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酒後瘋失言
安樂湖畔清水悠悠,錦衣的少年郎與排成行的少女一起蹲在江邊,嬉水淳淳,串串歡聲笑語。
放哨的侍衛聽聞了風聲,從莺莺燕燕中穿行,與中心的少年郎耳語了幾句。
沛寧的臉色無太多變化,反而是嘲弄般惜字如金:“自尋死路。”
侍衛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請示。沛寧搖頭:“還嫌花燈會不夠熱鬧?退下吧,沒有我的指令你們都不準出來。”
“是!”侍衛允了,又想起什麽似的,“對了,主公要我們查的幾個人選都查出來了。那些人裏頭多有劣跡,因着學識萬花叢中過少有不沾身的,倒是上午看中的那個文弱書生不錯,雖考了好幾次才中得舉人,但認識的人都說是心态不好,此人容貌出衆自幼也是多有人上門說親,據說是因為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發誓此生非她不娶,門不當戶不對家裏人很反對,所以才勉勵讀書,想要闖出一番天地。”
都說書生深谙孔孟之道,大費一番周折卻還是選不出幾個正人君子,沛寧好似有些懂了母皇鐘情于女子的緣由了:“看來明日還得繼續甄選。你們再去準備下吧。”
“是!”侍衛再次允了,又再次想起什麽似的,“這唐書生還不知道,那青梅竹馬在家鄉犯了點事,已經被驅逐出境了,又好像唐家人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怕是三長倆短,再說倆人的年齡差...怕是...”
直到侍衛的意思,沛寧打斷他:“強扭的瓜不甜。”
“是!”侍衛再次允了。
“沒其他要說的了吧?”
“啊?沒了...”
“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沛寧說完,搖開折扇沒入人群裏,稍一轉身,找了一條無人的小道竄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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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機勞一幹人等早已尾随許久,這下沛寧自投羅網,一個個迫不及待地從巷口持棍棒逼近,意圖将沛寧困在死角裏。
沛寧早有準備,袖口裏的匕首蓄勢待發,也正是劍拔弩張之時,一聲憋足了氣的疾喝很及時地傳來——“住手!”
正是那手無縛雞之力卻要逞英雄的唐雨霖:“此事因我而起,欺負人家一個姑娘家算什麽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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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一說完,就連沛寧都詫異自己哪裏露了陷。
胡機勞看她孤身一人以身犯險,暗襯天下怎麽會有此等蠢貨,浪笑一聲道:“你別急,待收拾了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雜碎,會輪到你的。”
“放了她...”唐雨霖咬牙道,“你們要多少錢,我給就是了。”
“錢?”胡機勞笑得更厲害了,“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錢!弟兄們少跟他們廢話,都給我上!”
那群人一擁而上,胡機勞則是生怕唐雨霖跑了,與一個打手前後夾擊将她困在中間。唐雨霖滿頭大汗,眼看着她們步步逼近,卻聽見“乒乓”幾聲撞擊,沛寧已是沖破重圍打趴好幾個彪漢順勢踩着人牆将唐雨霖攬在了懷中。
本來這一切都是沛寧設計好的戲碼,無奈半路殺出個唐雨霖,幫不上忙不說,空有一腔熱血,還真是秀才遇到兵意圖跟這群野蠻人講道理了。
沛寧護着唐雨霖,瞻前顧後也沒能占得了上風,無奈那些随從又被自己支開,一時放不出信號。
她左思右想之際,唐雨霖已被晃了個頭重腳輕腳步虛浮。
在這樣下去,兩個人都得出事!
沛寧很快便權衡出了誰的命比較貴重,一個閃身将唐雨霖扔在角落,準備踏牆而去。
不知怎得...有些不忍...
也正是回眸的一瞬,她看見被自己無情抛棄的唐雨霖踉跄着站起來,使勁抱住了就近的硬漢,朝她呼喚道:“走啊!快走啊!我拖不了多久的!”
這個人分明才認識不過一天,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呢?
沛寧不再彷徨,踹開幾個雜兵,運起輕功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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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個侍衛本以為公主武功高強。暫時不會有自己的用武之地,遂都去湊花燈節的熱鬧了,剛好也是節日的煙花環節,信號爆竹跟漫天的煙花混合在一起看不真切,沛寧眼看着唐雨霖被駕了出來拖到旁邊的客棧裏,去宮中搬救兵也怕是來不及了,搶了一個面具就跟了上去......
這其實是很不像她的冷靜處事的風格的,只是深刻地覺得,這個人不能出事。
在偌大的客棧裏迷了路,竟然憎恨起為何要放手的自己。
腳下生風的沛寧很久沒有這樣焦急過了,直到終于聽到唐雨霖的呼救,狂跳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她逼着自己冷靜,切不可輕舉妄動,稍稍靠近那間偏房,貼耳聽見裏頭胡機勞暴躁的聲音:“給我灌,灌死她!娘的,又是個賠錢貨!白瞎了折騰這麽久,怎麽會是個母的!你們玩!老子最讨厭女的了!”
說的是氣話,那些下手們卻灌地很賣力了,沛寧用随身匕首戳開一個小孔,就看見哪裏還有什麽風度翩翩的書生意氣,那個被自己抛棄的少年,此刻被強行押跪在地上,嘴裏發出嗚咽地求救,而源源不斷的酒水正從她姹紫嫣紅的嘴角溢進去,寬松的布衫半開,髒兮兮的裹布七零八碎,隐約可以看見裏面呼之欲出的一抹酥胸。
是自己...是自己的懦弱,才會使得她落到這幅田地!
還需要什麽冷靜!什麽見機行事?!
胸口裏壓着一塊巨石,恨意指使她不顧後果踢開了門,只想要把那受着無端蹂躏的可憐人保護。
于是淩亂的飛刀亂了章法,被偷襲的人兒玉绾碎裂,瀉下如瀑青絲。
沛寧的眼底寫着嗜殺,刀刀致人死地,沖着那罪魁禍首胡機勞。
“嘶——”衣裳碎裂的聲音,沛寧的手腕被什麽鈎子捆住,再是割開一道血口。
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如此對她過,這些人,必定都不得好死!
沛寧怒極,像一頭發怒的獅子,披頭散發,狂暴躁動。
“住手!”很快,疏忽大意的侍衛終于意識到事情有變,好不容易尋到公主的行蹤,卻看見這樣的場景,包圍了房間,再是跪倒一地,“公主饒命,屬下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公主?!”
“滾!”無辜的桌子被強勁的力道拍地一顫,沛寧的嗓子都有些嘶啞,“全部拖出去,亂棍打死!明天不提着他們的人頭來見我,我就讓你們一個個都碎屍萬段!”
“是!”伴随着惡人的慘叫,憤怒的感覺終于也平息了。
侍衛細心地帶好了門,留下來的唐雨霖爛醉如泥,失去了支撐,眼看就要倒下去,沛寧趕緊抓住了她的衣角,将她整個人拉過來。
這家夥...看着瘦瘦弱弱的,還挺重的。
好像賴上了瘾,牛皮糖一樣黏在她身上,那張俊俏的臉滿是酒氣,少了分少年的英氣,多了份少女的誘惑,一下一下指着她的鼻子含笑發着酒瘋:“杜、沛、寧!”
真是無禮!可是那張我見猶憐的臉又讓人怎麽都不舍得放手。
“我記住你的名字了,你叫杜沛寧!”唐雨霖的酒品很不好這一點,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抓了抓燥熱的衣服,已是不耐地一件件脫了起來,“我沒有猜錯,杜沛寧,你真的是女子,呵呵,你的腰帶上繡着鳳凰,非富即貴,你是公主殿下吧!沛寧公主!哈哈,沛寧小公主!”
越說脫得越厲害,把外衣扔地好遠,肚兜則直接蓋在了沛寧的臉上:“小公主,不舒服,我要洗澡澡~”
“你要洗澡關我什麽事!”這無賴...等你酒醒看我怎麽收拾你!
“不管,人家就要洗造澡嘛,熱死了,不舒服!”這哪裏還是白天那個彬彬有禮的俊俏書生,虧的自己還看中她的君子氣度。
沛寧央人打了水來,可唐雨霖還是抱着她不放:“我要你幫我洗嘛!你不幫我洗我就不洗了!髒死你!”
不洗就不洗!看髒死的是誰!
沛寧雖是這樣想的,卻還是命那些伺候的丫鬟下去了,唐雨霖這下開心了,松開沛寧直接爬進水裏,濺起水花紛飛,把沛寧澆了成了落湯雞。
感覺已經忍耐到了極限,發飙的沛寧看到差點淹了的唐雨霖,又是哭笑不得,直接幫她撈了出來,這才透上氣。
“噗——”一汪就着玫瑰花瓣香氣的洗澡水就這樣噴了高貴的公主殿下一臉。
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如此對她過,唐雨霖!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得!
一雙手捧住了她僵硬的臉,沛寧的表情生動起來,有些不受控制地沉溺在唐雨霖疼惜的視線裏:“小公主,你好髒。”
髒...是啊,自己确實很髒不是麽?
當年牙牙學語的她,還不懂得母後為什麽總是不肯抱自己,聽宮裏的嬷嬷說,只要親手為皇後炖了藥,她曉得公主乖巧,自然就會疼她了。
她灰頭土臉卻心滿意足地端着精心熬制的藥水去了坤寧宮,還沒有推開門,就聽見了殘酷的現實。
原來皇額娘,早就不要自己了啊,從一開始就不想要自己。
只因為自己是皇額娘和杜貴妃那段愛情的污點。
是我自己要做污點麽?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既然生下來,為什麽又總是讓我孤獨一人?
錦衣玉食唯獨缺愛的公主總是不能滿足,越想越偏激,最後将矛頭指向了最疼愛自己的人。
吶...別的小孩都有家,可是我沒有...
杜貴妃懷孕了,宮裏的人都說是龍子,就連皇阿瑪都很開心,不疼自己了。
皇阿瑪也是喜歡杜貴妃多一點吧...
雖然杜貴妃沒什麽不好的,但是,為什麽感覺她搶走了所有屬于自己的愛呢?
她搶就罷了,為什麽還要生個孩子出來,杜貴妃不是一直說會視我如己出麽......
想不通,糾結地難受。
最後,就把詛咒皇額娘巫毒之物放在了杜貴妃的被子裏。
“娘娘可曾記得允諾過我什麽?娘娘請記住允諾過我什麽!娘娘千萬不要忘記允諾過我什麽!”沛寧至今還記得那個深宮裏唯一一個不吝給自己溫暖的女人,因自己一手造成的後果被碾送出宮的時候,朝着皇額娘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原來...自己的小伎倆也只能自欺欺人罷了吧...
那個愛之深恨之切的人,到了最後關頭,想着也是如何不讓自己受傷害,那麽善良無垢,顯得尚且是個孩子的人就如此卑鄙。
沛寧後悔了,可是罪惡的種子已經種下,生根發芽。
她成功地趕走了痛恨卻其實是深愛的人,結果卻跟預想的不一樣。
母後的愛沒有回來,反而更加冷酷,父皇也開始酗酒,還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将一切歸咎于了母後。
她開始驚恐,在每一個沒有熟悉的人陪伴的日日夜夜裏盼着那個人回來,直到她終于回來。
卻永遠地合上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再也沒有蘇醒的征兆。
這是報應,注定折磨她直面犯過的過錯,折磨她,是她永世恕不了的罪責。
沛寧...她說的沒錯啊,你很髒。
作者有話要說: biang biang biang ~
原來錦瑟的be跟小公主也有關啊~
揭曉一個伏筆,感覺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