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陸其琛轉身跑向南池的屋子,推門進去,果見屋子裏淩亂不堪,而屋內卻空無一人。

南池果真被擄了。

方皓看見,瞠目結舌,腦筋一轉,終于明白是怎麽回事,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的屋子比之陸其琛的,好不到哪裏去。

看來他和陸其琛是險險逃過一劫。

徐言錫問他們二人:“怎麽回事?”

陸其琛:“小人今日在外與人結仇,所以那人找上門來了。小人有罪,驚着殿下了。”

“與人結仇?”

人生地不熟的,她能與人結什麽仇?

眼下不是和徐言錫一五一十解釋的時候,她得快去把南池救回來,萬一南池死了,她的故事還怎麽繼續下去。

陸其琛:“殿下,這事說來話長,等小人把人救回來再好好和殿下解釋,請罪。今夜殿下可否讓秋岳替一替小人?下次小人連守三夜還他。”

言罷,陸其琛揮手叫方皓跟上。她路過秋岳的屋子,順手拍了拍秋岳的房門。

等秋岳迷迷糊糊穿上衣服出來,陸其琛和方皓都已經不知所蹤。徐言錫則在南池房裏。秋岳走過去一瞧,南池屋裏就像被洗劫過一樣,而徐言錫手裏拿着一張皺皺巴巴的紙。

秋岳湊過去看了一眼:“殿下這是?”

徐言錫吩咐道:“叫幾個人出來守着客棧。你和我去追陸其琛。”

秋岳雲裏霧裏的,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也不敢多問,只按徐言錫的吩咐把事情安排妥帖。

陸其琛和方皓二人漏夜而行,夜風蕭索,又冷又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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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緊了緊衣領問陸其琛:“這次咱們帶點什麽稱手的東西?”

“還帶什麽?對方擺明了有備而來,不管咱們帶什麽都不管用了。”

到了地方,吳老二帶來的人在廢屋前排開,每個人手上都帶着一把刀,吳老二手上倒是什麽兵器都沒有,威風站在中間。廢屋左右兩側各點了兩只火把,火光在風中來回晃着。

陸其琛看着那些人對方皓說:“看,早說了帶什麽都不管用。”

方皓咽了口唾沫:“這吳老二心眼怎麽比針尖還小。”

說來說去,這事不還是他自個兒惹的。

陸其琛掃了對面一眼,沒瞧見南池。

陸其琛問他:“人呢。”

吳老二頭也不回:“帶上來。”

吳老二才說完,兩個小弟拖着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南池上來。

方皓奪步就要沖上去,陸其琛伸手攔下方皓,勸他別沖動。

陸其琛告訴吳老二:“冤有頭,債有主。你放了他,我和你的賬,我自己來結。”

“想走?沒門兒。你和我是有筆賬要好好算算,可他們兩個也不是沒欠我的。”吳老二淬了一口:“ 實話告訴你小子。今兒晚上,你們三個只能被擡出去!”

陸其琛笑笑:“口氣不小,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吳老二手一揮,好幾個打手沖了過來。

那些人大刀揮過來,陸其琛迅速蹲下從刀尖下滑出去,雙手押着後繼者的肩部側身翻了一個跟頭跳到南池那兒,一拳放倒一個押着南池的人。方皓亦突破重圍趕來和陸其琛彙合。

陸其琛把南池往方皓懷裏一推,南池便靠了過去。

陸其琛側身,後背貼着方皓的背:“一會兒我在前面給你們沖一條路出來,你趕緊帶他回去。”

方皓問她:“你多撐一會兒,我送完他就回來幫你。”

言罷,方皓偷偷往陸其琛手裏塞了個東西。

陸其琛道:“不用。”

陸其琛在前面替南池和方皓沖出了一條道,等方皓拉着南池走遠,陸其琛轉回身沖上去與那些厮打。

陸其琛左右應接不暇,恍惚間,左腳腳腕處隐隐刺上來一陣鑽心的疼。陸其琛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吳老二那個胖子不知什麽時候奪了一把刀從背後偷襲她,卻被她一個後勾腳打偏了手。

陸其琛一腳踩下吳老二的手腕,抽出藏在皂靴裏的匕首刺向與她糾纏的兩個小弟,但她手下還是留了情,她刺的那兩下都不致命,只在他們手腕各劃了一道口子,讓他們使不了刀。

陸其琛轉身把刀刃對準吳老二的脖子,吳老二大驚,只覺脖子上似乎随時都有鮮血會暴湧而出。

吳老二兄弟們見此情狀,亦不敢輕舉妄動。

陸其琛蹲在吳老二身邊:“如何?你是想讓他們擡着你出去,還是扶着你出去?”

吳老二慫道:“扶着,扶着……”

陸其琛刀刃往裏收了收,逼出吳老二脖子上一圈細細的血絲:“這筆賬算清了嗎?”

吳老二繼續慫:“清了,清了,咱們兩清了。”

“那你還找不找我們兄弟三個的麻煩了?”

吳老二長嘆一口氣,既生氣又無奈道:“不找了,不找了!”

陸其琛收起匕首,一腳把吳老二踢回去給他那些兄弟。

那些人才接住吳老二,吳老二便大吼了一聲:“還愣着幹什麽?給我打死他!”

就知道吳老二不是什麽守信的人。

陸其琛轉身跳到不遠處,迅速拿出方皓臨走前交給他的一串爆竹,劃開火折子點燃火線,旋即抛向吳老二那群人。

只聽“噼裏啪啦”,火花四射,那些人吓得到處亂竄,和一窩老鼠竟沒什麽兩樣。

不知道的,還當是過年了呢。

陸其琛笑了笑,抓緊時間跑路,不過她左腳腳腕處一使力就有鑽心的疼湧上來,所以她跑得并不快。

陸其琛經過一條小巷子的時候,陰恻恻的巷子裏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往角落帶了帶。陸其琛正要出拳,那人飛快握住她的拳頭。

他道:“噓。”

這聲音她認得,是徐言錫!

徐言錫把繞過她,走到前頭擋住她。

陸其琛壓低音量:“殿下,你來做什麽?”

徐言錫卻沒正面回答她,只問她:“十幾把大刀,你也敢一個人留下來應付?不要命了!”

“謝殿下關心,可您看,我這不是逃出來了?”

徐言錫探出腦袋往外看了一眼,回頭答陸其琛:“回頭再和你算賬。”

得,這一天天的,一個兩個都有賬要和她算。

徐言錫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問道:“可曾傷着?”

陸其琛忙搖了搖頭。

巷子外頭隐隐約約有打鬥的聲音傳過來,吳老二這是又和哪撥人打起來了?陸其琛伸長了脖子想探出去瞧個究竟。

徐言錫忽然問她:“你和那個吳老二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其琛:“他家暴,方皓看不過去給了他一點教訓,然後我們就被他記恨上了。說起來我們還算是路見不平。早上吳老二綁了方皓,南池找我幫忙,吳老二被我們三個狠狠教訓了一頓。他估計不服氣,所以晚上又偷偷找來了。”

徐言錫酸呼呼地嗆了她一句:“他求你你就去,他的話怕不是比聖旨還靈些。”

陸其琛不知道他酸什麽,只當他不高興無辜被拖下水,遂低了低頭,默不作聲。可她越是不說話,徐言錫越不是滋味,仿佛她真的被戳中了心事似的。

外頭的打鬥聲漸漸止息。

為了聽清楚外面的動靜,陸其琛不知不覺離徐言錫越來越近,她扭頭要和徐言錫說話。冷不防發現她現在緊貼着徐言錫站着,仔細留意,二人還能感覺到彼此的鼻息似有若無地擦過對方臉上的絨毛。

徐言錫和陸其琛俱是一怔,陸其琛的臉猶如白瓷一般無瑕,細長的柳葉眉之下是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她的瞳仁顏色有些淺,像晶瑩的琥珀,又像勾人的狐貍眼,讓人不敢久久凝視,怕一不小心就被她眼中晶瑩的光攝去心魄。她精致直挺的鼻子下朱唇榴齒,嫭以姱只,他終究還是無知無覺的在她這兒失了魂魄。

不知她穿上女裝當是怎樣的天人之姿。

陸其琛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她站得太近惹他不高興了,忙退了一步。

陸其琛道:“冒犯殿下了。”

徐言錫臉上隐隐有些發熱,他幹咳了一聲,并沒有說什麽。

陸其琛又問他:“殿下有沒有聽見外面的動靜?”

徐言錫還是不發一語。

陸其琛指了指外面對徐言錫說:“殿下,要不咱們出去看一眼?”

徐言錫側耳聽了聽,确定外面沒動靜了才點頭答應讓陸其琛出去。

陸其琛剪影貼着牆,慢慢挪出巷子口。街道上空蕩蕩的,除了門扉緊閉的商戶,還是門扉緊閉的商戶,再看不見旁的東西。

陸其琛環視四周,別說吳老二她沒看見,就連活的鳥獸也不見一只半只的。

難道剛才那些打鬥聲是她的幻覺?吳老二其實并未跟上她?

徐言錫亦從陰影下款步出來:“該回了。”

“是。”

徐言錫在前頭走,陸其琛便在後頭跟着。

方才她一心只想着打架,逃命,故而神經蹦得緊緊的,不敢有一星半點的松懈。這會兒她已經确定自己是安全的,神經便都松了下來,而左腳腳腕處的傷随着她不停往前的步子傳來十分密集的刺痛感,又癢又火辣。

陸其琛走了幾步之後,不知不覺便一瘸一拐起來。慢慢地,她開始跟不上徐言錫的步子。徐言錫眼角掃出去沒看見陸其琛,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她一瘸一拐的模樣。

徐言錫疾步返回來扶着她的手臂:“怎麽回事?你不是說沒傷着?”

陸其琛比着自己的一小節食指說:“可能是傷到了一點點。殿下您別管我,您先走,小人會在後面慢慢跟着的。”

徐言錫前前後後看了看她的兩只腳,這才看見她左腳鑿靴的腳腕附近被劃開了一道口子,皂靴裂開,露出裏面一截同樣裂成兩截的襪子邊緣,襪子的破口處已經被染上鮮紅血。只是今兒她穿的黑色靴子,不顯眼,所以方才他才沒有注意到。

徐言錫扶着她在路邊的木桶上坐下:“把靴子脫了。”

陸其琛尴尬道:“殿下,這不合适吧。”

“你不脫,是要我幫你?”說着,徐言錫便打算上手。

陸其琛忙抱住左腿,不讓徐言錫靠近:“殿下,小人自己來,自己來。”

徐言錫怎麽會突然關心起她來了?

他不對勁,他有古怪!

月色溶溶,借着朦胧月光,她就近一看才發現皂靴破口上下一大截都浸出了一圈歪歪曲曲的深色邊際線,并且邊際之內這一大片都濕乎乎的,她把手放上去便會蹭下來一手的血。

她心裏“咯噔”一下,糟了,這傷口可能比她想的嚴重,怪不得剛才她每走一步都有種揪心的疼冒上來。

陸其琛脫下靴子,她腳上的襪子前半截還是幹幹淨淨的白,可到了腳後跟這一塊卻被糊了一大片的血跡,黏在她腳後跟上。

乍一看,倒是有些慎人。

徐言錫見着那血糊糊的襪子,既揪心又心疼她。仔細一瞧,那道口子似乎還翻出了一點白肉,白中透着點兒血紅,看得他心顫。他想都不敢想剛才陸其琛能拖着這麽嚴重的傷跑了這麽遠,又走了這麽久。

她對他竟是這麽用心的?不惜以身犯險?

南池到底算什麽?一個連自己的生死都掌握不了的廢物憑什麽值得她用命去救?

徐言錫心中猛地竄上來一股無名火,不知是氣她還是氣自己:“他就那麽重要?值得你拼了命去救?”

陸其琛眼皮一跳,她今天出門是不是忘了看黃歷?跑前跑後救了兩個人,末了還得挨一頓批。

她道:“對不起,給殿下添麻煩了。”

她的小胳膊擰不過這個大粗腿,忍着,忍着。

徐言錫見她委委屈屈地垂下眼眸,又想到她腳上的傷,于心不忍,懊悔起自己說話語氣太重。

徐言錫道找補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徐言錫一時忘情,伸手抓住陸其琛的小腿肚就要幫她脫襪子。陸其琛立即收回腿,像受驚的貓一般,豎起渾身的毛,瞪大眼睛看他。

女子的腳比男子的腳生得秀氣,她不能讓徐言錫看見她的腳,那樣他一定會起疑心。

陸其琛屈膝抱着小腿:“殿下你幹什麽?這萬萬使不得。”

經她提醒,徐言錫這才想起來男女之防,覺知不妥,尴尬地縮回手。

徐言錫又問了一次:“你到底有多在乎他?他值得你這麽做?”

聽徐言錫的意思,莫不是真的關心她?

“謝殿下關心,但這傷只是看着嚴重,其實沒有看着那麽疼。”她原想動動腿證明自己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但她明顯想多了。

她才動了動腳就已經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才她沒看見自己腳上有這麽嚴重的傷,只有種隐隐抽疼的感覺,但也不難過,她且能熬得過去。可現在親眼看見之後,心裏難免有暗示,時時刻刻提醒她自己受了嚴重的傷,它是疼的,而且很疼!

看看她,明明稍微動一動腿都扯到傷口,疼得她眉毛眼睛全擠到一塊,卻還說沒關系。

“別動。他讓你救人你就去救,他被挾持,你二話不說也沖上去。為什麽這麽在乎他?”

難不成她心裏當真有南池?

陸其琛道:“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再者而言我若放着不管他,來日我爹知道也不會放過我。”

這可是她的男主,是她的官配,他要是死了,哪還有劇情可言。

“青梅竹馬?”

陸其琛一怔:“啊?”

該死,陸其琛竟然當真喜歡南池。

想起上次在樹林的事,徐言錫心裏特別不是滋味。雖然陸其琛說當時沒看見徐成宇要偷襲他,可他總隐隐覺得她有意無意在等,而如今她為了南池,卻能豁出命去救。

徐言錫嘟嘟囔囔抱怨:“怎麽不見你這麽為我。”

陸其琛耳朵一抖,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她當即反應過來,她畢竟是徐言錫的貼身侍衛。他作為雇主看見自己手底下的人奮不顧身救別人,多少是會有點膈應。

她讨好道:“如果是殿下遇到危險,小人一定比今天還賣力。”

徐言錫瞅了她一眼,眉頭一松:“我沒那麽廢物,不需要你拿命救。”

無論陸其琛是出于什麽想法說的這番話,他多多少少還是受用的。

徐言錫背過身蹲在陸其琛跟前:“上來,我背你回去。”

陸其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眨巴眨巴眼直勾勾地盯着徐言錫。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下午6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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