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遠揚跟文錦一樣,年初九才上班,黃起森的婚禮就安排在年初八。
出版公司是最自由散漫的,老板娘興致一來,過完年夫妻倆跑了一趟澳洲,便發短信讓員工推遲至元宵節開工。麥小欣打算在琴琴婚禮結束後再回家陪父母接着過後面的幾天假期,何冬反對道:“你們老板娘不是海歸嗎?怎麽跟農民工似的,現在很多民工沒過元宵就回來打工了。”她及其無聊地過了一個春節,麥小欣不在,琴琴由老公陪着未辦婚禮先去度了蜜月,平時要好的幾個同事也都忙着回家過年,只有她,白天回家報到,晚上一個人回麥小欣這裏。幸虧她想得開,照樣好吃好睡。她後媽覺得虧待了她,每天又吃又帶的不少,近10天下來下巴整整圓了一圈,這一點比有家難回更讓她忿忿。麥小欣從家裏帶回來一大堆吃的,何冬愁得不知道怎麽辦好,摸摸胖嘟嘟的臉蛋,魚與熊掌有點兒難以取舍。yR
同樣記挂着麥小欣的還有艾臨,因為再過幾個月邵志偉就要回國了,艾臨決心從此做一個賢妻良母,趁着春節長假在家練手藝,每天做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終于把自己也惡心到了,早就在電話裏跟麥小欣說好春節後要拜師學藝,順便蹭幾頓飯的。
麥小欣就在兩個美女的望穿秋水之下回到了B市。是麥教授開着他的蒙迪歐和麥夫人一起送愛女回來的。麥小欣之所以勞父親大駕,只是為了拒絕穆思遠的奔馳。她既然沒搭順風車回來,就更不想搭順風車回去。她不想再和他有什麽瓜葛,因為他的出現等于是在提醒她曾經可笑的自作多情,這對于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而言實在是件極傷自尊的事,如不及時遠離,恐怕會影響自己今後戀愛的自信心。
穆思遠也帶着母親回到了B市。母親突然提出要随他來B市,總算抵消了一部分麥小欣拒絕同車而回帶來的失落。“我只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辦,辦完了還是要回家的,不能把你爸爸一個人扔在這裏。”陳雲芝道,“到了B市,什麽也不如家裏方便,想買根針都不知道到哪兒去找。”
“超市就有啊,您想要什麽我會去買。”
“你知道什麽,自己的東西還不是要靠艾臨和小陳,我還不如去問小欣,小丫頭眼光好,給你表妹挑的那付耳環就不錯。思遠,你那天怎麽不給小欣買樣東西,還說要給人家當哥哥,有這麽小氣的哥哥嗎?哪天小欣結婚了,你可一定得好好準備一份大禮。”
陳雲芝這兩天總是不經意地提起要認麥小欣做幹女兒的事,每次都把穆思遠堵得不敢吱聲,他這年過的,雖然不是日日三堂會審,卻比三堂會審還驚心動魄。就像現在,母親說這樣的話,讓他怎麽回呢?
穆思遠沉默半天,問:“起森的婚禮您去不去?”
“不去了,陸建成是主婚人,大家見了面不知道該說什麽。你先別跟起森說我來了,也別告訴子罕,讓他好好做伴郎。”
年初八一整天穆思遠都呆在家裏陪母親。黃起森的婚禮本就全交給了婚慶公司打點一切,新娘從自己的叔叔家出嫁,一大早就由麥小欣何冬幾個同學陪着化妝去了,下午,銷售部一幫小夥子簇擁着他們的新上司浩浩蕩蕩去接新娘,公關部負責迎來送往,艾臨在做總調度。而他,似乎自從被淘汰了伴郎資格之後就被人忽略了。穆思遠萬分無聊地在家看重播了n遍的春晚,最後連陳雲芝都忍不住道:“原來你也沒有艾臨說得那麽忙啊,這些個節目連我都不想看了。”SL
穆思遠挑了一件手工西服,站在鏡子前看了看,轉身取了眼鏡戴上,鏡子裏的男子溫雅翩然,卻偏偏無精打采。今天是他的摯友加兄長大喜的日子,燈紅酒綠觥籌交錯,多少人等着他去招呼應酬,為何心裏只是覺得無趣。
穆思遠到酒店的時候,大廳裏已是人頭攢動,艾臨正站在門口東張西望,見他進來,忙把他拉到一邊道:“你怎麽才來,陸董都來了,正在貴賓室休息呢,要不要進去陪一下,子晴也在裏邊。”6~R ]Y!Q
黃起森也算是遠揚的元老級人物,幫早年的陸建成打下半壁江山,他的婚禮,陸家自然是要表現得萬分重視的。
穆思遠皺眉道:“我還沒跟新郎新娘打招呼呢,等會兒再去見陸董。”
艾臨笑道:“也是。倒是我主次颠倒了。起森今天青春煥發,可嫩相了,一點兒看不出兩人差了十幾歲,愛情使人年輕,此言非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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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思遠舉目望去,見一對新人正被來賓拉着一起拍照,伴郎伴娘卻站得遠遠的,麥小欣穿着那天買的橫條子的針織衫,正仰着頭和陸子罕說着什麽,一臉明媚,陸子罕不住地點着頭,笑意溫柔。穆思遠覺得這兩人站得也太近了,陸子罕的下巴都快蹭到麥小欣的頭發了,她還渾然不覺。
“看子罕神采飛揚的樣子,我都聞得到下一場婚禮的玫瑰花香了。”艾臨道,瞥了穆思遠一眼,“剛剛陸董來的時候,子罕還拉了小欣去見他呢,我看陸董也是很滿意的樣子,還跟小欣說了好一會兒話,所以說女孩子長得乖在長輩那裏總是讨巧的。”1U
“是嗎?”穆思遠一邊淡淡地應了一聲一邊朝新人走去,“你不是總調度嗎?怎麽好像很閑啊。”
“我也沒什麽事做,婚慶公司都包去了,咱們公司的人也就招呼一下來賓,只有何冬,收錢收得最忙乎了。”艾臨在心裏偷笑,嘴裏說着要見新人,眼睛卻只管朝伴郎伴娘那邊看,偏偏那一對還怎麽看怎麽養眼,這位大概心裏醋缸都打翻了好幾只了吧?
穆思遠這才發現大廳另一邊的桌子,何冬和兩個小姑娘在負責收紅包,他心裏別扭着不願去見何冬,便掏出禮金交給了艾臨。
艾臨接過去登記,穆思遠走到新人跟前,發現新娘的脖子上果真帶着一圈白金百合,麥小欣和何冬最終還是看中了這款項鏈。
“思遠,還送什麽紅包,到時候我連本帶息反正要還你的。”黃起森早就看到他進來,笑道,“也不早早過來幫忙,夠拿的啊!”
穆思遠瞥了一眼不遠處還在顧自說笑的陸子罕和麥小欣,涼涼道:“忙什麽啊,我看大家都挺悠閑的。”
琴琴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會心一笑道:“說的是,那兩個人最不像話了,像是八輩子沒見過面似的,哪有那麽多廢話要說啊,我看他們是故意躲在一邊不肯過來拍照。”
黃起森見穆思遠神色有點僵,趕緊輕輕挽了新娘的腰道:“我倒覺得他們倆表現很好,站得遠遠的,知道不能來搶咱倆的風頭,要不然郎才女貌的,不是明擺着跟咱們PK嗎?”
琴琴笑着白了他一眼,“陸大少誇你一句像二十幾你就這麽知恩圖報啊!”話沒說完,突然看着前面的來賓愣住了,“……吳老師。”
穆思遠看着已走到近前的男子,和自己差不多年紀,也是高個兒,戴副眼鏡,頗有學者之氣,雖然清瘦,卻在人群中難掩其風采斐然。
“看到門口的喜告,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原來真的是你,羅琴琴,恭喜。”清朗的聲音,清朗的笑容。
“謝謝吳老師,那個,……”琴琴尴尬地支吾着,在自己的婚禮現場碰到一個沒有邀請的曾經卻很熟悉的朋友或老師,這是怎樣的難堪。此時正是迎賓的空檔,除了穆思遠再沒有其他人過來,眼看難以蒙混過關,她不安地朝兩邊看,左邊有何冬,右邊有麥小欣,這樣的情景下,她是該招呼那兩人一起來拜見老師還是期盼着眼前的人盡快退場。)
來人順着她的目光發現了右邊不遠處的麥小欣,神情一滞,似乎在猶豫着要不要過去,琴琴心裏七上八下,只好叫了一聲,“麥麥!”
麥小欣早就發現了來人。穆思遠來的時候她就想應該過去打個招呼,陸子罕偏不讓,說思遠這麽熟哪裏用得着客套,她正中下懷,樂得躲在一邊。而現在這個人,看來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了。
“吳競。”麥小欣撇下陸子罕迎了過去,雖然在同 一個城市,離開學校後卻是第一次見面,依然是她記憶中的清雅的樣子,似乎連眼鏡也沒換過。
“麥麥。”
麥小欣的笑容在一剎那間凝固,這一聲“麥麥”中的萬般情緒恐怕身邊的這些人都聽出來了,她強壓住內心的波瀾,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黃起森瞧出了幾分蹊跷,心裏搖頭好笑,小妻子如此不會應付場面,只好自己出面來打破眼前的尴尬了,“琴琴,怎麽不介紹一下?”
“噢,吳競吳博士,是我們大學第一年的班主任,大才子,校園裏粉絲無數。”琴琴盡量裝做輕松道,偷偷瞥了麥小欣一眼。剛剛自己叫“吳老師”,麥麥卻叫“吳競”,而吳競一個叫的是“羅琴琴”一個卻叫“麥麥”,身邊的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估計早就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原來是琴琴的老師啊,那一定請留下來喝杯喜酒。”黃起森熱情道,以他的聰明,加上之前琴琴偶爾談起過的只言片語,心裏早就明鏡似的了。
“我約了朋友在這裏吃飯,沒想到能碰上學生的婚禮。”吳競伸出手和黃起森握了一下,卻把目光轉向麥小欣,“實在是太久沒聯系了。”
穆思遠注意到他的氣質和麥教授非常相似,甚至那雙手也很像,潔白修長,骨節勻稱,這讓他沒來由地心裏“咯噔”一下。
“要不要你先去跟朋友打個招呼,等會兒再過來?婚宴開始還有一會兒時間呢。”麥小欣實在受不了這麽多明裏暗裏探尋的目光,硬着頭皮道。只是這樣撚熟的口吻,只會豐富了聽衆的想象力。
吳競點點頭,似乎回到舊日時光,他從來對她言聽計從,甚至包括分手,也是聽她的。
麥小欣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是有話對自己說。他們相處了兩年多,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哪怕時間過去了這麽久,這份默契依然還在。她朝琴琴擺擺手以示放心,随吳競走出大廳。
何冬早就跑了過來,一把拉住琴琴,埋怨道:“你怎麽請了吳競?這下麥麥多尴尬。”她自以為壓低了聲音,其實旁邊的穆思遠幾個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沒請他我才尴尬,當初大家那麽熟。”琴琴急急分辯道,“事情過去這麽久了,現在能心平氣和地說說清楚也好,如果吳老師還沒結婚,說不定能破鏡重圓。”
“是小欣以前的男朋友?”陸子罕走近了問道。
何冬點點頭,沒什麽好否認的,現在大概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他們為什麽分手?學校禁止師生戀,棒打鴛鴦散?”陸子罕冷笑道,“也對,是該整 肅整肅校風。”
“學校才不管這種事,現在師生戀算什麽。大家都是成年人,就是嫁了娶了也沒人說三道四啊。”何冬撇撇嘴道,“再說了,吳競才做了我們一年的挂名班主任。”
“難道是這個人甩了小欣?”陸子罕不依不饒,漫不經心的語氣,眼底卻有了一絲冰冷。U*d
何冬下意識地覺得應該為吳競辯解幾句。“不是不是,有一次麥麥碰到一群小混混欺負一名出租車司機,打了個抱不平,吳競知道後怪她太意氣用事,不懂得保護自己,兩人就吵翻了。其實吳競人挺正直的,那麽說只是緊張她。”(b
“就為這麽點事?”陸子罕吃驚道,“這吳老師不像是不懂得哄女孩子的人啊。”
“麥麥當時太孩子氣,吵翻了不肯回頭,我都替她可惜。”琴琴不滿地瞪了何冬一眼,“這是麥麥的心結,她不許我們提起的,可別在她面前說漏了嘴,否則她非罵死我們。”N*ma;gj b [
“有什麽好可惜的,”陸子罕不屑道,“現在博士滿天飛,是個會寫字的都被稱為才子。”吳競看上去确實一表人才,不過,現在她身邊的這些人,誰也不比吳競差吧?他一轉頭,發現穆思遠竟一直站在旁邊,什麽時候這位老兄也變得愛聽八卦了。“思遠你說是不是?”
穆思遠根本聽不見陸子罕在說些什麽,腦子裏嗡嗡地亂成一團。怎麽會是這樣?那件事竟然造成了這樣的後果,那個吳競,本來應該是可以帶給她幸福的人吧?那種自己給不起的安心平穩的幸福。這兩人站在一起是那麽般配,男孩子的眼裏有着明顯的愛意,麥小欣略顯慌亂的舉止也說明了一切。那麽,是他穆思遠無意中毀了這一份兩情相悅嗎?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急促而慌亂,任他怎麽努力都無法平靜下來。
三十五
穆思遠坐在嘉賓席上侃侃地和陸建成談遠揚開春以後的計劃,陸子晴坐在他的下首,望着他英俊的側臉,聽着他富有磁性的聲音,滿心喜悅。5年來,她第一次看到穆思遠如此主動如此笑意盈盈滔滔不絕地和她父親談話,他終于準備放下和父親之間的芥蒂不再追究陳年往事 了嗎?陸子晴覺得自己眼睛酸酸的只想流淚,也許,自己也終于可以期盼有那麽一天和他有 一場如此盛大的婚禮,不,比這更盛大更豪華的婚禮。
“子晴,什麽時候參加你們的婚禮呀?”旁邊的文錦的張董事問, 一邊意有所指地朝穆思遠的方向眨眨眼。
“張伯伯,還早呢!”陸子晴微微羞澀道,禁不住瞥了穆思遠一 眼。 這段時間據她 的仔細觀察,穆思遠和麥小欣之間似乎并沒有什麽情況發生,餐廳裏遇到也很少坐在一 起,相比之下還是自己的弟弟在麥小欣身邊的時間多。看來思遠還是很理智地及時撤了 回來, 她滿意地想。再看今天這 場婚禮,黃起森和穆思遠這麽好的關系,偏偏選了 子罕當伴郎, 這個聰明得快成人精的黃起森, 一定也是看出 了什麽苗頭,想盡力撮合新夫人的同學和陸家的太子爺吧?爸爸見了 麥小欣倒是直誇漂亮,不過自己的弟弟她 還不清楚嗎?追不上是寶,追上 了是草,也就3分鐘熱度。麥小欣想進陸家,還得先過 了陸子晴 這一 關。 她可不想要 這個曾經讓思遠有過想法的女 孩子做弟媳婦。最好讓子罕追上了 ,徹底斷了 思遠的心念,然後嘛,自然子罕就會花錢甩了她
“不早了 ,再拖下去要被 她弟弟趕上 , 我看你 爸爸也等不及 。”張董事哈哈大笑,提高 了聲音道,“陸董,別整 天談生意,兒 的終生大事更重要啊!”
陸建成笑道:“ 我們家提倡的是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孩子們的事自己作主,他們就是想明天 結婚 我也沒意見。”
張董事道:“思遠,聽到沒有,抓住機會啊!”他有 些羨慕陸建成,如果自己有個 女兒, 這樣能幹的 女婿當然也會想要争取一下的
穆思遠淡淡一笑道:“陸董太忙 ,沒辦法,只好抓今天這個機會跟他彙報一下,張伯伯, 我從C市老家農村裏帶了點土燒,聞着比茅臺還香,改天給你送過去。”
張董事高興道:“好,那土燒真是好東西,口感好,不上頭,上次的喝完後, 我惦記了大半年 。”
陸建成搖頭不贊成道:“ 這麽大年紀 ,悠着點 , 這土燒勁兒夠足,60多度呢。”
穆思遠環顧四周,長遠規劃短期計劃,開發銷售,合作競争,所有這些充斥着他的頭腦,他很想找人說話,不停地說下去,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可以無暇顧及其他。
“不行 不行 ,思遠,快幫我去頂會兒。”陸子罕跑過來 一屁股坐在姐姐身邊的空位上, 一邊扯開領帶一邊道:“姐,給我碗熱湯。”
陸子晴趕緊起身舀了一碗湯給弟弟,“喝了幾桌了?”
“不知道,三十幾桌吧,起森的朋友都是些什麽人啊,打定主意不讓人洞房花燭怎麽的,用的全都是大杯,我們幾個全頂不住了 ,思遠,快安排 一下你的手下, 我也已經叫了幾個人過去 ,要不然今天 不到12點完不了 。”
“子罕啊, 你自己跑回來了 ,小欣呢?”陸建成探過頭來關切地問。
穆思遠和陸子晴同時驚訝地看了陸建成一眼,莫不是陸建成真把麥小欣當兒媳婦了?
“ 這丫頭酒量好得很, 我起先還幫 她擋酒,後來要不是她幫我擋着, 這會兒我就回不來了 ,真是沒面子。”陸子罕喝了兩碗湯,胃裏舒服了一點,“不過後面還有幾十桌,估計夠嗆, 我得去把她 拉回來, 這個傻丫頭, 不會利用資本,也不肯撒嬌也不知道拒絕,又沒吃什麽東西,再喝下去可不得了 。姐,公關部的美女都到哪兒去了 ,快去頂上啊!”
陸子晴笑着起身去找人,穆思遠對陸建成道,“我去看看,不能讓起森喝醉了。”
“ 你也別喝醉 ,讓兩個公司的公關部的人全出去頂,給我好好護着新人。”陸建成笑道,“ 這幫小兔崽子, 一點兒不懂事。”
穆思遠安排好人手去陪新人繼續敬酒,轉眼不見了麥小欣,看看新人那一 桌,只有何冬和幾個大概是同學的三三兩兩坐在那兒,心知她 今天 懷裏揣着衆人的紅包責任重大,不敢到處亂竄。前前後後找了一 圈還是不見麥小欣, 這個時候每一桌都亂哄哄的,又不能去問別人,他突然就緊張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 一定要找到才能心安。何冬說的話萦繞在耳邊,還有麥小欣面對吳競時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那麽一瞬間也能看得如此清楚,整個晚上眼前便只有那張黯然的臉,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跑出會場,想鎮定一 下自己的情緒, 一眼便看見麥小欣正趴在樓梯扶欄上,小半個身子已掉在了外面,看過去搖搖欲墜。“小欣!”穆思遠吓出一 身冷汗,沖過去不假思索一把把她拉進了懷裏。
麥小欣其時正拿了一根棍子在撈披肩,是琴琴的披肩,酒桌上有幾個小孩子調皮,扯了新娘子的披肩打打鬧鬧地跑出了會場, 她這個當伴娘的當然義不容辭要去追回來,披肩被扔在扶欄上滑了下去,落在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她好不容易找到一根長點的杆子,剛要夠到,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來。
穆思遠又急又怒地摟着 ,“ 你怎麽了 ?”生生把麥小欣的一聲“唉呀”卡在了嗓子眼, 擡頭對上他驚痛的臉,不知所措。
“ 你想幹什麽?”穆思遠沖 她喊,臉色難看,抓着她的手不知不覺中用了全力。
麥小欣痛得深吸了口氣,見自己竟被穆思遠圈在懷裏,大驚,手忙腳亂地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我想把琴琴的披肩撈上來,” 她指了指掉在地上的杆子,嗔怪道,“要不是你,我都已經夠着了,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掉下去。”
穆思遠走到扶欄邊看了看,依然沉着臉問:“ 這樣很危險知道嗎?萬一掉下去怎麽辦,剛剛還喝了那麽多酒?”
麥小欣真是無語 。她自然是在确保安全的情況下才會去撈那塊披肩的, 這個人把她當小孩子了吧?不過看在他那麽緊張的份上,也別同他計較 ,看來他才是喝多了酒的那一個,否則也不會這個樣子把自己拉回來,還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得清楚,只好一聲不吭看着他。
穆思遠見她又羞又惱的神情,想到剛剛自己的冒失舉動,頓時有點發窘,默不作聲地撿起杆子走到扶欄邊,把披肩挑了上來。
麥小欣看出了穆思遠的尴尬,心想這 個雷鋒叔叔還真是名副其實啊,雖然總是不怎麽注意方式方法,倒是什麽時候都想着助人為樂見義勇為,自己也別再為難人家 ,她便接過披肩笑道:“好了,被你這麽一吓,酒都吓醒了 ,正好回去再接再厲。”
穆思遠皺眉問道:“ 你晚上吃過東西沒有?空腹喝酒容易醉,也傷胃。”
麥小欣輕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微微有點 發燙,應該沒什麽大礙。麥家人天生酒量就好,她爺爺70多歲了 喝一斤高度白酒還不在話下。“難得一次沒關系,又不是天天這 樣喝。不知道琴琴他們怎麽樣了 。穆總,那場面真夠吓人的,喝酒喝得這麽狠的婚禮我 還是第一次遇到。”
穆思遠道:“放心, 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在替他們擋酒 。你先別進去,去西餐廳吃點東西再說 。”
麥小欣覺得穆思遠有點兒莫名其妙,去西餐廳幹什麽?裏面每張桌上都堆滿了吃的,自己真不想喝酒的話,偷偷潛回新人桌随便吃點兒墊墊肚子就是了。今天 晚上大家的目标是那對新人, 她和陸子罕只是扶着鮮花的綠葉,葉子掉了一片是沒人會認真追究的,況且這樣臨陣脫逃也實在有失仗義。剛想表示反對,穆思遠已經徑自往樓下走去, 她只好一 面在心裏對琴琴說對不起 一面乖乖跟了上去。
麥小欣吃了小塊慕斯蛋糕,又喝了一大半杯熱熱的橙汁,頓時覺得胃裏舒服了不少,她見穆思遠什麽也不吃,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裏喝咖啡,也不知他到底何意,猶豫了半天 ,小心翼翼地問道:“吃了以後胃裏舒服多了 ,謝謝穆總,現在我們可以上去了吧?”
穆思遠并不理會她的話,盯着杯子裏的咖啡問,“ 你們那位吳老師後來上來了沒有?”
麥小欣一愣,掩飾地捧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道:“沒有,他有朋友要應酬。”
“哦 。”穆思遠又不吭聲了。
麥小欣微微皺了眉, 這個穆思遠,跟她 扯吳競幹什麽。
“ 你們以前很好?”穆思遠問得艱澀,他知道自己這樣有失妥當,可是如鲠在喉,不問清楚他将會寝食難安。
麥小欣放下杯子,吃驚地盯着穆思遠。顯然不會是何冬式的好奇八卦,那麽,難道他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在關心 ? 她沉默着,即便是關心,以他們目前不算親密甚至算不上撚熟的關系, 她也無法跟他談這麽私密的問題。
穆思遠靜靜地等待着,并不打算放棄, 一鍋真相的水沸騰着,他盼着它快點蒸發,蒸發之後或許空無一物或許會留下結晶,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期待着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時間令人難堪地流逝。終于,麥小欣在這個比她大6歲的強勢男人面前敗下陣來。 這塊蛋糕的代價實在太大 ,她 忿忿地想,早知道的話餓死也不來吃。
“是。”麥小欣勉強笑了笑,“ 我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剛剛艾臨姐和陸助理都慰問過 我 。穆總也想對 我說 什麽?”只不過陸子罕是酸味十足地把吳競貶了一 通,而艾臨則興奮地附在她耳邊說天涯何處無芳草,搞得她 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适
“有點難過吧?”看那個男孩子眼裏的不舍, 一定還在愛着 。如果他們能再在一 起,自己的負疚多少會輕點吧?對,應該這樣想,應該就是這樣想的吧?所以明知無禮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如果你的前女友告訴你下個月要結婚了 ,你會怎麽樣?”麥小欣苦笑,“多多少少還是會覺得失落的吧?”
過了這些年,吳競對她說麥麥對不起,不知道真相原來是那樣,等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他沒法回來面對 。 她也說對不起,為了離開說了許多違心的傷人的話。總覺得那樣才能讓心高氣傲的他走得決絕,卻又無數次地在黑夜裏後悔流淚,舍不得那樣傷透他的心。兩年多的相處,曾經是那樣的相愛, 她的初戀、少女最純真的感情給了他,離開的時候,如剜心般疼痛,有些感情總是會刻骨銘心。
穆思遠看了她半晌,淡淡道:“我不會。”
麥小欣怔一怔,再一想,世界上大多數的戀人分手總還是因為不再相愛,被棒打鴛鴦散的畢竟少數,自己運氣不好罷 。其實別人也會遇到這種事,争取一下未必兩人就不能在一起。但因為是他媽媽,是她也準備叫媽媽的人看不上她 ,以那樣鄙視的口吻談論 她熱愛的父母和家庭,所以受不了這 份委屈。 她撫額嘆道:“是,願賭服輸,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承擔責任,再惋惜也只能向前走 。” 她擡起頭,突然恍然大悟般地看着他,“ 你, 剛才不會以為我 難過得想跳樓吧?”
穆思遠一噎,自己剛剛一剎那間正是這麽想的吧?所以才會那樣驚慌失措,現在靜下來一想,實在是萬分可笑,今天晚上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啊,他的臉不易察覺地就紅 。
麥小欣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神色變幻,心情竟然好了起來。因為喝了酒的緣故,精神放松了不少,也沒有她平日裏對他刻意保持的那份疏離。其實,除了那張禮卡稍稍傷了她 的心,其他很多時候他都表現得很紳士。至于自己的那份悄悄的愛慕,也不能怪他吧?如果每個喜歡他的女孩他都要有所回報,那可能得變成花心大少才行 。 這麽一想,便也釋然了, 一時調皮心起,笑道:“穆總, 你知道你很像一個人嗎?”
“像誰?”穆思遠面對一張豔若桃花的笑臉有微微的緊張。
“雷鋒叔叔啊!對待同志像春天一般的溫暖。”麥小欣笑着站起身,“ 我先上去了,我也要向雷鋒叔叔學習,對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樣的火熱。”
雷鋒叔叔?穆思遠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皺緊了眉頭。也許那真是一份令她刻骨銘心的愛情,所以過了這麽些年再見時仍然會難過。他以為自己只是接受過她 的幫助,一心想着要回報 ,現在知道竟是改變她的人生, 這讓他情何以堪。他一口喝幹杯子裏的咖啡,辨不出那滋味是苦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