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的過去 翌日 天光微微亮起,映出……

翌日

天光微微亮起,映出雲端一抹紅霞。

佛堂內,唐輕歌悠悠轉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身旁卻空無一人。

沒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心裏反倒有些空落落的。

燕骥昨晚在這陪了她一整夜,應當是天亮時才走的。哪怕是鋪了被子,這樣的環境下,她也沒法睡得多安穩。睡意朦胧間,她只記得頭下一直硬邦邦的,導致她不停地翻身,想要找到最舒服的姿勢。

直到一只寬厚的大掌墊在下面,還微微帶着暖意,她舒服地蹭了蹭,終于沉沉睡去。

唐輕歌心裏忽然冒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還清晰地記得書裏的那句話。

“百姓皆道燕國新帝暴虐兇殘,良心泯滅,又不得不看着其弑父弑兄,一路踩着屍骸血肉,登基為帝。冊封當日,凡有不服之人皆被斬殺,血洗大殿。”

他是個很壞的人,還被所有人都厭惡着。可想想他兒時經歷過的事,唐輕歌又忍不住想為他開脫。不會有人生來就是壞的,比如他。

燕骥的母親,原本只是個普通的婢女,卻偏生了一張姿容絕色的臉,準備出宮的那日,卻偶然被回宮的燕帝撞見,帶回了寝殿。

寵幸,冊封,一切都順理成章,然後便是無休無止的嫉妒,算計。

母親聰穎美麗,燕骥也繼承了她全部的優點。可她卻沒有其餘妃嫔那樣顯赫的家世,為了保護燕骥,她盡力掩蓋住他所有的天資,讓他在一衆皇子裏顯得平平無奇,可這并不能阻擋殺身之禍。

一場拙劣的陷害,她被打入冷宮。深宮內最偏僻荒涼的宮殿裏,母子二人相依為命,過了一段艱難卻平靜的日子,燕帝也幾乎也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那天,皇後終于坐不住了,讓一群孔武有力的侍衛穿着太監服,闖進了冷宮。

年幼的燕骥親眼目睹母親被人淩/虐致死,又被殺母仇人要過去撫養。

與狗争食,做最低賤的活計,跪着讓其他皇子戲耍玩樂,看着仇人逍遙快活,整座皇宮裏無一人将他當作皇子。

曾經也有過一個婢女瞧他可憐,偷偷塞給他一個饅頭。

他握着雪白的饅頭,還沒來得及吃,就被發現了。

于是,那個婢女被生生砍下雙手,在他的面前血盡而亡,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盯着他。濺出的血染髒了饅頭,暗紅一片,散發着令人作嘔的鐵鏽味,不能吃了。那之後的很久,他只要閉上眼,都是那雙斥着血的眼睛。

他知道,皇後想要以此告誡他。幫過他的人,就是這個下場。從此,深宮內院裏,再無人敢對他伸出援手。

皇後也不殺他,只是時不時地往他的剩飯裏下藥,一點點折磨着他,将他牢牢掌控在掌心裏。

直至皇後承受了千倍萬倍的痛苦時,她才恍然意識到,她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就是沒有趁着燕骥年幼時殺了他。臨死之前,她也想不通,昔日那個任人欺/辱的低賤皇子,究竟是怎樣一步一步爬上皇位的。

他就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索命的惡鬼,一點一點地,将所有人拖進了深淵裏。

可奇異的是,唐輕歌心底對他的恐懼卻越來越少了。

也許是因為他還沒有記憶,所以才沒有書裏表現的那麽恐怖如斯。也許是因為,除了他剛醒那次差點掐死她,其餘的時候,他除了板着一張冷臉,卻從來沒真正傷害過她,甚至,他還返回火場裏救她。

唐輕歌的心裏忽然有些動搖。她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壞,還沒良心。

從一開始她就抱着目的接近他的,搶走了本來應該屬于女主唐茉兒的恩情,萬一以後她玩脫了,翻車了,燕骥恢複了記憶,知曉了她現在究竟是怎麽算計他的,那她的下場會不會比書裏寫的還凄慘...

把之前想象的血流成河的畫面替換成自己的臉,唐輕歌狠狠打了個冷顫,頭皮發麻,剛剛心裏升起的那一絲愧疚立刻煙消雲散。

算了,騙都騙了,索性騙到底,到時候就算他知道了,讓他舍不得殺他不就完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她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半途而廢幾個字。

唐輕歌回到院裏,蘇姨娘已經等了很久了,她站在院裏等了這麽久,不僅是為了給她配個不是,還是為了親自告訴唐輕歌,刺殺唐茉兒的殺手已經聯系好了,明日便可見面。

唐輕歌一口應下來,讓她放心,人前腳剛走,唐輕歌就走到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

字跡仍然歪歪扭扭,怎麽看也不像一個大家閨秀寫的,像個文盲。不過這樣正好,看到信的人也不會太容易猜到是出自誰手。

将信封封好,唐輕歌把銀翹叫進來,吩咐道:“去尋個不起眼的下人,讓他拿着這信去橋頭下找個小乞丐,讓他把信送到攝政王府,再多給些銀兩,讓他的嘴嚴實些。”

信上是明日蘇姨娘和殺手約定的時間地點,明日她會尋個理由爽約不露面,而宣钰收到這信,必會讓人明日在那裏守着,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屢次想對唐茉兒下手的幕後主使是誰,他一查便知。

唐輕歌要讓他知道,他得把重心放到皇後身上去,而不是她,只有這樣,她的計劃才不會輕易被他阻礙。

銀翹送了信回來,還帶回一個包裹。打開來看,裏面是幾本宜州游記,陳子昂派人送來的。

這禮物不貴重,卻挺合她心意,貴重的她也不好收,陳子昂日後貴為太傅,心思果然周全細膩。

唐輕歌拿出一本翻了翻,眉眼都染上笑意,“陳子昂送的?”

銀翹答:“是,陳公子說見小姐對宜州頗有興趣,挑了幾本有趣的書送來,說小姐閑暇時可以讀上一讀。”

院子門口,燕骥趕得時機巧,兩人的對話全部落進耳裏。

然後就看見她坐在那,手裏拿着不知道哪個男人送來的東西,十分雀躍,笑靥如花。

燕骥活動了一下還是有些麻木的左手,針紮般的密密麻麻的痛感傳來,引得他一陣煩躁。

昨夜讓她枕了一夜,現在還沒緩過來。

幾個時辰前,她還枕在他掌心,瑩白的小臉只有他手掌那麽大,軟軟糯糯的,五官像是精雕細琢出來的,嫣紅柔軟的唇瓣微微張着,任人采撷。

毫無防備的模樣,還時不時蹭蹭他的掌心,發出小貓一樣細小的嘤咛聲,乖得不行。

夜深人靜之時,竟讓他生出一種錯覺。

她是只屬于他一人的。

冰冷堅硬的心房像是忽然就塌了一處,潺潺暖流彙入,将他荒蕪的心填滿,生出幾分少有的柔軟來。

她側了側頭,柔軟的唇瓣便擦過他的掌心,帶着溫熱的觸感,引得他渾身緊繃起來,她卻不自知。

夜裏還将他當枕頭,白日就拿着別的男人送的東西開心的不行。他都快忘了她還是個滿嘴謊話的小騙子。

燕骥舔了舔唇角,忽然覺着她此時的笑相當礙眼。

小沒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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