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麥小欣撥拉着眼前幾樣菜,清炒葫蘆,清炒南瓜,榨菜絲炒豆芽,涼拌黃瓜,她并沒有多大胃口,本來不想下來吃午飯,但何冬死活不肯,只好走一下程序。^//^
“這感冒也太厲害了吧?怎麽瘦這麽多。”何冬一見了她就咋呼,“我怎麽不發燒,我好想發燒啊,比減肥藥靈光多了。”
麥小欣瞪了她一眼,“你怎麽不早說,我都快病死了,早知道讓你來服侍我,傳染過去不就得了。”
“那這兩天誰在服侍你?大師兄?”何冬瞟了她一眼,見麥小欣瞬時紅了臉,不禁大感興趣道,“真的是他?啧啧啧,這麽會抓機會,都說生病的人最軟弱,感動了吧?”
麥小欣遠遠瞅見艾臨和穆思遠端了盤子朝這邊過來,萬分緊張道:“哪來那麽多廢話,你吃好了沒有?快走吧,我中午還有事。”
何冬不滿道:“現在不是你們的淡季嗎?下學期的教材不是早接了訂單了嗎?有什麽事情非要中午做的。麥麥,琴琴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去醫院檢查的時候碰到吳競了,原來他老婆也懷孕了。”
“噢。”麥小欣道,“他們跟琴琴差不多時間結婚,懷孕不是也很正常嗎?你巴巴地拉我下來吃飯就為了告訴我這個?”
何冬看了看她的臉色,道:“我是想對你說,好好地跟你師兄談場戀愛吧,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
“神經病!”麥小欣白了她一眼。
艾臨坐下失笑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咬文嚼字了,真夠吓人的,不就是那個吳博士吳老師嗎?吵了一架就分手的人,有什麽好值得留戀的,我和你們姐夫吵了無數次架,次次都是他哄我回去的。”
麥小欣一聽這話,再看看對面剛落座的兩人的臉色,就知道何冬這個大喇叭又什麽時候把自己的這點破事曝光了,不禁又羞又惱,當着艾臨和穆思遠的面又無法發作,只好低頭喝湯掩飾自己的情緒,本來見到穆思遠還有點尴尬,現在倒是都被懊惱替代了。
“就是就是,”何冬道,“再說你師兄一點不比他差,長得不錯,說話又風趣,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對你又好,我猜你爸爸媽媽一定也是看中了的。”
穆思遠聞言,擡頭看了麥小欣一眼,又面無表情地繼續低頭吃飯。星期天他原是打算開車送麥小欣去醫院挂瓶,誰知她關了一整天的手機,他跑到她家裏按了半天門鈴沒人應,到醫院門診室一個一個去找也沒找到人。他知道她是存心要避開他,當時真是又氣又急,也不好意思回家見母親,只好一個人開着車在街上瞎逛,心裏恨恨地想,就算先前是自己不對傷了她的心,可他賠小心賠了那麽多日子,心意也表露了,讨饒的話也說了,她就不能原諒自己一回?怎麽轉身就又不認人了呢!小欣小欣,簡直是個小心眼兒!
穆思遠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悶氣來餐廳吃飯,現在一聽何冬說出這樣的話,心裏更加不舒服了。原來那個所謂的師兄竟是麥教授夫婦早就相中的東床,怪不得麥小欣總是游移不決,何冬不是說小欣有點兒戀父情節嗎?麥教授的一句話該對她産生多大的影響啊,這還沒上場比試自己就先失了分了。
麥小欣如芒刺在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昨天為了躲了穆思遠,特地換了一家醫院去挂瓶,挂完了躲在家睡大覺,手機也關了。自己這一生病,穆思遠冷冷暖暖前前後後地悉心照顧,其心其思昭然若揭。只是,雖然自己見了他還是忍不住地心動,但一想到他之前的種種做法,回過頭想想還是覺得心裏沒底。 明明之前親手把她推開,為什麽又改變想法了呢?
她找不出原因,身邊又沒有一個人可以為她指點迷津,想得實在太煩惱了,便想丢在一邊置之不理。她對自己說,兩個人地位太懸殊,做B樓身邊的A樓,太寒碜了,哪一天又被當違章建築被拆除了也說不定,倒不如做個朋友來得輕松。這樣一想,晚上倒是好好睡了一覺,早上起來神清氣爽,直誇自己夠潇灑。沒想到穆思遠在她對面一坐,又輕松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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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欣你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病了?”艾臨這才注意到麥小欣的坐立不安。
麥小欣胡亂地搖搖頭,穆思遠就坐在自己對面,雖然一言不發,可是無端地覺得氣勢迫人,不用擡頭也可以想見他的臉色這會兒一定不會比自己好多少,不知怎麽先就虛了心。
“燒退了嗎?昨天有沒有去挂瓶?”穆思遠擡起左手撫了一下她的額頭,微微皺了皺眉頭,夾了一條小黃魚放進她碗裏。“吃得太少營養跟不上,才會動不動就生病。”
何冬目瞪口呆地看着對面若無其事的男人,剛剛那是什麽動作?難道自己又漏掉了什麽重大八卦?她轉過臉,見麥小欣幾乎要把頭低到飯碗裏去,耳朵都紅了。
“何冬,起森來了,快,我們去問問他琴琴的情況。”艾臨倏地站起身,這場景她要是再坐下去,她5年的總經理秘書算是白幹了。
“我也去。”麥小欣如釋重負,跟着站起身。
“別別別,你看那邊才空了兩個位子,難不成你要我把我們的公關部經理趕走?”艾臨忍不住笑道,“你先陪我們穆總吃好這頓飯,姐姐我就感激不盡了,你不知道他今天一個上午都在訓人,把我們吓得大氣都不敢喘,簡直是殃及池魚啊殃及池魚。”
麥小心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萬分窘迫。
“走吧,”穆思遠站起身:“我有話跟你說。”
麥小欣無法面對艾臨和何冬兩人在遠處遙送過來的暧昧笑容,也顧不得看周圍人的八卦目光,郁悶地跟着穆思遠走出餐廳,乘電梯到了天臺。
“你這是幹什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麥小欣不悅道。
穆思遠手撐着圍欄眺望遠處,一派惬意道:“就是說如果不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的話還是可以的,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你這句話的意思?”
麥小欣被噎得不吭聲,賭氣地轉過臉去不看他。
“昨天為什麽關機?”穆思遠對她的小脾氣視而不見,板着臉問:“我找了你一天,醫院裏、家裏都沒人,你大熱天發着燒還出去玩?”
麥小欣虛張聲勢的那點可憐氣焰一下子就癟了,張口結舌道:“我,我我沒出去玩,在家裏睡覺。”
穆思遠嘴角噙了一絲笑意,問:“睡得那麽死?我上午下午都來按過門鈴。”
“太亮了睡不着,我把裏面的房間門也關了,沒聽見。”麥小欣心虛地解釋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她那天上午大老遠地找了家醫院挂瓶,穆思遠下午來敲門的時候她躲在門後面透過貓眼看得心裏那個糾結啊,緊張得出了一身大汗,估計感冒就是這樣吓好的。
“那是我來的不是時候了。”穆思遠涼涼道。
麥小欣低頭不語,她雖然在何冬面前習慣了服從,但在男孩子面前一般是很受寵的,像面對陸子罕,總是巧舌如簧,沒道理也硬是理直氣壯,偏偏遇到穆思遠不鹹不淡兩句話,倒是一時無以應對。呆了半天,低聲道:“我和吳競分手不是因為那件事,你不必覺得歉疚。”
她前思後想,也能猜出定是琴琴的那次婚禮上因為吳競的出現引得何冬随口說出兩人分手的原因,所以穆思遠那天會誤會她想不開,硬要拉她到咖啡廳吃東西。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吧?再以後,才對她說出當年的事,也對她更好,可能是覺得連累了她吧。
穆思遠一時反應不過來,看着她不言語。
麥小欣想,怎麽又拿上次在西餐廳的那付咄咄逼人的樣子來迫人說出真相,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算是徹底沒什麽**了。咬了咬牙道:“冬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真的不關你的事,是他媽媽想給他找個更好的家庭幫助他的事業,所以我才會退出。你那件事不過是我的一個借口,因為他并不知道他媽媽的打算。”
穆思遠盯着她,心裏又痛又酸,既心疼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又萬分嫉妒吳競,她竟然寧肯自己受盡冤枉也不願讓他看到真相的醜陋,原來她愛一個人是這樣地傾盡全力,而自己費盡心思,又何曾得到過她的一絲體諒?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扶起打翻的醋缸,冷笑道:“你見過哪個廠家理賠有把老板賠出去的嗎?”
他确實有一段時日對這件事耿耿于懷,卻只是憐惜她,她這麽一撇清,倒像是自己對她的好都是別有隐情,諒他再好的涵養也不免忿忿。
麥小欣心裏一寬,臉上卻不肯表現出來,皮笑肉不笑道:“這難道不是穆總你的一貫做法?我已經受惠良多了。”
常說戰場瞬息萬變,反敗為勝只在一念之間,穆思遠頓時落在下風,有些狼狽道:“小欣你能不能饒了我,我就做了那麽3次?”他自己話講出口都有點汗顏,一而再,再而三,難怪人家冷了心,“不過再怎麽,我也不會賠個人給你吧?不對,我就是想賠個人給你,既然你前面都收下了,這次也一定要收下。”
麥小欣笑道:“你要賠個人給我?鐘點工?幫我做家務?還是司機,接送我上下班?我可不要,你幹脆開張支票給我得了。”
穆思遠咬牙道:“麥小欣,你是成心的是不是?難道真聽不懂我的話?”
“懂了懂了,你真要叫人來就來吧。”麥小欣見他動氣,有點慌,那天他不是還來給自己熬粥嗎?可憐自己生病都沒個人照顧吧?“鐘點工就好了。”
穆思遠額頭青筋直跳,終于忍無可忍道:“我說把我自己賠給你,我喜歡你,你聽清楚沒有?”
麥小欣沒料到他就這樣把話直接說出了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穆思遠追問道,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強作鎮定。
麥小欣緋紅了臉道:“穆總,A樓和B樓可不是差了一點點,我不喜歡這種壓力,本來自行車騎得挺開心,如果停在奔馳旁邊,不是太寒碜了嗎?”
穆思遠聽她這口氣,這自行車比奔馳還牛呢。便壓下笑意哄道:“我怎麽覺得自己在你面前更像是那輛自行車呢。你忘了,我不過是個出租車夜班司機。”
“但是你現在上市公司的老總。我呢,只是打工妹,家世平平,錢權勢沒一樣配得上你,本來還勉強能自得其樂,你幹嗎非要我自慚形穢?”
穆思遠嘆氣:“你硬要這樣拉開我們的距離,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
“不是!”麥小欣脫口而出,立即悔得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孩子氣地轉過身去。
“那就是喜歡我?”穆思遠笑着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是不是?”
麥小欣羞紅了臉,低頭努力想掙開他的手。穆思遠反而更緊地把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手心裏,“小欣,在你面前,我只想做那天晚上的那個出租車司機,別的什麽身份都比不上他,4年裏,很多個晚上我都想起你站在我身邊,想起來我就睡得很安心,如果你現在不要我,我估計夜夜都要做噩夢,所以,好心的女孩,留在我身邊好嗎?”
麥小欣慌亂地擡起頭,正要開口,一眼看見陸子罕愣愣地站在天臺的那一邊看着他們,頓時羞得面紅耳赤,甩開穆思遠的手飛快地跑了。
留下了在天臺上面面相觑的兩個男人。
陸子罕看着穆思遠,許久之後終于開了口:“事情太多,我到天臺上來透口氣,沒想到會遇見你們倆。思遠,我今天要向你道歉。”
“道歉?”
“姐姐跟我說了穆伯伯的事,你們一家被害成這樣,都是我爸爸的錯。思遠,對不起,我覺得自己沒臉再去見阿姨。”
“事情都過去了,我媽媽是分得清是非曲折的人,她從來都把你和子晴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樣。”
陸子罕沉默半晌,道:“錢真是害人的東西,但願我們倆以後不會走到穆伯伯和我爸爸那一步。”
“不會的。”
“為了錢不會,為了女人會嗎?”陸子罕突然瞪他一眼:“你還不是要跟我搶!”
“僅此一回,子罕。”穆思遠想解開陸子罕的心結,坦白道:“我4年前就認識她了,那時我爸爸剛去世,我在C市開出租車緩解壓力,有一天碰到一群流氓敲詐,是小欣幫了我。”
“這麽巧?”陸子罕覺得難以置信:“怪不得。她三番五次拒絕我,我總覺得她心裏有一個人,原來那個人是你!”他說着說着有點生氣,“既然認識這麽早,又互相喜歡,為什麽不早說出來,害得大家這麽尴尬?”
“對不起。”
陸子罕嘆了一口氣:“算了,都這樣了,誰對誰錯也沒什麽好争的。你跟我姐姐好好談一談吧,這段時間公司擔子都壓在她身上,又遇上你這麽個負心人,她都快崩潰了。”陸子罕說完,掉頭就走,走到半道,又回過頭來大聲道:“好好說話,不許再惹她傷心,否則我就去把小欣搶回來!”
穆思遠鄭重地點點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想了想,也下了天臺。
此時,陸子晴正歪在寬大的老板椅上假寐,桌子上待處理的文件堆得高高的,穆思遠推門進來,看了不覺微微皺了皺眉頭。“怎麽累成這樣?”
陸子晴一見是他,頓時眼裏有了濕意:“有什麽辦法,爸爸一生病,下面的人做事情都懶了兩分。”
穆思遠沖了一杯咖啡放到她面前:“陸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子晴,你行的。以前讀書的時候,班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樣你搞不定啊!”
陸子晴閉了一下眼睛,從遙遠的時光中打撈着那些碎片,微微地苦笑:“那時候多年輕,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大家在一起做事,沒有利益牽扯,一腔青春熱血,你雖然不是團支部的,卻經常被我們抓差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每次都是你大包大攬,然後扔給我去做苦力。”穆思遠笑道。
“是啊,那時大家都以為我們是一對呢,哪知道後來出來一個韋佳馨。”陸子晴搖頭嘆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才是愛情,這句話真是深刻。你在對的時間遇到一個韋佳馨,在不對的時間遇到我,結果都錯了。”
穆思遠欲張口,想了想,又作罷。
“思遠,如果沒有穆伯伯的那件事,我們會在一起嗎?”
“不會。”穆思遠坦率地看着她:“因為我總有一天會遇到她的。”不是因為4年前的那件事,也會因為別的事,遇上她,然後,愛上她。他相信,他們是注定要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
“嗯,A樓B樓,那麽近,總有一天會遇到。所以電梯故障了,那才是緣分。”陸子晴苦澀地笑,“思遠,爸爸一生病,我也想了很多,他這輩子在商場上叱咤風雲,也不折手段,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現在連自己拿個勺子的力氣都沒有。我們倆的事我也想通了,我承認我輸了。”
穆思遠仿佛看到很久以前那個總愛在他面前流露出些微軟弱的女孩:“子晴,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好好說聲謝謝,謝謝你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對我不離不棄。同時也說聲對不起。對不起你這些年來的感情。”
無論當年的真相如何,他已不想再追究下去。既然他們的未來不會再有什麽交集,憑着多年的青梅竹馬的情誼,又何必非要撕開了殘酷的真相看清其中的血肉模糊。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意思,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後悔當年的年少輕狂,如果知道今天這樣的結果,自己還會不會那樣偏執到冷酷?
“希望你能找到屬于你的幸福。”
陸子晴眼裏閃着淚花:“承蒙你的吉言,我是該放寬我的眼界了,不能再為了你這一棵樹,而忽略了森林的存在。”
“子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分在,你這麽優秀,一定有個很出色的人在某個地方等得都心焦了。”
“我可不要在電梯故障時遇到,這種倒黴的浪漫留給你和麥小欣吧。”陸子晴擦去眼淚:“你走吧,我還要加班,這段日子幫我好好帶一帶子罕。”
穆思遠點頭離開。陸子晴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是最後一次了,這樣眷戀的目光,她對自己說,她是陸氏的大小姐,除了男人,還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仿佛這30年的愛情,煙消雲散。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兩章,想寫得順眼一點,對原來的稿子作了修改,拖時間了,請大家包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