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麥小欣心神不定地看着桌子上的陶瓷罐,想起艾臨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這是思遠的媽媽特地炖的。”這句話太深奧了,特地?為誰特地呢?為艾臨,艾臨再轉送給自己的?她知道艾臨已經結婚,艾臨說過她先生和穆思遠親如兄弟,平時穆思遠的生活艾臨也在幫着照料,所以他母親給艾臨炖一點補品很在情理之中。她強迫自己朝着這個思路想,但是艾臨的語氣是那樣意味深長,長到她止不住地臉紅心跳。那麽,或許老太太的“特地”是看在陸子罕的面子上?陸子罕曾說過他們三個青梅竹馬,姐弟倆視穆思遠的母親如同自己的母親,陸子罕在穆家刻意與自己表現得那麽親昵,被人誤會成他女朋友也未可知。想到是這樣的誤會,反倒能稍稍松一口氣。真奇怪,連何冬這樣一貫視男人如草芥的人在長得實在正點的陸子罕面前都會不自覺地流露小女兒态,自己偏偏動不了心,在拒絕他的時候還能臨危不亂地旁引博證循循善誘,她想,經歷了吳競,自己對美男才子的免疫力真是大大提高了。

麥小欣不知不覺中對着電腦嘆氣又嘆氣,引得一旁的小楊頻頻回顧,“小欣,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怎麽老是嘆氣啊?”她心虛地搖搖頭,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心裏知道,自己确實是遇到麻煩了,從穆思遠堅持一大早陪她一起回來,從她靠在他的肩頭沉沉睡了一路,從他在她咳嗽的時候自然地推過來一碗湯水,一切都在悄悄改變,而這罐阿膠,如同在被微風拂過的湖面丢進一顆小小的石子,讓原本已難以平靜的表面止不住地泛起陣陣漣漪。她想起穆思遠的目光,從什麽時候起,在自己的眼裏變得那樣溫和溫暖溫柔,令自己不受控制地沉溺其中。她又想起那個夢,陸子罕整天在自己身邊打轉,怎麽夢見的卻會是穆思遠呢?那樣親昵地叫着“小卷毛”,每一次想起,心裏都是甜甜的,覺得那聲音是那麽好聽。在媽媽問自己有沒有遇上喜歡的男孩子時,從來都是堅稱要當剩女陪着父母的她,這次竟然有點忸怩,連爸爸都看出來了,笑着說自己老了對女兒沒有吸引力了。那個時候自己腦子裏閃過的是誰的名字?想到這裏她的心不自覺地跳得快起來,偷偷看了看四周。

“怎麽辦,麥小欣?你是A樓的女孩,找個A樓的男孩最合适,找個B樓的普通白領也馬馬虎虎,現在竟然對一個站在B樓頂端的男人動了心,你這不是在找男朋友而是在給自己找罪受啊,快快停止想入非非吧。”麥小欣在心裏告訴自己要理智。自己在B樓面前已經失敗過一次,難道還想重蹈覆轍?當年她周圍的朋友都為她和吳競的分手而惋惜,認為她不該因一件小事一次争吵而輕言分離,包括吳競,也對她的絕情難以接受。只有她自己清楚,當初那件事不過是湊巧做了導火索,不管她怎樣地舍不得,她和吳競遲早會分手。因為她受不了吳競的母親跟她那樣輕聲慢語地娓娓道來對兒子光輝前程的殷殷期盼,只為了讓她明白,一個有才華的男孩,在中國這樣的現實之下想要飛得更高更遠,背景、或者說是後臺是多麽的重要。吳競出身普通的公務員家庭,他的父母希望他找到一個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女孩,而那個出身高幹家庭的B樓女孩也正站在不遠處一臉傾慕地注視着他,這樣的機會,兒子為了愛情可以不要,父母卻動心了。雖然吳競母親看着自己的目光帶了猶豫,或者說也存了憐惜,但是依然把話說得十分透徹。麥小欣失去了那份勇氣,那份拿自己的愛情和一個男人的前途PK的勇氣。她覺得自己從來不是一個百折不撓的女孩,她的第一次愛情夭折于她的怯懦。

麥小欣,你千萬要清醒。她對自己說,這次比上次更糟糕,陸子晴和文錦集團,不是你能PK的,那樣近的B樓,也不是你能攀附的。何況,那個人喜歡你嗎?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她和穆思遠之間發生過的一幕一幕,似乎是喜歡,似乎又不是那種喜歡。這個問題纏住了她,讓她有透不過氣的感覺。

麥小欣站在公交車站,凝神望着對面一高一低的兩座大樓。何冬叽裏咕嚕說了半天話,見她毫無反應,推了推她的肩膀,“發什麽呆,難道跳舞跳傻了?”

“這兩座大樓一個18一個38,差了整整20層,并排站在那裏,看着都怪別扭的。”麥小欣悶悶道

“你又不想做文錦的少奶奶,操這份閑心幹什麽?”何冬知道麥小欣拒絕了陸子罕,陸子罕卻并沒有因此遷怒于她,還是到老爺子那裏簽字給她降了一個百分點,所以她覺得陸子罕其實也很有可取之處。“怎麽,後悔了?看陸大少這幾天沒精打采芳心破碎的樣子,估計你現在還來得及吃回頭草。”

麥小欣朝她翻了個白眼,縮了縮脖子,“怎麽27路還不來啊,我都快凍死了

“我這陪綁的還沒說呢,你倒先哭上了。”何冬替她拉了拉圍巾,“回去給我做敲魚面吃,冰箱裏還有吧?”

麥小欣點點頭,“有,咱們熱熱地煮一大鍋,我也快餓死了。”

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在兩人面前停下,穆思遠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回家嗎?上車吧。”

麥小欣趕緊搖頭道:“不用不用,車子馬上就來了。”

穆思遠下車拉開後廂車門,笑道:“車子這不已經來了嗎,站在這兒不冷嗎?走吧。”

麥小欣還想推辭,何冬一邊道謝一邊迅速鑽了進去,她正苦于找不到機會近距離觀察一下兩人的JQ,大好時機,豈容錯過。*

麥小欣只好無奈地跟着坐進了車。

“怎麽這麽晚,加班?”穆思遠一邊系安全帶一邊随意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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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節目。大樓的新年聯歡會,每個單位規定要出一個節目的。”麥小欣輕聲回答。

“哦?你們排什麽大節目排到這麽晚?”穆思遠看看表,已經9點了。

“我們老板選了個牛仔舞,還請了老師來教,這幾天可折騰我們了。”麥小欣想起那三個男孩子僵手僵腳的樣子,禁不住微微一笑。

“那到時候可要一飽眼福了。”穆思遠略略側過頭來問,“下班就排練,還沒吃飯吧?想去哪裏吃?”-

“吃過一點餅幹,回去再煮點面就行了。”麥小欣答道。他顯然也是剛從大樓出來,不會也是加班到這麽晚吧?外面街燈的光投在穆思遠的側臉,很柔和的感覺。她很想也問問他吃飯了沒有餓了沒有,張了張嘴,卻問不出口

“真羨慕何小姐啊,是吃敲魚面嗎?”穆思遠注意到麥小欣情緒并不高,礙着何冬在卻不便多問。

“嗯,昨天做多了,還剩下一點,再加點面條兩個人也夠吃了。”麥小欣想起上次回家那天吃的那碗“片兒川”,難道他又是去那個面館?她皺了皺眉,自己做的可比那個好吃多了,只是這麽晚了怎麽能請他去自己那裏?雖然冬冬也在,他一定還是會覺得不合适的吧。;

何冬悄悄地撞了一下麥小欣的胳膊,怎麽這樣說話呢,聽穆思遠那豔羨的語氣,顯然就是想讓小欣接下來邀請他啊,你說只有昨天吃剩的一點了,分明就是堵了人家的口。她何冬雖然舍不得麥小欣的美食,但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她可以少吃一點的嘛!

穆思遠心裏隐隐滑過一絲失望,随即淡淡一笑,晚上9點多了,難道真跟兩個女孩子回家找吃的?這樣的事大概只有陸子罕才能厚着臉皮做出來。他好久沒見子罕了,看來這位大少爺在麥小欣這裏真的沒戲了,不知又在哪裏找上品女人呢。這一點真是像極了陸建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粘身,讓人不知該佩服其手段了得還是唏噓其有心無情。

“以後每天都要排練到這麽晚嗎?”穆思遠轉了話題。

“不是的,今天老師有事來晚了,一般我們排一個多小時也就散了。”麥小欣把自己毛茸茸的頭在何冬肩頭蹭了蹭,“要不冬冬先要氣死了

穆思遠笑了,他雖然不知道何冬為何要住在麥小欣那裏,但是這樣晚上回家有個伴兒倒是讓人放心一點

何冬道:“你要是有男朋友,這種護花使者的活兒還需要我來做嗎?就當我付了這兩個月在你這裏借住的食宿費吧。”

麥小欣微窘地看着窗外,嘟囔道:“誰要你陪了

“我是為了你們公司的安定團結着想好不好?那幾個男生搶着要送你回家,萬一打起來怎麽辦?”何冬笑道,“你們那‘聰明絕頂’的老板我算是服了他了,女孩子不夠男孩子來湊,你跳得再好也沒用,那幾個活寶那麽笨手笨腳的,根本不行,一看就是你們三朵鮮花插在了三堆牛糞上!”一邊偷偷觀察穆思遠的神色,然後一相情願地認定他此刻的臉部肌肉笑得有點僵硬。

麥小欣笑道:“這兩天已經跳得很不錯了,你別老坐在旁邊打擊人家好不好?昨天又亂說話,結果被人家敲詐害得我請吃飯,把剛從你表哥那裏拿到的工資全花了。”

“那就讓他給你加工資,他巴不得地要獻殷勤呢,上次是誰死活不肯要的!”何冬又去看穆思遠,見他微皺着眉頭聽得認真,心裏偷着樂。

麥小欣窘迫地橫了何冬一眼,警告她別亂說話

“麥麥,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何冬拉着麥小欣一邊往樓裏走一邊大聲問。-

麥小欣吓得趕緊回頭看,穆思遠的車子剛調完頭,他不經意地向身後一瞥,發現麥小欣還在看他,微微一滞,微笑着朝她揮了揮手離開。"

“說這麽大聲,人家都聽到了!”麥小欣又羞又惱,他不會是在笑自己的“依依不舍”吧?

“聽到又怎麽樣,聽到才好呢!那可是穆思遠啊,不是你們公司的小男生,他無緣無故哪會找那麽多時間來對你那麽好?”何冬自作聰明道,“我今天說話水平怎麽樣?一聽有人在追你,他臉色都變了呢,肯定能逼着他明天就來向你表白。”

“你就瞎說吧,那天他和陸子晴兩個呆在書房裏,陸子罕要送我回家的時候他媽媽叫了半天也不肯出來,就你現在這沒影兒的事,誰會放心上。”麥小欣略帶賭氣道,自己怎麽忘了那碼事。

“真的?那你可慘了。”何冬拉住她的手,手冰涼。“麥麥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說起他的語氣,跟當年你說起吳競時一模一樣,我剛才在車上就發現了,你對他說話可乖可小女人了,你以前在吳競身邊也這樣。吳競是真喜歡你,穆思遠如果像你說得那樣并沒有那個心思,你趕緊撤吧,身邊又不缺追你的人,何苦跟人家陸大小姐去搶呢。”

“我知道,”麥小欣心緒不寧地看看手中裝着阿膠罐頭的袋子,煩惱地想:這份阿膠,到底是誰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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