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烈夏36
霍航一的聲音是發寒的,透着游離的冷氣,搭在他肩上的手掌确實熱的——炙熱。
他的語氣平淡,殺一個吸血鬼在他的眼裏好像是一餐粗茶淡飯,輕描淡寫的平淡。
但顧歸卻知道霍航一說的是實話。
他好像再一次把霍航一拽進了那一個逼仄的小巷,只是世界已經颠倒,天不再是那篇昏暗的天。
當初像是要把掐到窒息的手,現在卸了力安撫性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顧歸擡頭,正好對上了霍航一的眼睛。
是啞光的黑,就像是海底樵石下最深的漩渦,輕而易舉就能把他拉進去,轉一下,就會讓他找不到東南西北。
——就像現在。
他願意溺死在此。
顧歸募地覺得自己有點頭重腳輕,像是真真正正的掉進了那一個小小的漩渦一樣。
他像是受了什麽蠱惑一樣,突然那自己的手掌貼緊了霍航一的臉。
他的手涼,霍航一的臉熱。
熱冷交替,但卻是最合适的泉眼。
顧歸樣着下巴,眼神是他獨有的純摯:“我是特殊的嗎?”
答案毋庸置疑,但霍航一卻沉默了一下,因為他想把話說的更好聽。
他說:“你是獨一無二的。”
他和顧歸的相遇就是一場天命注定,他扣槍的手只會在面對顧歸的時候躊躇。
小巷裏餘留的月光從相隔千裏的地方照了過來,在這個正午的房間裏照出了一片溫光,是沒有波瀾的淺銀。
只有顧歸能讓他感受到心動的情緒,陌生又熟悉的情緒在翻湧無邊,滾起了千波萬瀾。
那一刻,他好想親顧歸。
好想好想。
他突然感受到顧歸向來比常人要來的低的體溫在驟然間升高,甚至好像分泌出了淺薄的一層手汗,慢慢地變得和和他臉頰的溫度越來越貼合。
顧歸的表情是手足無措的茫然,他的表情有些呆滞,一直舉着的手臂頓時下滑,募地覆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他皺着眉,看起來有點苦惱又困惑。
顧歸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聽他自己起伏過快的心跳聲,他歪了歪腦袋,跟霍航一說:“我的心跳跳得好快,我好熱。”
這兩句話聽起來前言不搭後語,牛頭與馬嘴之間卻好像又匹配上了。
“顧歸。”他的名字被嚼碎、嚼爛,最後停留在了心口的位置,霍航一說,“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特征。”
他又補充了一句:“別害怕。”
霍航一其實在顧歸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到“害怕”,但他還是這麽說了。
他們兩個之間像是在互相打着啞謎,霍航一長吐了一口氣出來。
他忍不住了,想把這歪歪路路的謎底直接戳一個破,但卻有所顧忌。
——答案到底對不對。
霍航一猶豫間,顧歸卻突然擡了手,他看起來細白無力的手指扣在了霍航一的手腕上,猛地一用力。
按理說他是拽不動霍航一的,但霍航一沒半分抵抗的意思,反而順着他的力坐了下來。
他被顧歸拉着坐在了對面的茶幾上,茶幾比沙發要來得高一點,他和顧歸之間的高度差已經縮短了不少,但霍航一依舊比顧歸要高得多。
他低着頭,下颔線繃緊了又松,顧歸仰着頭,脆弱的喉結鼓了起來。
他突然發現。
——藏在顧歸霧一樣的眼底下的情緒是和他一樣的。
一樣的不可忍耐又忐忑不安,只是比他好像多了一份茫然無助。
顧歸問:“那你呢?”
他做了一個讓霍航一意想不到的動作——他把手貼過去,貼在了霍航一健康跳動着的心髒上,“哥哥,你的心跳快嗎?”
顧歸感知的到,指腹像是蓋在了最激烈跳動着的鼓點上,霍航一的心跳好快好快。
在顧歸的手掌下,是人體最要緊的命關。
霍航一卻一點也不緊張,只是心跳的速度更加快了一些,像是在演奏世界上最激烈的進行曲。
他突然發現就連動一動嘴皮子這個動作也開始變得艱難起來,像是挂了千斤石一樣,他努力地睜開了束縛笑了笑:“快。”
霍航一把茶幾往後推了推,留下了他和顧歸的空間,手心溫柔地覆在了顧歸的後腦勺上,他動作緩慢的把他帶了過來。
讓他的耳朵緊密無縫地貼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霍航一問:“你聽到了嗎?”
顧歸。
它在喊你的名字。
顧歸木木地眨了眨眼,電光火石之間他好像迷迷糊糊地抓到了霍航一顯而易見的情感。
他想到了好多亂七八糟的細節,霍航一從來不懂得掩藏,只是他太過遲鈍,錯過了很多。
顧歸的右手在虛空中抓了抓,他的臉藏在霍航一的胸膛上,看到的是一片黑漆漆。
是霍航一最為鐘情的沉悶黑色,死氣沉沉的黑卻和霍航一的眼睛是一個顏色。
顧歸眨了眨眼,睫毛顫顫巍巍地刮過。他掙紮了一下,從霍航一的懷裏掙脫了出來,手卻是無知覺地搭在他的大腿上。
他和霍航一對視着,在無聲中沉思了一會兒,禁不住直接問出了口:“你是不是喜歡我?”
說的是哪個“喜歡”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他又慢吞吞地問:“你是不是想和我談戀愛?”
顧歸的眼神依舊天真無邪,像是剛從深陷下去的土地裏挖出來的紅寶石一樣澄澈。
他問的坦蕩蕩,但嘴角的笑又像是偷腥的貓,他像往常一樣輕輕拽了拽霍航一的衣擺,又問:“是不是?”
霍航一被他拽的終于回過了神來。
他的喉結滑動了一下,目光停在顧歸的身上根本移不開。
其實他跟顧歸一點也不合适,首先是身份上的問題,他把顧歸帶在身邊就已經很不合适了,更別提更加親密的關系。
再者,說起來他和顧歸認識的時間滿打滿算都沒兩年,心動卻就像是撩原的野火,燒得太旺。
最重要的是。
他是人類,顧歸是個吸血鬼,他們的壽命終将是不平等的。
但是——
這些都算個屁!
在喜歡的人面前,感性永遠是大于理智的,野性的欲望早就沖破了條條框框的規矩,在那廣闊天地裏肆意奔波。
他動了動眉,剛想開口。
血管上的疼卻突然炸裂了開來,定時炸彈再次作響,霍航一面色不改——這些天他已經對這個疼習以為常了,司樂樂說他再疼上這一次就沒事了。
但他的心髒卻又好像在瓦裂瓦裂一樣得犯疼,霍航一想點頭,但這隐晦的疼卻又在告訴他——你不可以,你做過對不起顧歸的事。
顧歸的呼吸聲在他的耳邊越來越急,像是在等一個焦急的答案。
霍航一的眸色沉了下來,成了難辨的晦暗。
但他又想點下這個頭。
他會等,等顧歸再也舍不得離開他的時候,他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顧歸。
顧歸想怎麽樣都行,捅他一刀也可以,甚至給他來一槍也可以。
只要顧歸不走,怎麽樣都行。
不得不承認,他想把顧歸卑劣地綁在自己身邊,用什麽樣的方法都可以。
霍航一哂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對啊。”
他深刻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沒瘋。
他這麽一說,顧歸卻又愣住了,耳朵又紅了起來,比任何一次都要紅。
本來就沒有平複下來的心跳跳得更劇烈,房間裏的窗戶還開着通風,顧歸卻覺得自己的胸悶得可怕,寬松的領口好像驟然收緊,卡得他透不過氣。
“你呢?”
霍航一抓起他的手掌,撓了撓他的手心。
話他已經說出去了,顧歸怎麽想的他管不着,反正顧歸只能是他的了。
更何況——
他就不信,顧歸那麽黏他,怎麽可能離得開他?
哄騙也好,依賴也行,他都要把顧歸和他在一起。
他的小吸血鬼從來沒有讓他失望,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得顫抖着,耳朵越來越紅了,還輕輕地磨了磨牙。
最後湊到了他的邊上,在霍航一的耳邊小聲地說:“我想咬你。”
吸血鬼在情緒高漲時往往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顧歸第一次感受到失控的感覺——霍航一對現在的他來說就有着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從他的肉體到靈魂。
吸血鬼有時候張開自己的利牙并不是為了進食,而是為了占有。
把人從頭到尾的占有。
霍航一察覺到了顧歸的急躁,他炙熱的鼻息噴灑在自己的脖子上,濕熱濕熱的,還有一股黏膩的玫瑰香。
他勾唇笑了笑,随手一拉拉鏈,外套順着他寬闊的肩膀滑落,脖子在顧歸的面前一覽無餘。
他又把穿在裏面的內襯暴力地拉松了一點,健厚的肌肉散發着濃郁的荷爾蒙氣息。
霍航一像是在勾引顧歸一樣地道:“咬吧,但是你要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什麽事情都是要付出利息的。
這一次顧歸的動作格外溫柔,他以前吸霍航一血的時候,都會因為內疚把動作放到最輕的程度,每一次也都是點到為止。
但這一次好像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顧歸挺了挺身,把腦袋湊過去。
先是試探性地嗅了嗅霍航一周身的味道,依舊是那股一塵不變的薄荷味。
他很滿意,沒有別人的味道。
突然之間,他伸出了舌頭,小小的一截又紅又豔,舔在人表面的肌膚上近乎可以讓人血液倒流。
霍航一低聲悶哼了一聲,揉了揉顧歸的後頸,啞聲道:“別舔了,直接咬。”
顧歸遂了他的願,在他留過無數牙印的地方咬了下去,尖牙刺破肌膚,血液從血管而出,他們進行的是最深度的交流。
霍航一的精神突然一震,這次給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怕抓疼顧歸,把手從抱着的背移到了沙發的背上。
他手臂上的線條緊繃着,青筋暴起。
有一說一,他突然覺得被吸血鬼吸血還挺爽的。
他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不知不覺間顧歸才把腦袋移了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霍航一總覺得顧歸的銀發更長了,像是天邊的銀河一樣璀璨。
同樣的,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被吸血的是他,吃飽喝足的吸血鬼卻像是脫力了一樣倒在了他的身上。
顧歸的臉都是漲紅色,是嬌豔欲滴的紅。
霍航一把他扶起來,心情極好地問他:“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收利息了?”
顧歸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吻就印在了他的臉頰上,耳邊,霍航一說——
“那以後你就是我的小男友了。”
他含笑着笑喊顧歸:“小玫瑰。”
——他曾在路邊撿到一朵含苞欲放的小玫瑰,現在,那朵玫瑰花比誰都開得好看。
——這是,屬于他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