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往事陷猜疑

“寐歌...你快走,這裏很危險,帶绮襄走,有多遠走多遠,永遠都別回來,別出現在兇手的面前,我...咳咳...我不需要報仇!”

“之前是我表達的方式不好,對你抱有的期待太大才總是打你罵你,爹只有你一個女兒,只要你幸福開心就好。”

“我一把年紀了,此番折騰也算壽終正寝,只是可憐了你的姨娘們...總之你鬥不過他們的,咳咳...此生我無愧于心,最大的遺憾就是...咳咳,就是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咳咳...以後爹不在了,你要...”

爹!

袒露的額頭冒出冷汗涔涔,梁寐歌從噩夢中醒來,原來從鴻照驿回來以後,她不知何時倚靠着茶桌就睡着了。

水滴撲打着窗棱,又是一個雨夜。

她披上了外衫,推開門。

“老板娘,鮑崖鮑公子求見,要請進來麽?”守門的丫鬟唯唯諾諾,明顯是糾結了好久不知到底要不要吵醒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娘。

“跟他說我睡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才打開的門又不耐煩地關上,丫鬟愣了愣——今天的老板娘好像有點不一樣。

平日裏,梁寐歌在胡不歸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對下人頤指氣使,客人來了又瞬間變為谄媚臉。

也就是這種雷厲風行尖酸刻薄的性格,使她僅用了十年時間就白手起家,以女子之身,創立了浣城數一數二的青樓。

同時姣好的外貌和陰險的手段,使她年近三十的高齡,還能把鮑家公子收服到石榴裙下。

這世道就是這樣奇怪,同樣的年齡與姿色,對面的鴻照驿才因為老板娘嫁給鮑輝的事情天翻地覆,

這邊卻是一份喜慶祥和之氣,巴不得老板娘早日嫁進鮑家大院。

小時候渺小自閉的古绮襄,在當年那場災厄中,不僅幸免于難,而且替梁寐歌繼承了太守府的家財,買下鴻照驿,成了不少人羨慕的人生贏家。

卷土重來的梁寐歌,一心求財翻臉不認人,找古绮襄要回當年寄存的遺産後,就在對面創辦了胡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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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倆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有提過去,維持着表面的生意關系,梁寐歌越來越咄咄逼人,古绮襄也越來越收斂沉靜。

所以梁寐歌也真的沒有想到,古绮襄竟然會真的嫁給鮑輝。

恰好是清明時節,一襲紅衣的梁寐歌在老太守的墳前莊重地上了香,櫻唇漾起凄厲的苦笑:“爹,是寐歌不孝,這麽久以來貪慕美色,把血海深仇都放到了一邊,如今落到這番天地也是活該。原諒孩兒還是做不到歸隐山林,哪怕拼個你死我活,也要為全家把報仇雪恨!”

招搖的裙裾随着冷風飄起,喜慶的轎一路擡到了白事未了的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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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崖,你爹才死了多久,你要娶那個紅塵女子,也不急于一時,為什麽要這麽迫不及待!”鮑崖的生母洪氏出生指責,語氣裏盡然不滿。

鮑崖聞言也有些妾意,但還是硬着頭皮道:“爹娶那個女人也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啊,更何況我爹死了,我是獨子,那這個家的一切就都歸我管了,寐歌也說了,觊觎我身邊位置的人多的是,她也想早日進來省的夜長夢多。”

一直沒有說話的古绮襄攥緊了指節,話語裏也聽不出起伏:“那你就真的忍心讓你屍骨未寒的父親,和一個個苦面愁容的長輩,見證這場荒唐婚事麽?”

話音才落,傾城亂世的新娘唯恐天下不亂地進了房。

“人活于世間,自己開心就已經那樣艱難,為何還要顧忌別人的看法?”梁寐歌的蓋頭早已自己掀起,不愧是女中豪傑,當真不在意別人眼光,“還有古老板或許真是老板做上了瘾,才入了鮑府幾日,連那落為笑柄的洞房都不知是否成事了,哪裏輪得到你對嫡長子指指點點了?”

無論自己如何示好,梁寐歌的話中非要這樣帶刺,

十年前回來的,真的是那個曾經的梁寐歌麽?

古绮襄越來越搞不懂了。

相反鮑崖倒是很快附和道:“寐歌所言極是,現在這個家裏最大的是我,小娘你既然嫁進來了,按說鴻照驿都是我們鮑府的了,就不要管那麽多閑事了!”

也就是這時候,古绮襄竟然笑了,

梁寐歌還是沒忍住牽動了心弦。

“我是沒有資格說什麽,那就只有恭喜二位了...”才轉身,淚又濕了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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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才哭天搶地出了殡的鮑府又布置得張燈結彩。

新郎官在大廳裏宴請熱鬧非凡的賓客,未來得及撤下白布的院內,還是死氣沉沉的。

不速而來的夫人支走了喜婆,終究沒有忍住,質問鮑府明豔動人少奶奶:“梁寐歌,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這個樣子,太守九泉之下知道的話,該如何瞑目?!”

既然搬出了已故的人,梁寐歌也不在意撕破臉:“那又與你何幹,早在目睹了全部真相的你選擇沉默的那一天開始,我們之間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了。”

梁寐歌至今還記得她從桌子底下找到了瑟瑟發抖的古绮襄,

她渾身是血,死死地盯着太守的屍體,像是懼怕着什麽遠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東西。

“绮襄,不要怕,我在這裏,快告訴我,是誰幹的!你看見了吧,你一定全都看見了吧!”梁寐歌痛哭流涕,失控地搖晃着啞巴一樣的古绮襄,仇恨泯滅了她的理智。

而驚慌的古绮襄,用力将她推倒,嗚咽着,無助地哭泣:“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而今,豁然開朗的梁寐歌,終于相信了坊間的最可靠的傳言,捅破了那張橫亘在二人之間的窗戶紙:“古绮襄,不能告訴我的原因,就是因為殺盡太守府上下二百餘人的人兇手,根本就是你那十多年年杳無音信的爹就是引進歹人的兇手吧,無論是我爹還是我都待你不薄,你們父女竟如此恩将仇報,我也真是可笑,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卻總想着要證據确鑿,若不是知道你真的是貪財忘義之輩,我也是真下不來這個決心!”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寐歌...你為什麽不肯聽我說,為什麽要聽信那些謠言...”古绮襄痛不欲生,“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非要嫁給鮑崖麽,你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呢?”

蒼白的指節掐住紅潤細長的頸,梁寐歌的眼底冒着血絲,瞪着她,全是恨:“古绮襄,你知道嗎?我是回來殺你的,我恨你包庇罪犯,我恨你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還想與我重歸于好,可是我根本就下不了手,我總是找各種不殺你的理由,我告訴自己那是你爹做的與你無關,我告訴自己我們真的可以忘記一切重歸于好,我告訴自己哪怕不能在一起能這樣每天看見你也好,因為我跟你一樣,我早已離不開你,就連事實擺在眼前,你為了鮑府的家財不惜出賣下半生的幸福,我也厚顏無恥地委身他的兒子,只盼能待在你身邊多看你一眼,但我這樣果真很可笑是吧?我總記着你回答過我的,說你确實喜歡我,所以以為這就是報複了。但你心裏其實永遠有比我重要的東西,在你替你爹隐瞞所有罪行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你不再在所有選項中優先我。你古绮襄,才不會跟梁寐歌一樣傻,我嫁給誰都好,你永遠不會了解我等了十年卻等來你家做他人婦那一秒,滿心的仇恨!”

蒼白的頸留下愛恨交織的勒痕,古绮襄喘着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雙方陷入死一般地寂靜之中,與之截然相反地,前廳不知何時開始,由于鮑崖的猝死亂作一團。

鮑府好像真的見了鬼了,一月之內竟然出了倆樁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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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尋不到蛛絲馬跡,官府也破不了案,矛頭自然指向了弱勢群體。

洪氏才死了丈夫又丢了兒子,與古绮襄同歸于盡的心都有了:“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你命中克夫!否則也不會害我我們鮑家黴氣纏身!一定是你這個禍害!”

若不是有人攔着,怨婦的指甲早就刮花了古绮襄的臉。

梁寐歌看不下去了,把古绮襄拉到身後,橫眉冷目,吓得洪氏後退了幾步:“照理說你兒子娶的是我,克的話也再怎麽也輪不到她吧,你自己年老色衰受不住丈夫的心就罷了,連兒子的婚事也做不了主,有本事朝他們罵啊,少公報私仇了!”

扯了把僵硬的古绮襄,不再去管滿是狼藉,尋了個無人處鋪頭蓋臉直接訓斥道:“你是木頭嗎?就站在那裏白白讓那個老太婆罵?!”

古绮襄這才魂游回來,恍恍惚惚地看着梁寐歌:“我...”

看她“我”不出個所以然來,梁寐歌又很不争氣地心軟了:“被吓壞了吧...鮑夫人的話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下毒的人一定就在府內,遲早會伏法的,這一切都跟你無關。”

“我...沒有...不是...沒害怕...我”一旦緊張起來,結巴的老毛病又犯了。

溫熱的手掌淌過她的發,是最有效的鎮定劑,古绮襄眼巴巴地擡頭,梁寐歌的眼珠轉了轉,再沒了一絲疏離:“我全都知道,我相信你的。”

而這個無條件給予她信任的人,前一晚還不斷地質問着她,剝奪了她最後的一絲念想。

古绮襄分不清,那一個才是真正的梁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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