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的腦海中飛快閃過什麽……
韓月歌的視線飄忽起來, 眼前滿是紛亂的血色。她透過血色,神色凄楚地張口:“下回、下回一定要将你寫成滿臉大麻子。”
這一張口,喉中噴出一口血霧, 盡數淋在彼岸花上,将緋紅的花瓣染得妖冶灼豔。
血珠迅速被花根吸收, 赤色光芒亮起,光芒刺目, 灼得韓月歌和薄霆不約而同地閉上雙目。
片刻後, 光芒淡去, 韓月歌掀開眼皮。
那株彼岸花已經化作了一顆透明的珠子, 躺在她掌心。珠子裏一朵彼岸花灼灼盛放,花瓣綻開到極致, 凝固成永恒的瞬間。
韓月歌眼底透出些許震驚。
珠子自動飛到她脖子上,化出紅線,挂在她脖子上。
被薄霆捅了個血窟窿的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着。
韓月歌摸了摸脖子上的珠子。
薄霆回神, 盯着她脖子上的珠子, 嗓音裏似壓抑着什麽:“乖, 我不想傷害你, 把彼岸花給我。”
韓月歌警惕地往後挪一步:“它是我的。”
“聽話, 歌兒,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把彼岸花交給我,我不想對你出手。”薄霆極力克制着血液裏洶湧的沖動,耐着性子哄着。
韓月歌往席初的方向望了一眼。
席初占盡上風,蘇玺身上添了無數傷口,緋紅長袍被血色浸透, 顏色更深。他連連後退,單膝跪倒在地,喉中嘔出一口血。
歲華劍飛回席初的手中,劍身微顫。
席初的臉上出現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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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玺擡手抹去唇邊血痕,腦袋低垂,隔着細碎的發看席初緩緩逼近的身影,低聲笑着:“呵。”
只見他從袖中取出一面黑色的鐵牌,指尖沾着血,在花紋上輕輕撫着,口中念了幾句咒語。
鐵牌綻出白光,似裂開一道口子,無數黑色的霧氣從這個撕開的口子中鑽出,飛到空中,凝成奇形怪狀的怪物模樣,見人就撲咬。
席初冷靜從容地擡劍,将怪物劈成兩半,然而這個怪物根本劈不死,劈作兩半後,就順勢變成了兩個怪物。
眨眼間就多了許多這樣的怪物,密密麻麻漂浮在半空中,遮天蔽日,投下濃厚的陰翳。
它們盡數朝着席初、韓月歌和薄霆三人撲去。
薄霆再顧不得搶韓月歌手裏的彼岸花。
雖然沒了薄霆這個威脅,韓月歌也好不到哪裏,這些怪物将她團團圍住,有些咬她的手臂,有些啃她的脖子。
韓月歌揮舞着芳意劍,那些怪物感知到芳意劍的威脅,不敢直接撲咬芳意劍,都來咬她揮劍的手臂。
韓月歌痛得渾身顫抖,不知不覺退到碎骨淵的邊緣,她全神貫注地砍着眼前的怪物,沒有注意到從崖下伸上來一只血手,一把抓住她的腳腕,用力将她拽了下去。
一陣失重感攥緊了韓月歌的石頭心,慌亂中,她大叫一聲“席初”,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筝往崖下墜去。
席初與薄霆皆聽到了這聲呼救,兩人幾乎是同時沖到崖邊的,薄霆猶豫了一瞬,眼角餘光瞥見衣袂一閃而逝,是席初扔出歲華劍,直接跳下了碎骨淵。
蘇玺拖着染滿血色的長袍,緩步踱到碎骨淵前,往崖下望了眼:“噫,掉下去了。”
薄霆推出青冥劍,正欲跳下去,蘇玺的聲音在背後幽幽地響起:“別怪我沒提醒,下面是碎骨淵,這數萬年來不知生出多少怪物,你這樣單槍匹馬地跳下去,和送死有什麽區別。”
薄霆五指張開,召回青冥劍,架在蘇玺的脖子上:“你是此地的主人,定然知道如何放他們上來。”
“我才做了一年不到的鬼王,連黃泉路都沒摸清,如何知曉。”蘇玺伸出兩根手指,推開他的劍刃,“我建議你,不如早些回去搬救兵,興許還來得及。”
“你可知剛才掉下去的是誰?”
蘇玺攤手:“與我何幹。”
“真該讓歌兒親耳聽到這句話。”薄霆冷笑。
蘇玺無賴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你說的是歌兒?”
碎骨淵下陰風陣陣。
席初的身體急速下墜着,睜開雙眼,在黑暗中搜尋着韓月歌的蹤影,片刻後,終于在濃黑中尋得一襲淺粉色的衣裳。
“歌兒。”他伸出手,抓住韓月歌的手腕,将她拽入懷中。
“席、席初。”韓月歌怕得瑟瑟發抖,聽見席初的聲音,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浮木,又驚又喜,手指用力揪着他的衣裳。
碎骨淵下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拉着她往崖底下墜去。自墜下來後,她用盡了方法,也沒能掙脫這股力量。
席初抱着韓月歌,踩上了歲華劍。他也發現了,一股力量拽着他往下墜。
黑暗中隐約傳來一聲冷笑聲。
韓月歌聲音發顫:“誰在笑?”
席初張開護身靈罩,低聲道:“記住,不管發生什麽,抓緊我。”
韓月歌“嗯”了一聲。
護身罩上傳來“啪啪”的聲音,像是有尖嘴怪物,在啄着護身罩,一下又一下。韓月歌睜大雙眸,眼前所見除了黑暗,再無別的東西。
接着是撞擊聲。有什麽堅硬的東西在撞擊席初的護身罩,每撞一下,護身罩便震一下。
韓月歌頭皮發麻。
他們還在下墜。
沒有盡頭的墜落。
韓月歌想起什麽,抓住脖子上挂着的珠子,掌心合起,握得緊緊的:“席初,彼岸花在我這裏,也許它能救我們,可是我不知道怎麽使用它。”
“滴入你的血試試。”黑暗中飄來席初的聲音,像是很近,又像是很遠,要不是被席初抱在懷中,她幾乎以為只有自己一人。
韓月歌将手指放入口中,狠狠咬了口,指尖上的血抹上珠子。
“怎麽沒反應?”韓月歌話音剛落,護身靈罩傳來一股巨大的撞擊聲,她整個人一腦袋撞上席初的下巴,接着是類似于玻璃碎裂的聲音,尖銳刺耳的碎裂聲撕扯着她的耳膜。
韓月歌心口巨震,吐出一口血,血痕順着唇角滑下,蜿蜒至脖頸,染紅了彼岸花。
黑暗吞噬她意識的瞬間,挂在她脖子上的珠子吸食着她的鮮血,綻出血紅色的光芒。
韓月歌再也支撐不住,合上雙目,徹底昏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刺目的天光針紮般透入眼底,韓月歌擡起手,遮着眼前的白光。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适應眼前的光芒,張開五指,從指間的縫隙望過去。
眼前所見是一汪碧色的深湖,波濤茫茫,幾尾紅色的鯉魚在水中游曳嬉戲。
韓月歌微微訝異,四處張望,只見重重碧影間,亭臺樓閣高聳,日光籠着琉璃瓦,頗為清幽雅靜。
“席初?”她喚道。
并無席初的蹤影,也無人回應她。
她往前走了幾步,聽得前方傳來細碎微弱的哭聲,兼誰的打罵聲:“該死的小蹄子,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那哭聲驟然爆發。
“哭,就知道哭,仔細吵了入宮朝賀的貴人們,縫起你的嘴。”
哭聲一頓,似是被震懾住,變為低聲抽泣。
韓月歌繞過夾道,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瘦不拉幾的丫頭跪在草地上,雙頰被扇得通紅,滿眼淌淚,哭得十分委屈。
站在她面前的是個兇神惡煞的老嬷嬷,老嬷嬷見她越哭越兇,擡起肥厚的手掌,再次扇過去。
韓月歌及時道:“住手!”
“你是何人,竟敢闖這皇宮重地!”老嬷嬷雙目淩厲地瞪着她。
輸什麽都不能輸了陣勢,韓月歌雙手叉腰,擺出盛氣淩人的氣勢:“大膽!”
這句“大膽”把兩人都給喝住了。
韓月歌懶懶地擡了下眼睛,用鼻孔看二人:“你的狗眼是瞎了嗎,連我是什麽人都認不出來。”
瘦弱的丫頭呆呆看她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歡喜道:“公主!您是公主,公主您回來了!”
這回換韓月歌懵了:“你喊我什麽?”
“公主呀!”瘦弱丫頭抹着眼淚,膝行到她的跟前,“公主一去八年,奴婢雖不記得公主的模樣,卻記得公主身上這塊司南佩。”
老嬷嬷也認出韓月歌身上挂着的司南佩,眨眼間換了副表情,雙膝一彎,跪在韓月歌的面前:“老奴見過長樂公主。公主您回來,怎麽不着人提前通知一聲,也好叫奴婢們有所準備。”
心中卻犯嘀咕,長樂公主十歲遠赴仙門修仙,已經八年沒回宮了,怎麽突然回來了?
韓月歌眸底劃過異色。
長樂公主,那不是李玄霜的封號麽?再看面前這兩人,瘦弱丫頭明顯是宮娥的打扮,老嬷嬷也是宮裏嬷嬷的裝扮。
“這裏、這裏是大周的皇宮!”
是彼岸花将她送到了大周的皇宮。
大周已經覆滅兩百年,皇宮早就成了廢墟,這裏又是哪裏的大周?
兩人将她望着,不明所以。
韓月歌定了定神,道:“你們先起來。”
瘦弱丫頭抹去眼角的淚痕,抓住韓月歌的袖擺:“太好了,公主,您可算是回來了,您去修仙的這些年,奴婢連您的面都見不着,整日裏就盼着您回來。”
韓月歌心知是她撿來的這塊司南佩,導致她們将自己錯認成李玄霜了。她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做錯了什麽,怎麽跪在這裏挨打?”
“回公主的話,這幾日各國的達官貴人們入宮朝賀,皇上命各宮的主子準備些新奇的菜品,用來招待貴人們,貴妃娘娘的宮裏忙不過來,想着公主常年在外,殿裏的丫頭都是吃閑飯的,不如調過來用上幾天,哪知這個丫頭笨手笨腳的,剛來就将貴妃娘娘最喜歡的琉璃碗摔了個粉碎,老奴這才提點兩句。”
老嬷嬷說了一大串,韓月歌只注意到了四個字:入宮朝賀。她的腦海中飛快閃過什麽,試探道:“巫宗國的太子可來了?”
“昨日到的,現安置在城外的一處行宮,明日進宮觐見聖上。”老嬷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