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魔頭所不了解的能量
直到兩人回到商店頂上的隐形屋子裏時,哈利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他開口,卻又不确定該不該問——
自他出門後,伏地魔一直在跟蹤他嗎?
這種憂慮中夾雜着憤怒的情緒大概被他寫在了臉上,因為伏地魔聞言露出一個假笑。“并沒有。”他直截了當地指出,“倘若你還記得的話,我們在這裏是有魔法契約做前提的。假使你出了什麽意外,那都會是我的責任。”
哈利知道魔法契約的存在,鄧布利多向他提過。但他不了解裏頭的全部內容,就如同他不知道伏地魔為什麽在面對麻瓜收銀員時用那種見鬼的理由,還有那張見鬼的臉——
噢,等等,對方的臉就在他的注視下變回來了。
“行吧,”他潦草地點頭,移開目光,“那剛剛在超市裏——”他随便揮了揮手,“就是你對我擅自出門的報複,是嗎?”
“報複?”伏地魔輕聲問,慢慢眯起眼睛,但哈利沒注意到。“你認為是修改在場所有麻瓜的記憶容易,還是一個變形咒和一個混淆咒更簡單些?”
哈利設想了下伏地魔頂着蛇臉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公衆場所的情況,不确定麻瓜界與魔法界哪個會更恐慌,也不确定麻瓜首相與魔法部長誰會先犯心肌梗塞。他勉強認同了對方給出的理由,但他依然對當時周邊人群發出的倒抽冷氣聲記憶猶新——
一小部分大概是為伏地魔言語中表現出的兩人關系而驚訝,剩下的一大部分肯定是對男人英俊面容的贊嘆。
哈利沒忍住又掃了那張蛇臉一眼,第一百零一次想不通伏地魔這樣做的意圖。雖然他仍然對伏地魔的措辭頗有微詞——“我親愛的”,哈,黑魔頭一定在故意惡心他——但同時他也認為,執着于此不會有更好的答案;至少不會讓他更高興,而他現在真的不需要更多的負面情緒了。
“好吧,至少蛋奶酒的材料都有了。”哈利用這句話完美回避了之前的問題,拎着購物袋走向廚房。經過餐廳時,他注意到桌上空空如也。
那些食物是被吃掉了,還是被消失了?
哈利腳下微頓。他腦海中迅速劃過向伏地魔求證的想法,又立刻放棄了。雖然情況不明,在餘下的短短路程裏,他的步子還是微不可察地輕快起來。
等男孩的背影消失,伏地魔立即給自己找了一張看起來最舒适的沙發。他的太陽穴還在一跳一跳地疼,但比起早前的時段确實好了不少。
所以轉移男孩的注意力稱得上一種有效的辦法,他陰沉着臉想,滿心希望鄧布利多趕緊教會男孩大腦封閉術——
沒錯,他确實能預測到鄧布利多有這個打算。
就如同他對斯內普所宣稱的,他對鄧布利多的提議不那麽意外。因為,當哈利忍受着靈魂伴侶的副作用時,他同樣受到了折磨,只是不那麽相似——
大腦封閉術可以有效阻止他的情緒和想法被哈利所感知;但從另一個方向,哈利的情緒和想法一直源源不斷地流向他,極可能通過靈魂碎片與伴侶連接的雙重方式。
這條理由,再加上一貫敏銳的洞察力,正是他不用攝神取念也能知道哈利思想的信心來源。好處顯而易見,他對男孩可以說是了若指掌;壞處也明晃晃地擺在那兒,他一絲不漏地接收着男孩的憤怒、憂慮,以及,多到男孩自己都本能地逃避的悲傷。
伏地魔沒忍住捏了捏鼻梁該在的地方,閉上眼睛,向後靠倒在柔軟的方枕上。當哈利還在霍格沃茨裏時,他就開始時不時地感到頭疼,以烏姆裏奇關哈利禁閉時為尤甚;顯然時間的延長和空間的縮短加重了這種影響,因為他的腦袋比之前都疼。而且,有那麽一瞬間,疼痛愈甚,他們之間的連接距離卻突然拉遠,像是隔了濃重的霧氣,讓他失去了對哈利蹤跡的感知。
在眼皮子底下還能丢東西,伏地魔簡直要爆發了。所以在那個瞬間過去之後,他馬上采取了行動,不過眨眼間就幻影移形到了男孩附近。他看着男孩走進毛衣商店又出來,他看着男孩望向一家三口時目光裏暗藏的羨慕,他看着男孩挑選白蘭地卻沒想起麻瓜的規矩……
眼見哈利就要被收銀員拒絕付款,伏地魔想也不想地現了身。就算喝點沒打好的蛋奶酒也比遭受另一波新的疼痛強,對吧?
總而言之,哈利認為他這麽做是出自報複心理、是在故意惡心自己都完全是無稽之談。但男孩這麽想也很正常,他一丁點都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欲|望。
男孩知道就等于鄧布利多知道,而天曉得鄧布利多知道以後會不會借此對他發難——
只要能搞定這該死的頭痛,臨場發揮過了尺度又有什麽要緊——
簡直活見鬼,為什麽阿瓦達索命解決不了這個?!
伏地魔幾近狂躁地抹了一把臉。原本他認為沒有比死亡更糟的事情了;但面對着現在一團亂麻的死局,他開始懷疑今後該怎麽辦。他的強硬手段都沒法在哈利身上使用,他甚至不想要男孩受到任何傷害(如果有可能的話,因為他不得不陪着遭罪);然而,即便鄧布利多不知道他的頭痛,也肯定能猜出他沒法殺死哈利,下一步必然是培養哈利對抗他。
糟糕的是,到目前為止,伏地魔還沒看到通過非暴力手段誘|使男孩倒向他這邊的契機。
他答應鄧布利多的提議就不能說他沒有一點奢望,但事實證明這個結論簡單到根本不用思考,板上釘釘的程度就和莉莉和詹姆已經死透了一樣,毫無可能、無法逆轉。
退一萬步說,他對憤怒這樣的情緒耐受性良好,然而哈利比他軟弱得多;他幾乎不為誰感到擔憂,他也從未為誰感到悲傷……
這種區別可能正是他感到疼痛的主要原因。
看來只能指望鄧布利多是個優秀的大腦封閉術老師了……
伏地魔再一次想到,強自克制住大發脾氣的欲|望。無能為力的感覺糟透了;更糟的是,雖然他絕不會承認,但頭腦中的某一處還是無比清晰地告訴他,這一切都歸咎于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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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心情都稱不上好,晚餐桌上氣氛極其沉默。當哈利在飯後再一次發現伏地魔朝他走來時,他往後一仰,還下意識地把左手背到身後。
躲閃之下的抗拒心理表現得不能更明顯,伏地魔停下腳步,臉上神情難以形容。過了一陣子,就當哈利滿心以為黑魔頭要發飙的時候,男人終于開了口:“拿出你的魔杖。”
“什麽?”哈利詫異起來。他擡頭去看黑魔頭的臉,但什麽也沒看出來——那上面就和對方的口吻一樣,平靜冷漠。
“我說,拿出你的魔杖。”伏地魔簡單地陳述,似乎根本不在乎哈利什麽反應,“我絕對無法接受那些痕跡,我相信你也一樣。如果你等下表現得好點兒,這個問題今天就會被徹底解決。”
這話裏的前景聽起來确實不錯,但哈利有點兒懷疑。“真的嗎?”他覺得對方肯定有什麽潛臺詞沒說。就比如,如果能速戰速決的話,他們倆就都不用勉強自己忍受對方、剩下的兩天工夫完全可以不見面也不說話之類的。反正他倆對上就要吵架,搞不好只是單純地待在同一座房子裏比交流更有利于消除副作用。
伏地魔的回答是擡了擡下巴。“現在動起來,”他不耐煩地提醒,“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要哈利自己說,他不喜歡目前他身上的任何印記。手上的“我不可以說謊”,額頭上的閃電傷疤,還有胸前的阿瓦達索命。伏地魔說“那些痕跡”的時候像特指又像是泛指,但無論是哪種,他們的态度可能确實相同。
“你想要我做什麽?”他問,語氣有一絲松動。
“學一個治愈魔咒,然後用到你自己身上。”伏地魔解釋,不算吝啬也絕不熱情,“如果那些資料沒錯,你和我同時施放那個魔咒時會有翻倍都不止的效果。”
哈利皺起了眉,他從沒聽說過這種事。但看着已經出現在伏地魔手中的紫杉木魔杖,他突然想到對方第一次拿起冬青木魔杖時尖端迸裂的火花。“和魔杖有關系嗎?”他試探着問。
“有關這個,我相信你可以在鄧布利多那兒得到更詳盡的答疑。”提起鄧布利多的名字時,伏地魔的鼻翼微微翕動,像是在強壓厭惡,“仔細觀察,我的耐心有限。”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哈利很努力地記住伏地魔的手如何揮動,音節又要如何停頓。正如他之前的猜測,這個咒語非常非常難。
但伏地魔顯然也沒指望他片刻之間就能精通。就在哈利勉強能用正确的方式施放咒語之後,黑魔頭示意他把左手伸出來:“試一試。”
哈利心虛極了。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希望他有赫敏的腦子,這樣就不至于顯得太過蠢笨。“我覺得……”他本想多練練再試,但在迎上那雙猩紅眼睛裏閃現的不耐時,他立即就把自己的話吞了回去,并在心底狠狠發誓,他必須一次成功!
很快,兩支魔杖就位,分別點着疤痕開始和結束的位置。“我數三二一後開始,”伏地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自己的魔杖尖,“三——二——一——現在——”
兩支魔杖在空中劃出同樣的複雜軌跡,又同時落了下去。在看到自己杖尖只冒出一點點白光時,哈利心中一沉——這下伏地魔肯定要發怒了,黑魔頭的咒語帶來的白光可以說是他的百倍還不止——但下一瞬間,那些白光就互相吸引着,飛速越過杖尖的距離;它們像兩個半圓一樣交聯得嚴絲合縫,随後猛地爆裂開來——
光芒過于明亮,哈利不得不閉上眼睛。他仿佛又聽到了鳳凰的歌聲,空靈神秘。然而,更明顯的是一種他已經知道那是什麽的熱度:來勢洶洶、無法抵擋,他驚恐地察覺到自己的牛仔褲瞬間繃緊,一秒鐘都沒有遲疑——
他之前怎麽沒料到,更強的咒語、更快的速度意味着更猛烈的身體反應呢?
想到現在是什麽情形,哈利連睜眼面對這一切的勇氣都要沒有了。這太古怪了,而且是完全不應該發生的……
“行了。”伏地魔的聲音響起,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這打斷了哈利想要做縮頭鴕鳥的想法。他膽戰心驚地掀開眼皮,正好看見伏地魔轉過身。他沒來得及捕捉對方的表情,而且黑魔頭穿着他慣常的黑袍,寬松得什麽異常也發現不了。
直到那片影子消失,哈利才意識到自己正不可置信地瞪着樓梯間瞧。他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随即用最快的速度沖進了最近的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