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哈利的禮物
論尴尬程度，這事兒絕對能在哈利迄今為止的人生經歷裏排第一。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伏地魔肯定已經發現他有反應，卻表現得像是什麽也不知道似的。
不這麽做還能怎麽辦？對宿敵坦承情|欲難道是個好選項不成？
哈利腦袋裏有個小人冷冷地提醒他。
确實，另一個小人有些虛弱地回答，那我是不是也得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除了要為伏地魔消除了烏姆裏奇留下的疤痕表示感謝之外？
此舉毫無意義，頭一個小人又說，他已經說過他也不想要那個字跡了。另外，他早已為此索要了報酬，不是嗎？
哈利想到了那些他準備的飯食。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如果不是我頂撞烏姆裏奇，他也不會有那個字跡……呃，等下，他是不是還能同時感受到尖利的筆尖劃破皮膚？當我在流血的時候，他也在流？梅林的襪子！
你也想太多了，第一個小人的聲音現在變得嚴厲起來，想想他對你的所作所為？他給你帶來多少痛苦？而他有為此道過歉嗎，哪怕虛假，哪怕一次？
他确實沒有，第二個小人據理力争，也有點上火了，但這并不是我應該效仿他的理由！我們是不同的人，我有我自己的原則，好嗎？
第一個小人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雖然像是第二個小人暫時獲得了勝利，但哈利還是十分心煩。他瞪着面前帶着精致黃銅雕飾的橢圓鏡子，感覺簡直能看到自己腦門下有幾股意識正在大打出手。他确信伏地魔答應來到此處說明不了對方不把他當敵人對待，疑似示好的行為也很可能是居心叵測，然而在過去的相處時間裏，伏地魔确實做了些黑魔頭本不會做的事——
就算他們已經就手上疤痕和平日食物達成了公平交易，超市那部分也絕沒有。他想喝蛋奶酒是臨時起意，伏地魔完全沒必要出手替他圓謊。退一萬步說，如果黑魔頭想要惹怒他，辦法多得是，何必非得通過替他搞定麻瓜收銀員的方式來實現呢？
意識到自己之前可能惡意解讀了對方的舉動，哈利彎下腰，用力地往臉上潑了一捧冷水。你在這裏是為了盡可能地消除靈魂伴侶長期分離的副作用，和伏地魔鬧僵沒有任何好處，他死死盯着鏡子裏的眼睛，無聲地告誡自己。只是在剩下的時間裏表現得友善一點，你能做到的！
第二天就是聖誕前夜。哈利晚上睡得不□□穩，一大清早就爬了起來，鑽進廚房，乒乒乓乓地處理各色食材。雖然他會做飯，但還真沒獨自弄出過一桌聖誕晚宴。鑒于伏地魔從沒挑剔過吃食，他猜測他不這麽早準備也行；不過反正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權做打發時間，有空亂想更糟糕。
伏地魔大概也抱着撐過去就行的想法，因為他今天在哈利做完午飯之前就主動出現了。并且，飯後他沒有回到樓上，而是留在客廳裏，随意地翻看一本皮面書。
哈利對此的反應有點矛盾。黑魔頭自覺出現總比他被叫不叫人之間的念頭困擾更好，但這也就意味着，在等待烤鵝完成的時候，他不得不從廚房裏出來，和對方一起待在客廳裏。
這感覺很奇怪，尤其在發生了昨晚那樣的事情後。即便伏地魔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打算提起的意思，哈利還是局促不已，完全沒有辦法直視男人。他不得不找了本最大的書豎在面前，幾乎把自己整個兒擋在那後面。這本是條權宜之計，可等他再把書放下來的時候，對面沙發空蕩蕩，伏地魔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
哈利暗暗松了口氣，畢竟他真不知道該和黑魔頭說什麽。與此同時，他又有種微妙的感覺，兩人相敬如冰簡直比吵架還尴尬，更別提給之後學習大腦封閉術打好情緒基礎了。
真令人洩氣啊……
哈利按着額頭往後倒去，相當懷疑鄧布利多的計劃到底能不能起到預期效果。
晚飯桌上的氛圍和午飯相差無幾。兩人都沉默無言，偌大一片空間裏只能聽到刀叉與盤子碰撞的細微聲響，和堪稱豐盛的飯菜形成了鮮明對比。
哈利一直偷偷地觀察對面，試圖找到一個開口的最佳時機。對這種注視，伏地魔似乎毫無所覺。他的眼睛從頭到尾就沒真正擡起來對着哈利過，注意力像是完全被食物吸引走了。
但這絕不可能是真的。在看見伏地魔将刀叉規規整整地并行擺回盤子上時，哈利意識到這就是他今天最後的機會了。“等等！”他喊，有點慌慌張張。
正打算起身的伏地魔動作一頓。他看起來很不想說話，但最後還是開了口：“怎麽了？”
被那雙毫無感情的猩紅眼睛一瞥，哈利愈發緊張了。“沒什麽，我只是想……”他說，對自己計劃的信心缺乏導致他結結巴巴，“就是那個，之前在超市裏的事情……”
“噢，那個。”伏地魔說，沒有顯出任何意外的神情，“你不是已經得出結論了嗎？報複什麽的？”
“我不是……”雖然對方的口吻裏沒有一絲火氣，但哈利的臉還是迅速漲紅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伏地魔回以一個不信任的眼神。“那你是什麽意思？”
被逼到退無可退，哈利窘迫極了。然而，不管伏地魔是不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都不能影響他已經做好的決定。“你看看那邊？”他定下心神，伸手指着一個方向。
伏地魔眯起眼睛，顯然不怎麽買賬。他盯了哈利兩秒，勉強纡尊降貴地轉過頭。哈利指的地方是聖誕樹；樹上的裝飾沒什麽變化，樹底下卻多了一件疊好的毛衣。
“謝謝你的幫忙……？”哈利小聲道，像是解釋，“抱歉，我沒在這裏找到合适大小的包裝紙。”
伏地魔瞪着那件金紅相間的毛衣好一會，重新回過頭瞪着哈利——哈利身上有件一模一樣的聖誕毛衣，就是之前在麻瓜商店裏買的。“莫非那是個禮物？”他有一瞬間完全不敢相信，沒等哈利回答就繼續反問道：“難道沒人告訴過你，禮物要送別人喜歡的、而不是你自己喜歡的嗎？”
聽見這話，哈利的臉更紅了。他蹭地站了起來，幾步走到聖誕樹邊上，掏出魔杖，對着毛衣捅了幾下。有股焦糊味兒飄出來，同時那件毛衣變成了銀綠款式。他拿起毛衣走回桌邊，把它一股腦兒塞到伏地魔懷裏。
“這樣總行了？”他低聲喊，頗有點惱羞成怒的意味。
伏地魔動了動鼻翼，實在想不通為什麽男孩能把一個超級簡單的變色咒弄成這樣。但哈利臉上的表情清楚無誤地昭示他敢提這點就真的沒完，他明智地把嫌棄的話吞了回去。
“好吧，”他妥協地拖長音節，“如果你覺得這樣更好的話。”說實話，他根本用不上毛衣，只是他不收的話哈利又要不高興；一件毛衣而已，為它犯頭疼也太不值當了……
見得如此，哈利的表情總算好看了一點。
“你還有別的事情嗎？”伏地魔從“哄哄他又不會損失什麽”的想法中回神，見哈利還沒走開，不由問了一句。
哈利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觸手可及。他猛地後退一步，繼而發現這很不恰當，急忙又找補了半步回來。“我……你……”他努力無視黑魔頭落在地面上的玩味目光，再次鼓足勇氣，“要不要出去走走？我是說，呃，總待在屋子裏太無聊了。”
聽出這是個邀請，伏地魔擡起頭，挑高眉弓，根本沒費神掩飾自己的驚訝——真的假的，半天不到的工夫，救世主的态度變得這麽快？“當然。”他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同時開始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産生了真正的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