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傾訴姐妹誼
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落下來,融化在疾走少女的肩頭,君南辭擡了擡頭,本來閃耀的眸子裏不知怎得潮濕了起來。
她越過宮牆,翻過阻礙,穿過花叢,最後停在了枯萎凋謝的灌木叢中。
“誰?”蹲伏在旁的婦人發覺了動靜,警覺地起身,就看見君南辭面帶微笑地走了過來,一如六年前的峤州般,只是身高見長了許多。
說來也奇怪,君南辭的樣子應當是與孩童時天差地別,但杜剪蔁就是一眼認出了她:“君南辭?”
“嗯。”君南辭的手壓在水晶棺上,“杜姑娘,我是來要回你當初承諾的龍鱗的。”
倆人雙雙看向沉睡的錦瑟,君南辭補充道:“當初錦瑟姑娘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在哪裏,就去了。因為那場意外的大火,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拖到現在才來找你。”
杜剪蔁沒有答話,她看着君南辭,君南辭隔着玻璃看着錦瑟:“世人都道只羨鴛鴦不羨先,卻沒人想過這情字一事也是害人的東西。你與錦瑟恐怕都信了龍鱗可以長生不死的功效,所以你想贈予被驅逐出宮的錦瑟保她平安,可錦瑟卻騙我不在她那裏。人類還真是狡猾的動物呢。”
“你也知道我有去找過龍鱗...”杜剪蔁喃喃道,“若是真有傳說中的功效,錦瑟也不會......”
“她命中該有此劫,退一萬步來講,如果期雪沒有失控,她半刻之後也會死于暗殺,這些年來你也應當調查出來是誰要加害于她了吧,所以才會奪了殷旭的王朝,甚至将當時的太後流放,不惜背負一個暴君的惡名。”君南辭宣判道,“這些事情在我當初将錦瑟送回宮中就跟你說的一清二楚了,只不過我一直不知道錦瑟到底要保的人是誰。直至今日和親之事鬧得匪匪洋洋我才忽然想通了。錦瑟送出龍鱗之前還未見過我,所以是不知道龍鱗傳聞中的功效有幾分可信,因此只是作為一個砝碼壓在了想保護的人身上吧。她被殷旭多次威脅,知道自己兇多吉少,但很怕你波及連座,犯下弑女的惡行,所以把龍鱗交給了沛寧。”
“她太傻了...我就算是再恨,沛寧也是我的親女兒。”杜剪蔁回憶起得知錦瑟死訊的那一刻,不可否認第一時間奔入腦海裏的想法就是懲罰那個自以為是害得錦瑟遠走的不孝女,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尖刀都已經貼着她的脖子割裂出血來,睡夢中的小沛寧一覺醒來被這樣的場景吓唬地連連後退,而喪失了理智的杜剪蔁只想掐死這個“殺人兇手”。
如果不是君南辭來得及時,她的手上恐怕真的就此沾上了鮮血,再也原諒不了自己。
“你們母女冰釋前嫌,錦瑟在天之靈也該安息了。”得到了确認,君南辭移步另一個方向。
“喂!”看她要走,杜剪蔁又叫住了她,“能不能..幫我救救錦瑟?”
粉色的衣裳被風吹得搖擺,她的聲音還是一如當初那般置身事外:“我說過了的,這世間的事情太複雜了,我也管不着。更何況....是情事。”
閉上眼,都是那個白衣勝雪。
怎麽做,才可以十全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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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曾以為能憑着法力扭轉乾坤,結果呢,還不是一樣跌進這凡塵輪回?
胡翔死了,淨唯公主也出嫁了。
往送別的長街留念地看了最後一眼,還是沒看到想看的人。
“畢竟是姐妹,看得出她很想見你,這一別就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真的不出去嗎”鬥笠隐藏了面容,唐雨霖悄悄在沛寧耳邊勸說道。
“是她自作自受,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涕零!”分明寝食難安,還要傲着性子嘴硬,
習慣性從背後抱她入懷,唐雨霖柔聲道:“想哭就哭吧!”
很貪戀那個溫暖的懷抱,沛寧差點又沉淪進去,注意到幾個路人怪異的目光,還是狠心地掙脫了:“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那麽多的少女情懷!”
少女?
唐雨霖呆愣在當地,癡癡地看着那個背影走遠。
少女麽...她都不記得多就沒人這樣說過自己了。
為了母親在家裏的地位自幼女扮男裝四面楚歌,腦子裏裝的永遠是如何亦步亦趨讨人歡心,也曾經跟別的女孩女紅編織,她把得意之作送給爹爹當壽辰禮物,結果卻遭到來賓嘲羞,一時間成為峤州笑談。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不管在誰面前,唐雨霖都不再展露半點女子的柔情。
即使是面對君南辭,也總長恨自己為何不幹脆生來就為男兒身,何必如此女身男心茍活于世間。
而今身陷囫囵,他亦是做好一輩子恢複不了女兒身的準備。
可是沛寧卻說她有一顆少女心。
很快沛寧的身影沒入人流,轉角一個身影稍縱即逝,唐雨霖重重地搖了搖頭——南辭好好的在峤州呆着,怎麽可能來京城?我定然是太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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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了宮,沛寧被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孩攔住了去路開門見山地說道,“我來找你要一樣東西。”
“你是什麽人,戒備如此森嚴的深宮禁地也來去自如?”沛寧很有防備地盯梢。
君南辭怕唐雨霖回來,于是長話短說:“我是你手上龍鱗的主人,現在來要回屬于我的東西。”
本以為沛寧會乖乖就範,沒想到她遺傳了母親的生性多疑:“哦?看來關于那龍鱗可以保命的傳聞是真的咯。”
“當然是真的,不然你早就死了。”君南辭說完這句話,沛寧才想起小時候從杜剪蔁手下救了自己一命的俠士,只是那胡子拉紮的大叔形象怎麽會越活越年輕了:“是你?”
“嗯,是我。”君南辭不客氣地伸出手來,“給我吧。”
沛寧眼珠一轉:“不能給你,我留着還有用。”
君南辭的臉垮了:“你們都是什麽啊!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再借給我六年...最遲這麽久以後,我定然親手奉上!”沛寧頓時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依舊沒有松口。
六年,那又得有多少變數啊,君南辭望天,最後還是答應下來:“好,那就六年,六年以後我來找你,到時候你再不還我,我就取唐雨霖性命陪葬。”
提及唐雨霖,沛寧慌了:“你有什麽意見沖我來,為什麽要害無辜的人?”
“跟你們學的!”君南辭聽得一點風吹草動,留下這樣一句餘音缭繞,瞬息就不見了人影。
追過來的唐雨霖左看右看:“你在跟誰說話呢?”
“沒...”沛寧強作鎮定,但怎麽看都覺得可疑。
“可我明明大老遠就聽見......”
“你吃了沒?”
“好像有人在說我的名......沒吃。”
“哦,蒙元使節留了些北方特産給禦膳房,據說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嘗嘗這些貢品?”
“啊?嗯....”
“那......走吧。”
......
唐雨霖跟着沛寧進了屋,為什麽總感覺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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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沛寧看着不知如何動筷的唐雨霖,“這個是俗稱的燒烤豬蹄,直接可以用手抓的啦!”
翩翩紳士打量了一番,最後還是沒有找到吃的東西,因而沒有下手:“哎,可以嗎?這樣總覺得不雅。”
沛寧從懷中掏出手帕扔給她。
唐雨霖接過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用來包豬蹄,而是方正疊好收到懷裏,抛下了心理障礙徒手拾掇起豬蹄啃了一小口:“嗯,确實很不錯。”
“你吃出味道就鬼了...”沛寧瞧她裝腔作勢,不禁莞爾。
看她笑了,唐雨霖覺得有什麽東西化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中原讀書人道貌岸然慣了,一下子也學不來北方粗犷豪邁的吃法。”
“要我說你就是矯情,這裏就我一個人,有什麽好扭捏的。”沛寧取笑她,屈着脖子對着唐雨霖手上抓着還未來得及放下的豬蹄啃了大一口,“果真美味!”
第一次看見公主這麽不顧形象的一面,唐雨霖也放開了,對着豬蹄大啃了一口:“不錯。換一個角度想,淨唯公主雖是遠嫁,但能天天吃上這等美味,也算是有口福了。”
沛寧的目光稍有黯淡:“雨霖,你有姐妹麽?”
又一個第一次,第一次被公主這樣親切地叫名字,第一次覺得自己名字可以被叫的這麽好聽:“沒有姐妹,有一個弟弟..但是弟弟出生的時候我長年在外地讀書,很少見面,加之是父親偏房所生,并沒有什麽感情。不比你跟淨唯公主感情深厚,說起來我一直很想要一個妹妹...”
“其實一開始,我非常痛恨淨唯,從她被從宮外接回來那一刻起,就搶走了我身上所有的寵愛。先太皇太後因為忌憚我娘的緣故,一直跟我不是很親近,淨唯長得像她娘,連性格也是,所以不僅是先皇,還是母皇,都對她多了一份關懷,所以她即使是私生,無名無份地位低下,甚至在許多元老的反對下不得入宮,只能住在夫子楚天闊的侯爺府中難得一次準進宮探親,卻偏偏有讓我嫉妒地發狂,我很自私吧,我什麽都有,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卻還老是欺負她,只因為嫉妒她跟她娘一樣誰都喜歡的聖母光環!”沛寧飲下一壺燒酒,“後來呢,她受到傷害從來不打小報告,知道我是主使,也總是厚臉皮粘着我不放,那些聽我話去欺負她的阿哥貝勒都看不下去了,有些好心的或是逐漸貪圖她美貌的就悄悄送東西給她,她全部分給我,我當着她的面扔掉,絲毫沒有給面子,她還是對我笑!有一段時間,我簡直想要撕爛她的笑臉,看看她身體裏裝着什麽,這個世界糟糕透了,她到底有什麽好開心的。”
“公主,喝酒對身體不好。”唐雨霖看沛寧又要灌酒,連忙去擋,可微醺的沛寧朝她看一眼笑道:“怕什麽,我又不是你。”
唐雨霖想起了什麽,很少女地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