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異态:三哥

“朕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朕的兵部尚書也開始關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葉泓淡淡道。

林椋頓時有些後悔出來當這個出頭鳥。

那日他被皇上叫去之後,回去問了林立丞,這不孝子平時城府也不見得有多深,只不過的确是淺得讓他有些吃驚了。這小子居然直接承認了偷賣考題的事,也就是他回去之後才知道,林立丞是從他的書房裏将那份章程看了去的。

他對這個平庸的兒子算是失望透頂了,此時只希望他能把自己掩藏的深一些,莫要将自己也栽了進去。

此時出來說這句話,着實是無奈之舉,但他看着有些不安的潘柏,狠狠的在心裏出了口氣,又道:“微臣自知此事并不算大事,但此事若是從大方面看,乃是我北辰之不幸啊!”

“何出此言?”葉泓道。

下面已經有些大臣在竊竊私語了,這林椋未免有些太不識擡舉了。

林椋低着頭道:“丞相乃是國君之側,皇上怎能容忍這等禍國殃民之徒留在身邊?今日他能不顧四方議論私自抓捕朝廷之人,明日誰又能說他沒有逆反之心?”

衆人皆有些驚訝,同時覺得若是林椋這次沒事,自己以後也要離他遠一些了。

畢竟這樣什麽都敢不管不顧往外說的人,說不定哪天就會在不經意間把自己給賣了。

葉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緩緩道:“這件事,是朕讓丞相去辦的。”

林椋頓時僵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是,是皇上吩咐的?

北都都護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他這是踢到鐵板上了呀!

他就不該聽信王富他那小情兒哭訴的話,美色害人啊!

感覺到林椋和皇上的視線,他哆嗦了一下,差一點當場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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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泓和老丞相對視一眼,老丞相心裏嘆了口氣,果然,葉泓道:“傳,丞相府世子關皓。”

“傳,丞相府世子——”

林椋低垂着頭站在原地,聽見身後遠遠的傳來一陣木頭摩擦地面的聲音。

大臣們都轉過頭去看來人。

關皓穿着得體的朝服氣度不凡的走在前頭,身後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推着一輛輪椅。

關皓擋在輪椅前面,只有他身邊的人才能看清輪椅上的人的模樣。

那輪椅上坐着一個白衣男人,他嘴角帶着莫名的淺笑,一頭烏發柔軟的用白色發帶紮在一側,被這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衣一襯,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

穆遙和關皓跪拜在地。

“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草民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關皓這一跪下,被他擋在身後的葉千秋便出現在所有人眼中。

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行禮,衆臣還等着汪德海或者岑寂來上一聲“放肆”,還沒等到,就被忽然站起來的皇上吓了一跳。

葉泓猛地站起來,瞪着眼睛一臉不可置信,汪德海看着葉千秋,視線落在了他腰間的玉佩上,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麽,同樣有些失态的愣在了原地,也忘了去追究葉千秋行不行禮的事了。

下首的老丞相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岑寂站在葉泓左邊,看見葉泓的表情,握着玉龍劍的手抖了抖,随即想到了什麽,也愣了一下,眼神複雜的掃了一眼葉千秋和還跪着的關皓和穆遙。

岑寂悄悄的用腳尖踢了踢葉泓的小腿,葉泓頓了一下,反應過來了:“平身。”

“謝皇上。”

“謝皇上。”

關皓和穆遙站起身來,也都注意到了氣氛有些不對,關皓擡頭一看,就知道事情出問題了,可是具體出在哪裏,他又說不上來。

葉泓看着淺含笑意的葉千秋,使勁閉了閉眼睛,定了定翻湧不斷的心神:“丞相府世子帶着這兩人留下,退朝。”

汪德海接道:“退朝!”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齊呼萬歲之後,見皇上還沒有要先離開的意思,便後退着退出正龍殿,随後陸陸續續的或孤身一人或成群結隊的走去了,遠遠的還能聽見窸窸窣窣的小聲讨論的聲音。

“那是誰?”

“沒見過,不過肯定和都護府那件事有些關系。”

“看見潘大人那張臉了嗎?”

“估計他這回保不住自己了。”

潘柏驚慌的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大殿,又趕緊轉回頭來。

皇上的反應讓他非常不安,今日早朝也沒有點他,這樣反而讓他更加不知道皇上究竟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皇上看那人的眼神,像是……看見了什麽很重要的人。

這個想法讓他心底冒上來一股冷風,吹的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急匆匆的離開了。

他必須想點什麽辦法,把自己從王富這件事中脫出身來。

葉泓眼圈微微發紅,瞪大着眼睛看着葉千秋,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放在龍案上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葉千秋溫和的笑着,靜靜的等待着上位的人說些什麽。

關皓完全搞不明白大家都是怎麽了,這兩人認識?

可就算認識,也不至于是這個反應啊!

“三……三哥?”葉泓抖着聲音叫了一聲,手下意識的伸向身旁的岑寂,岑寂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葉泓的手好涼。

葉千秋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頓了一下,緩緩道:“……泓兒。”

葉泓抓緊了岑寂的手,岑寂皺了皺眉頭。

汪德海難得有些失态的跑到葉千秋邊上,伸出蒼白的手,又縮了回來,害怕眼前的這個人只是幻象:“殿下?”

“汪公公,十六年沒見了。”葉千秋伸手搭在了汪德海手上。

感受到那實在的觸感,汪德海竟然直接哭了出來:“殿下……咱家一直以為您……您可算是……可算是……”他哽咽着說不下去,只微微用力的握住了葉千秋的手,幾滴滾燙的眼淚滴落在葉千秋的手背上。

葉千秋嘆了口氣:“怎麽還和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流眼淚?”

“是,是咱家在殿下面前失禮了。”

葉千秋看着沉默不語的葉泓:“你不準備問些什麽嗎?”這麽多年沒見,他還有好多想問的呢。

葉泓沉默半刻,就連汪德海都忍不住看向他時,他啞着嗓音道:“……我聽父皇說,你……死了之後,我不相信,所以我一直找你找到現在。既然你還活着,為什麽躲着我,為什麽不見我?”他這句話甚至沒有用自稱“朕”,好像此時此刻終于見到了尋了十六年的哥哥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個對哥哥抱怨的弟弟。

葉千秋無奈的笑了笑:“當初父皇既然對外稱三皇子死了,那麽我就是個死人了,一個死人怎麽能出現在人眼前呢?”

葉泓急道:“父皇他不是故意這樣對你的!他只是……”

“他只是為了我好。”葉千秋打斷他道,“我知道。”所以為了你,為了你能順利的、沒有牽挂的登基上位,能好好的、心無雜念的治理好北辰,我寧願自己隐姓埋名,東躲西藏的活過這一生。

但是他現在出現在這裏,還有其他的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

葉泓穩了穩心神,對汪德海道:“回盤龍殿。”

汪德海領會,待葉泓先帶着岑寂離開之後,擦幹淨眼角的淚花,對剩下的幾人道:“殿下,世子,請随咱家去一趟盤龍殿吧,想必皇上是覺得此處不好議事。”

跟在葉千秋和穆遙身後,走在通往盤龍殿的廊橋上,關皓覺得自己剛剛一炷香的時間裏,已經把人生中所有的不可思議和驚訝都用上了。

自己無意中結交的好友,居然是皇上同父異母失散多年的哥哥,還有比這更巧的事嗎?

呵呵,我好厲害。

世子很不安的自我安慰。

關皓知道,當這一場“認親大會”結束之後,自己一定會被綁過來拷問為什麽沒有告訴皇上葉千秋的身份,不知道到時候說“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相對于關皓的惶恐來說,穆遙竟然格外的平靜。

他之前看到葉千秋的玉佩時,就猜到了些許。

他猜,葉千秋可能和皇室有些關系,畢竟就算北辰以鹿為尊,蛟蛇代表着什麽,他還是知道的。

就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種關系。

穆遙感覺手被摸了一下,他先回頭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關皓,這才看向葉千秋。

葉千秋一臉對不起他的愧疚表情,眼睛濕漉漉的,像是犯了錯在求原諒的小狗,不,小狐貍更像一些。

穆遙無奈的嘆了口氣,騰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葉千秋知道,穆遙這是對他沒有什麽不滿了,但是回去之後是一定要好好解釋的。

不然自己心裏也過不去多難受,更何況穆遙才是被蒙在鼓裏的那一個,這就更要好好解釋加安慰了。

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應付。

葉泓坐在龍榻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父皇那句“他已經死了”一直深深的印刻在他對父皇為數不多的回憶中,每當夜深人靜,如果岑寂沒有到他夢裏來的話,那麽父皇和葉千秋就會來他夢裏走一趟,帶給他無數的失眠之夜。

岑寂給他倒了杯水,葉泓看也不看,直接接過來喝了,喝完之後砸吧砸吧嘴:“……這茶葉的味道有點怪。”

岑寂道:“不會吧?”

葉泓突然黑着臉道:“這不會是昨天的茶吧?”

“我不知道啊。”岑寂無辜的看了看剛剛放下的茶壺,“就是在那張桌子上拿的。”

葉泓苦笑着放下了杯子:“那就是了,汪德海可能沒注意,果然是年紀大了。”都陪伴着他祖父和父皇走過那麽多年了。

岑寂走到他身邊:“那是……”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看着葉泓頭上的金龍冠。

葉泓頓了頓:“是啊,那就是我找了十六年的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也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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