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線捷報連連,沈熙沒什麽空回去,只能拖人傳戰報的時候,順便帶點戰利品給方正清送過去。
幾天前偷襲了一個軍官,身上的裝備全是頂級的,一連長念着沈熙的鞋被戰壕裏的泥水浸得不成樣子,吩咐士兵把那人的鞋扒了,拿給沈熙。結果沈熙轉手就給了方正清,自己還振振有詞“我苦點沒什麽,更難的時候又不是沒經歷過,大丈夫有什麽不能忍的。”
營裏上下都拿他沒轍,誰都知道他疼嫂子,是個倔脾氣,除了嫂子很少有人能勸得住他。
這天副營長路過指揮棚,沈熙對着鋪在桌子上戰略地圖抽煙,旁邊還零零散散地堆了幾個煙頭,好好一個棚子被搞得烏煙瘴氣的。
這兩天大捷,敵軍連連敗退,士氣大振,軍中一片喜氣洋洋,副營長思來想去也沒弄清楚什麽值得沈熙這麽愁的,便問道:“營長,有什麽心事嗎?”
沈熙看着他來了,把煙滅了,裝進盒子裏,然後搖搖頭:“沒事,就是打得太順了,讓人有點不放心。”
他們不知道的是,敵軍大部隊并不如他們想象的那般,老老實實呆在前線的營地裏,而且早早地繞過硝煙彌漫的戰場,趕往大後方。
秦北戰役剛打響的時候,沈熙方面的電話線就被截斷,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由于兩地相隔甚遠,即使是騎馬往來也需要大半天的時間。這兩天的時間,攻破一個薄弱的後方,他們還是很有把握的。
在山崩地裂的爆炸中,衣衫褴褛的二營士兵端着□□從炸塌的掩體中跳出來,吼叫着沖入敵方的火力圈,組成一道青綠色的潮水,兩方絞在一起,難舍難分。
前面的人倒下了,後面的人接上去,一波又一波……十五分鐘後,戰場上彌漫着死一般的寂靜。
此刻,留守的二營人數已經不過二百。團長、參謀、政委,乃至炊事員紛紛拿起來槍走進掩體。
強制突圍的信件已經發出去,只需要再堅持半天,只要半天,前方的戰友就可以避免前後夾擊的窘境成功突圍。
所有人都這麽想。
沈熙也沒料到他一語成谶。
情報送過來的時候,沈熙沉默了良久,一幹連長副連長吓得大氣不敢喘,沈熙狠狠地盯着前方,突然擡起手給了自己清脆的一巴掌,然後脫力了一般靠着掩體緩緩地蹲了下去。二連長想上前扶他,沈熙吼了一聲:“滾!”
沈熙平常雖然嚴肅,但很少罵人,他這一兇起來,大家打心底怵得慌,一個個噤若寒蟬。
沈熙顫抖着手把胸前口袋裏的扣子拿出來,它還是如從方正清身上摘下來的時候一般光亮,太陽底下微微反光。沈熙像溺水的人一般,拿着那顆小小的扣子喘了良久,才慢慢站起來:“你們準備突圍,副營長你負責指揮,我要回去。”他的聲音有點啞,有一股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平靜。
副營長喊他:“你冷靜點,你這樣回去是送死。”
“我怎麽能冷靜!”沈熙大吼,青筋暴起,像困獸在籠子裏不甘地嚎叫。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暴躁地踱了會兒步,然後壓着火氣說:“那是我媳婦兒!我就算不能把他救出來,也要和他死在一處!”
副營長被他激出了幾分脾氣,索性扯着嗓子吼道:“就你把小方營長當媳婦兒啊!他還是我們嫂子呢!你帶一個連回去支援,聽見沒!你和小方營長一個都不許死,都得活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