酬。
傍晚,唐輕歌悄悄從府中後門溜了出去,為了掩人耳目,她連銀翹也沒帶。
一路輕車熟路地上了客棧二樓,經過一扇門前,唐輕歌聽見裏面傳來一陣響動,像是有人在翻找什麽東西,還伴随着不止一人的腳步聲。
她反應極快,頓時放輕了腳步,快速往燕骥的房間走,趁着那屋裏的人趕不及出來查看,她立刻閃身進去,緊閉上門。
唐輕歌的心跳一陣加速,還未來得及擡頭,一把冰冷的利刃便抵在了脖子上。
屋裏光線昏暗,沒燃蠟燭,唯一的光亮就是只有窗外透過來的瑩白月光。
隔着薄薄的鬥笠,黑暗又模糊的環境下,唐輕歌也看清了他那雙漆黑冷冽的眸。
唐輕歌連忙摘下鬥笠,低低說了句:“是我。”
她今日沒穿男裝,只換了身簡單又方便動作的羅裙,發髻間只插着一根瑩潤透亮的玉簪,月光朦胧下,襯着一張白皙清透的臉像是裹了一層柔和的薄紗,愈發柔美動人。
見是她,燕骥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匕首。
她第一次來的這麽晚,進來時又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燕骥探究地看向她,正欲開口發問,卻見她踮起腳,突然一下湊近他。
一股清淺的馨香入鼻,伴随着溫熱的呼吸噴在耳畔,燕骥猛地一僵,下意識就要扯開她。
唐輕歌提前一步察覺他的動作,緊緊地拉住他的手臂不松開,壓低聲音道:“外面有人。”
燕骥的動作驟然停住,他也聽見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門紙被戳出了一個小洞,一只眼露了出來。
燕骥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下一瞬,微涼而柔軟的觸感覆在他的唇上。
燕骥渾身猛地繃緊,想要往後撤一步拉開她。
可她卻先一步雙手環上他的脖頸,不讓他後退。
她合着眼,纖長的睫毛輕顫着,雙頰也染上緋紅。
她根本不會親人,只知道先覆上去,然後輕輕地吮吸舔舐幾下,并未深入。
不痛不癢的,像是小貓在心上抓了幾下,撓的人心癢。
昏暗的光線下,溫熱又暧昧的氣息交疊在一起,纏綿又溫存,連空氣都燙的灼人,讓人心顫。
劇烈的心跳聲也交織起來,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直到門口的那雙眼睛消失,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完全消失了,唐輕歌懸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是松了下來。
她終于睜開眼,卻猛地撞進他的眼底。
沒有沉溺,沒有意亂情迷,還是冷戾深沉的目光,像是絲毫沒有因為這個吻而融化半分。
唐輕歌慌亂地垂下眼,像是露出幾分女兒家的羞怯。
實際上是為了遮住眼裏的挫敗。
她剛剛将計就計,連美人計都用上了,就像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果不其然,在這個陰狠暴虐的大反派身上毫無作用。
書裏寫他根本不近女色,更別提什麽動心了。
連對女主都只有報恩的想法,他的心恐怕就像千年寒池裏那塊又冷又硬的大石頭。
不過這樣也好,她又轉念一想。
這樣的男人不會輕易被人撩撥,也不會随便就被人勾了去。
他看着冷血冷情,卻又極為重情。
他身為皇子,年幼喪母,又受盡冷眼,從沒得到過一份真心的愛。
身邊的人或是因為他的權力而尊他,又或是因他的嗜血狠戾而懼他。
他孤零零地坐到了最高的位子上,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她能給他的,更準确地來說,她能演給他的,是他內心真正渴求的。
而他能給唐輕歌的回報也會是相當誘人的。
所以哪怕要多費點功夫在他身上,倒也算值得。
思及此,唐輕歌也不急在此時,任由他一把推開了她。
他的力道沒收斂,唐輕歌被他推了一個踉跄。
她扶着桌子穩住身形,也沒生氣,反倒笑吟吟地盯着他說,“我不是故意的。”
燕骥沒回頭,又聽見她語氣含笑道:“我是情難自禁。”
燕骥猛地轉頭看向她,銳利冰冷的目光一下子掃過去。
唐輕歌一副沒羞沒躁的模樣,忽視掉他的冷漠,一雙杏眼彎成了道月牙,殷紅柔軟的唇上泛着水光,旖旎而豔麗。
“我今日不走了。”她說,“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留你一人在這,我放心不下。”
她說完這句,像是突然反應過來這話有多暧昧,立刻慌亂地移開視線,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下來的,萬一不明不白的出了事,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她的解釋頗為刻意多餘,像是努力為關心他的行為找了個借口。
燕骥抿了抿唇,剛剛溫熱的觸感似乎還有殘餘,有些灼人。
他壓下不知從何而來的淩亂思緒,冷聲拒絕道:“我不會有事,你走吧。”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妄想保護他不成?
唐輕歌毫不畏懼地搖搖頭,在桌子旁坐下,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來,破罐子破摔地說:“我今晚就在這,你睡吧,我不會打攪你。明日天一亮我就走。”
她又不是要跟他睡一張床,他總不至于大半夜把她丢出去吧。
唐輕歌扭過頭不看他,像是真要就在這睡了。
她屏着呼吸等了片刻,沒聽見他有什麽動作,應該是不會把她丢出去了,這才放心地阖上眼。
雖然門外的人不是沖他們來的,她也難以徹底放下心來。
燕骥的身份敏感,雖然仇家不會這麽快就找上門來,總是住在這,到底也不安全。
他受了重傷,若是真遇上殺手,恐怕也沒命活。
她可不想看見他早死。
就算在外面找個院子安置他,也不能保證百分百安全。
這樣看下來,丞相府反倒是目前京城中最可靠安穩的地方,她那名義上的爹娘都不在家,正是個好時機。
至于如何順理成章地勸他住進丞相府,她還得好好琢磨琢磨。
他心思敏感多疑,她不敢太冒進。
整整一夜過去,外頭的天光隐約亮了起來,唐輕歌也沒睡着。
一是因為她胡思亂想,二是因為她的姿勢實在不舒服。
椅子硬邦邦的,又沒辦法靠着,好幾個時辰坐下來,腰酸背痛,實在折磨人。
她還故意換了幾個姿勢,弄出了些聲響,讓他知道她現在極為不舒适,想看看他會不會把她抱到床上去,果不其然。
他無動于衷,就跟這屋裏壓根沒有她這個人一樣。
狗男人。
唐輕歌一邊在心底悄悄地罵他,一面用手撐着臉,歪着頭看這個狗男人。
該說不說,他當真是長得極好,面部線條硬朗分明,鼻梁很高,一雙鳳眸細長淩厲,閉着眼的時候倒是不那麽讓人發怵了。
身材好,她親眼認證過的。
脾氣再好些,人再好騙些,就更好了。
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唐輕歌又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眼皮都在打架。
沒一會便支撐不住,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桌邊傳來淺而均勻的呼吸聲,塌上的人也緩緩睜開眼。
這一晚,燕骥同樣一夜未眠。
他不習慣睡覺時有人在身邊,身體的本能會不自覺地警惕。
她像是小孩子報複一樣故意弄出的聲響,他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他只要一合上眼,眼前便會出現那一幕。
她毫無技巧,笨拙又青澀的吻,攪得他心煩意亂。
燕骥打心底厭惡這種感覺。
與她無關,只是厭惡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緒和狀态。
他不自覺地轉頭看向她。
她換了個方向趴着睡,臉半埋在手臂裏,散落的青絲落在臉龐,紅唇微張,精致的眉眼透着疲色,此刻卻睡得很香,姿态嬌憨動人。
她是丞相府嬌貴絕色的千金,才學出衆,端莊知禮,與當朝攝政王定有婚約,這是燕骥從別人口中知道的全部。
因為傷勢被迫困在客棧裏,他能得知的信息十分有限。
可這些都跟他眼前的這個人不一樣。
明明與攝政王定有婚約,卻在平白無故地在大街上撿走了他,還絲毫不在意男女之防,整日往他這裏跑。
和他一起用膳時,小嘴裏總是叽叽喳喳地說個沒完,聒噪的很。
還有昨日那個大膽至極的吻,沒羞沒躁的話,哪裏像個閨閣小姐。
她的身上藏了很多的謎團,他卻無從得知。
燕骥擡手揉了揉眉心,只能把所有的疑問都埋在心底。
唐輕歌睡了半個時辰,便悠悠轉醒,總算是恢複了點精神。
她沒急着走,慢悠悠地洗漱完,又坐下陪燕骥用了頓早飯。
客棧的糯米粥熬得香甜可口,她每次都要喝上整整一碗才罷休。
今日她卻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往日鮮活的眉眼都看着有些蔫,細眉輕擰着,一臉烏雲密布般的愁容。
燕骥餘光掃她一眼,只當她是因為沒休息好,沒一會,卻聽見她柔聲問:“你可願和我回丞相府?”
她的話來的突然又莫名其妙,燕骥卻意外地好像懂了。
他撩起眼看她,目光藏着審視,“為什麽?”
“這裏不安全。你昨晚也瞧見了。”她頓了頓,像是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說出口。
她的聲音清淺柔和,“我從未見過有人受過你這樣重的傷,恐怕是你失憶前遭仇家追殺,命大才僥幸活下來。若是真的有人尋仇來,幾條命也不夠。比起這裏,丞相府自然要安全許多。”
唐輕歌的語氣誠懇又直接,眉宇間還藏着深深的擔憂。
她打算反其道行之。
她不是什麽傻白甜的大家閨秀,也沒法在他面前裝純良。
她腦子活泛,能替他想了這麽多,自然是真心擔憂他,這是真的,唐輕歌哪怕是要花些小心思,也都是為了他着想,既然如此,她倒不如索性明晃晃地擺到臺面上說,聽着也多了幾分真誠。
燕骥漆黑的眸緊盯着她,含着洞悉一切的銳利目光,帶來極強的壓迫感,讓人無處遁形。
唐輕歌打起十二分精神強撐着,才讓自己不至于在他的目光裏敗下陣來。
饒是被他看的心底發怵,她面上也不露半分。
燕骥動也不動地盯了她半晌,忽的勾起唇輕笑一聲,語氣意味深長,“唐輕歌,你認識我麽?”
他話一出口,唐輕歌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停止了流動。
他明明在笑着,眼底的冷意卻讓她通體冰涼。
有那麽一瞬,面對眼前的男人,她真的生出了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