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陽明縣令姜欣元

知客僧把賀文淵領到禮心的房間後又給他上了一壺茶,見他沒什麽其它事情便回前面做事了。賀文淵被留在空蕩蕩的屋內,坐立不安,一壺茶一口沒動,雙眼緊盯著房門,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就是一個激靈,樣子可笑的緊。就在他又是期待又是懼怕之時,房門被“吱嘎”一聲推開了。

身披暗紅色袈裟,裏穿青灰色僧衣,腳踩六度羅漢鞋,手持七寶念佛珠,面目清秀,眉眼平和,膚白如雪,眼神深遠,表情無悲無喜無嗔無怨──這緩緩步入門中的,除了禮心和尚還有哪個?

雖然明知道這禮心和尚瓤不對身,但是向來敬重對方的賀文淵還是條件反射性的站了起來,拱手問好:“禮心……”

“賀兄。”禮心進屋,關門,落座,喝茶,兩只纖長如玉的手指往自己懷裏一探,便夾出一張紙條,在賀文淵面前搖了一搖。賀文淵定睛一看,這紙條正是他當初飛鴿傳書給禮心傳來的那個。

“禮心,這……”

“你是從哪年來的?說吧,占著賀文淵的身子想好以後做什麽了嗎?”禮心眉毛一挑,哪兒還有剛剛那大慈大悲的聖僧模樣,活脫脫一個黑道份子:“你這招以退為進做的不錯,發現我也是穿來的居然還敢主動給我寫信,膽子夠大。我雖然和賀文淵算不上交心,但我也叫他一聲哥,如果你敢占著他的身體為非作歹,……呵,你大可以試試!”他點著字條上那個紮眼的@,冷笑一聲:“應該也是2010年以後來的吧,看來是微博控啊!”

這番話說得警告意味十足,賀文淵剛開始不明白,細一想就弄清楚了:原來禮心誤以為賀文淵被人“魂穿”了,而且占了賀文淵身子的人還故弄玄虛,故意給禮心寫信,想要試探他。這番猜測也有一定道理,但卻是大大的冤枉了賀文淵。

“你這話說得……”賀文淵苦著一張臉:“我真是賀文淵,賀文淵真是我,沒人占我身子,是我占了人家的記憶……”賀文淵像是倒豆子一般把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全都吐了出來:他是怎樣滑入荷塘、又是怎樣高燒不退,他是怎樣差點被人借屍還魂、又是怎樣消滅對方吸收了對方的記憶……

賀文淵一著急,嘴巴沒遮沒攔:“你以為我想有‘未來’的記憶嗎?這對我來說真是個天大的負擔,我有時候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情,就像那字條上的@,你不指出來我真沒意識到自己寫了什麽!你也知道哥哥我向來不近女色,連花酒都沒喝過──現在我腦袋裏好多裸男大JJ的畫面,你讓我怎麽辦!”

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趕忙去瞄禮心的表情,生怕他瞧不起斷袖之人。但見禮心臉上沒露出什麽惡心的表情,這才放了心。

聽他說了這麽一席話,禮心也明白是自己誤會他了。賀文淵說話行為還是古代人做派,只是偶爾會無意識的說出未來的詞彙、做出未來人才會做的動作。看來真不是被人借屍還魂,只是偶然得了記憶影響了他。

“那我就不知道怎麽辦了。”禮心食指朝天,頗沒有形象的把佛珠挂在食指上轉著圈飛。他搖頭:“我是八歲就穿來這邊的,原身是個溺水的癡兒,我就像是睡了一覺就換了身子,你這種情況我真是沒遇到過,也不知道怎麽把不屬於你的記憶摘出去。”

兩人又讨論了一會兒,皆是束手無策,賀文淵說得口幹舌燥,咕咚咚灌下去三大杯水,喝完後一撂杯子,忽然一拍桌子就沖著禮心罵起來了。

“禮心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叫你一聲弟弟,你叫我一聲哥哥,你你你……”他氣的手直抖:“你最開始那句‘雖然我和賀文淵算不上交心’是怎麽一回事?原來你一直把我當個外人!!”

許是互相亮了底牌,禮心也不端著聖僧的架子了,他從果盤裏摘了粒葡萄往嘴裏一扔,眼睛都沒擡。“我是現代人,你原本是古代人,你讓我怎麽和你交心?”

“那你現在就能和我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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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想到你丫也會跟我一樣懷念電腦手機XBOX我就高興的不得了呢……”

“……”一想到自己曾經真心崇拜過這個年輕的“得道高僧”,賀文淵就特別想高喊“蒼天負我”!!

因為多出來的現代記憶,賀文淵不再像曾經那樣迂腐書生氣十足,雖然不至於完全變成現代人,但做派也沒那麽一板一眼了。剛才禮心那席話如果放在以前,賀文淵絕對要氣到和對方絕交,但現在賀文淵想得開,悶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問禮心和尚,為什麽要在這個時代講那麽多未來的寓言故事,甚至開壇步道,大張旗鼓的集結成書。禮心得意洋洋:“知道什麽叫傳播嗎?我在這個時代講未來的故事,就是希望如果有其他來自未來的人,能主動來聯系我。”

“那有人聽了你的故事後來找你了嗎?”

禮心笑嘻嘻的用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這不就有一個嗎?”

自從得了未來人的記憶,賀文淵算是知道什麽叫做“男男有別”了,他被禮心的行徑吓了一跳,看著眼前面如冠玉的年輕人,臉不知怎的就紅了。他趕忙排掉了他的手:“我問你正經的呢!”

禮心收了手,閑閑開口:“你記得總給我送瓜果蔬菜的酒樓吳老板嗎?”

賀文淵想了想:“就是把‘俏四川’開的全國都是分店,哪裏都能吃到麻辣香鍋麻辣燙缽缽雞的那個人?”

“嗯,穿越來的。”

“……”

禮心又道:“你記得總和我一起喝茶的揚威镖局王總镖頭嗎?”

賀文淵沈吟:“就是聯合各大镖局,宣傳‘為人民服務’‘為人民送貨’,給镖局開設限時快遞業務的那個?”

“嗯,也是穿越的。”

“……”

禮心又給他一記重擊:“你記得總邀我去賞花看月的八王爺嗎?”

賀文淵對著東邊懸空拱手:“就是推行标點符號和義務教育,設立《未成年人及婦女保護法》,為人民辦實事辦好事的那個八王爺?”

“嗯,他也是穿越的。”

“……”

禮心笑眯眯的喝了口茶:“順便說一句,他在追我。”

賀文淵被這道天雷炸的一哆嗦,手指抖啊抖啊指著禮心的鼻子半天說不出來。他以前就知道禮心長的清俊好看,如果還俗絕對讓很多大姑娘小媳婦兒魂不守舍,可他現在還是個出家人啊,怎麽就能和別人牽扯不清呢?尤其那個人還是個男人啊!!!!!“你……你你你你有斷袖之癖?”

禮心并不在意他的冒犯,輕描淡寫的把他的手指按了回去:“別忘了,你現在也有斷袖之癖了。”

賀文淵欲哭無淚,想要辯駁又不知從何說起。禮心嘴裏的人名一個個往外冒,賀文淵這才發現,原來平日裏和禮心往來密切的人,全部都是穿越來的!!賀文淵病好後一直抗拒著自己的“記憶”,所以并沒有意識到在他所生活的社會裏,已經有無數未來人活動的痕跡。

禮心知道真相對於賀文淵來說太過沈重,見他一時無話,禮心也跟著不說話,讓他好好整理這份複雜的心情。

一時間小小的屋內靜谧無聲,只有發條時锺(又是一項穿越人士造的未來物品)滴滴答答走過的腳步聲而已。

半個時辰以後,禮心的屋門被敲響了,知客僧在門外輕聲通報:“師叔,咱陽明縣的縣令大人來了。”

禮心忙道:“有請!”

這陽明縣的縣令名叫姜欣元,京城人士,科舉高中後來了這裏,算起來也不過半年光陰。其實他比賀文淵還要小上兩歲,但人家已經是一方父母官了,而賀文淵落榜三次不說,這次還差點命喪黃泉。因為不屑(嫉妒),賀文淵并不像縣裏其他的讀書人一樣在對方上任時前去道賀拉關系,即使在路上遇見了,他也繞著他走。

自從到了陽明縣後,姜欣元屢次拜訪禮心和尚,與他講經談心,兩人知交甚篤,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姜欣元到任後,也确實巧判了幾件疑案難案,一時間名聲大振。

現在想來,這個與禮心互為知己的姜縣令……根本他媽也是穿越的吧?

賀文淵真心讨厭這種仗著自己穿越而來有優勢就大殺四方的人,他們本身不見得有多優秀,都是仗著未來的記憶,擠掉了原本屬於別人(自己)的位置!!!!其心可誅!其行可憎!其言可恨!!!

於是當姜欣元走進禮心房間後,第一眼看到的殺氣騰騰的白面書生向他撲來──

“說!你是從什麽時候穿來的?!”賀文淵比他矮了半頭,只能擡頭瞪他:“1990?2000?2010?”

“我……”

“說!你是從哪裏穿來的?!”大病剛愈的他揮動起軟綿綿的拳頭抗議:“北京?上海?廣州?”

“我……”

“說!你是不是……”

姜欣元被問得啞口無言,他根本聽不懂賀文淵在說什麽,就看這個面色蒼白的弱質書生像是一只示威的老母雞一般叫個不停,讓他又氣又笑。

最終,這場鬧劇被在一邊看好戲的禮心和尚叫停了。又變回得道高僧模樣的禮心一臉平靜的把賀文淵拉到一旁,但他出口的話卻十足的幸災樂禍:

──“賀兄,這姜欣元是我的好友中,唯一一個不是穿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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