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不是勾引人

夏季的暴雨總是比任何一個理解都狂躁, 猶如千軍萬馬出征,不停往下落,掉在地上, 濺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沒關緊的窗戶被風吹着一下打開, 又嘭地一聲甩過來, 雨滴飄進了門診室。

孟唯寧起身去關窗戶, 然後轉身,與遲衡隔着一整個門診室的距離相望。

落雨聲在她背後的窗戶外面響起, 讓人漸漸分不清季節。

恍惚間又是那年梅雨時分了, 但她又很快明白不是。

她不懂遲衡為什麽會專門跑過來和她說這件事,因為她覺得, 她和他之間的界限制她已經劃分得很清楚。

但他特意跑了這一趟, 渾身都淋濕了,她覺得, 也許,他只是想要一聲她的祝福。

“恭喜。”她說。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一聲祝福, 動動嘴就可以。

“謝謝……”遲衡說。

然後他就這麽一直站在她的門口, 不說話, 也不動。

這時候因為下了大暴雨,醫院裏新來看診的病人就不多了, 外面大多都是護士,和零散的一些滞留等雨停的病人。

孟唯寧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遲衡,禮貌問到:“還有事嗎?”

“沒、沒了。”

“那可以請你離開嗎?不好意思,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你這樣站在我的門口, 可能會有點不太方便。”

她下了逐客令,以一種公式化的語氣,和最充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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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衡就那麽安靜地看着她,好一會兒,他開口了,聲音裏透着點低落:“祝你幸福,寧寧。”

說完,他便不再逗留,轉身離開。

孟唯寧愣在原地好一會兒,轉過身打開窗戶,風雨飄了進來,雨聲潺潺,天空很暗,雨幕裏出現個人。

很難看得清是誰,長什麽樣子,只大概可以辨認出,是個長得挺高的男人。

那道身影往外移動,漸漸遠了,便什麽也看不見。

孟唯寧手指扣着窗戶,就這麽看着外面的大雨好一陣。

她感覺,遲衡好像變了。

從他一定要和蘇荷媛結婚,或者,從莫以書自殺未遂那一刻,他變了。

而這種改變,無論是好是壞,都跟她沒什麽關系,也不是因為她而改變。

她對遲衡其實沒有很多很多的恨意,仔細想想,大概是因為溫水煮青蛙,她對他的感情漸漸淡卻,早已沒有很多的愛,所以恨意也不那麽兇猛。

她最恨的人,應該是莫以書。

手機震動了一下,孟唯寧低頭掏出來一看,是伏銘發來的微信:【下好大的雨,我來接你了。】

伏銘:【卡通小人扭屁股】

孟唯寧看了眼時間,快下班了,便回複:【好。】

再無它事,她便站在窗邊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撐着一把大傘,從雨幕裏走來。

南黎中醫院的建築風格屬于古色古香的那種,大門一進來,就是庭院,另一邊有一天長廊,只可惜沒通到門口。

那人撐着傘,從大門口進來後,直直地往裏走。

大多數人都寧願從長廊繞過去,可以少淋點雨,偏偏這人傻子一樣,要從雨裏來。

大概是仗着他有把大傘。

孟唯寧就站在窗戶邊看,看來人身形高大,徐徐行之。

他的周遭是風雨飄搖,但他的世界仿佛是寂靜的,風和日麗。

來人走得近了,傘面微擡,露出一張風雨也擋不住淩厲的臉。

沉靜的湖面,看不清深淺。

孟唯寧向他招手:“伏銘!”

叮咚一聲響,湖面破開,原來是個淺水湖。

伏銘露出個笑,朝她走過來,“我還在想是哪一間,下班了?”

“嗯,我拿上東西就可以走了。”孟唯寧從兜裏摸出個小姑娘塞給她的糖果,伸出手去,“你伸手,我給你個好東西。”

“什麽?”伏銘一邊問一邊已經伸出了手。

孟唯寧輕輕将糖果放到他手心,笑道:“糖呀。”

“等我一下,馬上就出來。”孟唯寧說着将窗戶關上,轉身去提包。

伏銘的傘很大,孟唯寧感覺自己被遮得嚴嚴實實的,一點兒雨都淋不到。

他們躲在同一把傘下往外面走,誰也沒說話。

孟唯寧想了想,開口道:“剛剛遲衡過來找我了。”

“什麽事?”

“他要結婚了。”

伏銘便側過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有點好奇:“和蘇荷媛?”

“你怎麽知道?”孟唯寧有點驚訝。

雖然蘇荷媛和遲衡糾纏不清,可不一定就要和他結婚。

“猜的呗,不然呢?”伏銘笑了笑,“然後呢?”

“我和他道恭喜,他祝我幸福。”

“和解了?”

“怎麽可能!”孟唯寧迫不及待地反駁,“我跟他永遠不會和解的。”

“你們那樣不挺像和解了麽?”伏銘說,“人家都祝你幸福了。”

孟唯寧:“……你這話我怎麽聽着有點陰陽怪氣的。”

“你看我不順眼。”伏銘說。

“我哪有……”

恰好走到一處水深的地方,走過去鞋子褲腿就全都得濕了。

伏銘停下,把傘給她,半蹲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肩,“上來。”

孟唯寧拿着傘不知所措,呆呆看着。

他這是要背她麽?

“我自己可以走的。”她說。

還是覺得有點害羞,不太好意思讓他背。

“上來。”伏銘重複到。

兇什麽呀。

孟唯寧撇了撇嘴,心裏小聲吐槽着,“不情不願”地把手搭上他的肩,趴到他背上。

也就是這時候,她才發現,伏銘的半個身體全都濕了。

原來不是他的傘夠大才讓她沒淋到雨,而是他把傘全都傾斜到了她的那一邊。

他的身體依舊像一團火一樣滾燙,今天下着暴雨,氣溫也降下來,空氣又冷又潮濕,因此顯得他的身體像一個小火爐一樣,誘惑着她靠近。

孟唯寧一手緊緊握住大傘的傘柄,一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耳朵跟着紅紅的。

她低下頭,小聲道:“好了。”

伏銘便摟着她的兩條大腿起身。

他長得高,力氣大,孟唯寧又夠瘦,導致他輕而易舉就将她背起來了,一下起身,速度飛快。

失重和眩暈的感覺瞬間傳來,孟唯寧下意識地一把勾過手摟住他的脖子。

“輕點兒……”伏銘壓着嗓子喊,“你謀殺親夫啊,差點兒給你幹斷氣。”

這話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奇奇怪怪的,色裏色氣的。

孟唯寧心裏嘀咕着,松開了一點,改為抓着他的肩膀。

伏銘的車停得遠,走過去還得要一會兒,孟唯寧被他的體溫燙得懷疑人生,“你是不是發燒了?”

伏銘:“?”

“我感覺你身體好熱。”

“因為我的心熱。”

“哦。”孟唯寧食指輕輕敲了敲他的肩,“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伏銘差點兒一個趔趄把她丢出去。

“你的思維怎麽這麽跳躍?”

“是不是呀?”

孟唯寧問完,感覺自己的臉也跟着燙起來。雨水急促地落在雨傘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就像她的心跳聲一樣,沒有章法。

他身上有一點淡淡的香味,不像是什麽香水,倒像是之前他說的什麽香膏,他自己做的那個,還挺好聞。

孟唯寧輕輕吸了一口氣,像只貓一樣。

伏銘就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孟唯寧以為他要說“是”的時候,他說:“拜托,現在是你追我,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

孟唯寧嘟了嘟嘴,下巴擱到他的肩頭,苦惱道:“可我不會追人呀。”

可我不會追人呀。

呀。

最後那一個“呀”字,輕飄飄落進伏銘的耳中,像一根羽毛伸進去輕輕地撓啊撓,撓得他耳朵心裏都跟着癢起來。

而她這樣低着頭,下巴擱他肩上,整個人就直接跟他的後背相貼。

加上鼻尖傳來的一點若有似無的中藥香味,和她落下來的頭發絲在他脖子上無意識地滑動。

什麽叫心猿意馬?

他不得不承認,她還沒追他,他就想投降。

這誰頂得住。

“你不是看那麽多片麽,人家怎麽做的?”伏銘失了智,瞎幾把亂哄。

孟唯寧就被他說得一愣,反問道:“那不是追人吧,那不是勾引人麽?”

“不就……差不多,都一個意思。”伏銘心虛地說。

“……”

他是不是覺得她傻?

這人思想不端正,孟唯寧想了想,忽然輕輕扯住他耳朵,往裏呵了口氣,“是這樣麽?”

帶點惡作劇的意味。

伏銘腿一軟,差點直接跪到地上。

“就、就先暫停一下。”伏銘心跳跟着加快了,腦海裏一片混沌,“回去再說!”

“好啊你!”孟唯寧憋着笑扯住他的耳朵轉了一圈,“你把我當傻子哄?”

“疼疼疼!”伏銘配合着求饒,“我錯了姑奶奶!”

“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

“你還想算計我,我可是從小到大都得第一名的。”

“不敢不敢。”

伏銘冷汗下來了。

算計、算計……

如果她知道自己其實從在清樓見到她第一面就開始算計得到她了,會怎麽樣?

他根本不敢深想。

晚飯是伏銘做的,孟唯寧先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他正好做完飯。

吃完飯她去洗碗,伏銘就去洗澡。

等伏銘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孟唯寧正盤腿坐在地毯上看一本書。

他湊過去看了一眼,書名叫:《如何拿下一個男人》。

伏銘:“……”

看得出來,她确實很努力。

“別看這個了。”伏銘說,“我們看點別的。”

孟唯寧頭也沒擡,翻了一頁後随口道:“什麽?”

“三級片。”

孟唯寧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半晌,好奇到:“你是不是有需求了?”

伏銘:“……”

難道當醫生的,在這種話題上,都這麽直白麽?

他一個大男人,還會輸給她?

所以,他直白回去:“我有的話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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