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韓月歌驚訝道:“席初,……

巫宗國每年的年底都需向大周進獻寶物, 假如這裏真的是大周皇宮,還有個長樂公主,那麽, 今年巫宗國來進獻寶物的,一定是他們的太子, 席初。

韓月歌打發走老嬷嬷後,抓住那丫頭的手, 命她帶她去行宮。

路上, 韓月歌有意套取信息, 得知這個丫頭是李玄霜的貼身宮女, 喚作麗兒。李玄霜拜入瑤山派後,皇帝為她保留了宮殿, 這些年來李玄霜在外修仙,殿裏的宮娥們沒了主子的庇護,常常被其他宮裏的奴仆們欺負, 似今日這般打罵, 已經是家常便飯。

到了行宮外, 韓月歌站在牆下, 釋放出神識, 卻被什麽給擋了回來。

韓月歌心道, 大周覆滅前的幾年,皇帝與惡蛟做了交易, 惡蛟充作蛟神護佑大周,行宮裏應當是被惡蛟設下了結界之類的東西。

行宮裏住的不止席初,還有其他小國的皇親國戚,韓月歌想起自己被蛟龍咬斷的一臂,不想多生是非, 引起惡蛟的注意,就沒有強行使用法術。

她正愁着找不到席初住的是哪一方庭院,忽聞絲絲縷縷的琴聲自夕陽的餘輝裏飄來。

韓月歌心神一動。

她識得這首曲子,這首曲子是巫宗國的《桃花曲》,能在這裏彈出這首曲子的,約莫就是席初了。

她循着琴聲而去,走到一堵牆下,琴聲就是從牆裏邊飄出來的。她縱身躍起,跳到牆頭半蹲下。

麗兒大吃一驚,連忙道:“公主小心,別摔着了。”

庭院中濃蔭深厚,大片綠色的樹影,遮住韓月歌的視線。

韓月歌左右張望,見不遠處有片琉璃瓦,前方視線開闊,很是适合偷窺。她張開雙臂,保持着身體平衡,搖搖晃晃,沿着白牆走到屋頂趴下。

這番舉動驚得麗兒臉色都變了,直為韓月歌捏了一把冷汗。

韓月歌趴在琉璃屋頂上,睜大着雙眸望去,視線越過氤氲的清池,入目所見是一扇朱紅色的菱形雕花窗戶,窗門朝兩邊打開,淡綠色的紗窗內,隐約映出一道優雅的身姿。

青年着錦繡白衣,坐在窗前,懷中抱着一架箜篌,寬大的袖擺柔順垂下,手指輕撥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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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的曲聲,就是從這裏飄出來的。

“鳳皇。”韓月歌心底念出箜篌的名字。此時的鳳皇尚被封印,只顯出普通樂器的模樣。

斜陽緩緩西墜,血紅色的光芒将大地鍍上一層流金。韓月歌雙手捧着臉頰,沐浴在夕陽裏,閉着眼睛,全神貫注地聽着曲聲。

她不通音律,卻很喜歡聽席初彈琴。席初擅音律,會彈的樂器很多,筝、琴、琵琶都不在話下,彈的最多的,是箜篌。

他将她摟在懷中,一遍遍彈着《桃花曲》給她聽,聽多了,她也能哼上幾句。是以她久而久之,養成一個習慣,但凡席初彈奏,她便十分安靜聽他彈完。

韓月歌聽着熟悉的曲子,腦海中不自覺浮起席初站在桃花樹下對着她笑的模樣。

冬日寒風拂面,她趴在微冷的斜陽中,伸出手,想象着花瓣簌簌飄下,停留在掌心。

“你是誰?”不知何時琴聲淡去,好聽的聲音跌入耳畔,将韓月歌的思緒扯了回來。

韓月歌睜開雙眸。

席初一身清雅無瑕的白衣,單手背在身後,身姿挺拔地站在牆下,仰起頭來,溫潤的雙眸盛着她的影子。

青玉和白霜腰間懸劍,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警惕地盯着韓月歌。

韓月歌驚訝道:“席初,你不認識我?”

席初聞言,唇角微勾,眸中漾開笑意,似清澈的湖面掀起微小的漣漪,勾得人魂兒都沒了。

他說:“我應當認識你嗎?”

這個答案着實叫韓月歌發懵,她尚未開口,青玉搶先道:“我看她分明就是刺客。”

白霜輕按腰間長劍,劍刃彈出劍鞘,警告之意明顯。

韓月歌連忙擺手:“我不是刺客,真的不是刺客,我是來找席初的。”

“可在下并不識得姑娘。”席初失笑,“姑娘來尋在下,可是有什麽要事?”

韓月歌盯着他的臉,眼中騰起疑惑。面前這個是席初沒錯,他與席初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容。

可又有哪裏不對。

她認識的席初,的确是高貴優雅溫柔多情,但那些都是表象。

她以前跟着席初時,被席初抱在懷裏,曾偷偷觀察過,席初對着旁人笑的時候,嘴角總是若有若無地噙着一抹薄涼的弧度。那種感覺,就像冰層裏裹着的火焰。

看起來是熱的,其實是冷的。

哪裏像面前這個席初,溫文爾雅,寬厚仁慈,笑起來,眼底的笑意如同四月春水映出的暖陽,叫人打心底裏生出親近之意。

“沒、沒什麽要事,素聞太子殿下美名,心中實在好奇,一時失了禮數。”韓月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決定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上面冷,姑娘不如先下來。”席初溫聲提議。

韓月歌點頭:“好,我下去了。”

她慢吞吞地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眼珠子轉了轉,裝作腳底打滑,“啊”地尖叫一聲,整個人朝着地上摔去。

眼前白影閃過,是席初足尖一點,縱身而起,将她橫抱在懷中,緩緩落回地面。

倒是牆外邊的麗兒,見她摔下去,那聲撕心裂肺的“公主”,穿過厚實的白牆,震得幾人耳膜發疼。

青玉陰陽怪氣地笑道:“原來是大周的公主,公主殿下好端端的有門不走,偏要來爬牆,大周的規矩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韓月歌伏在席初的懷裏,雙手揪着他的衣襟。兩人緊密相貼,她一副吓壞的模樣,抓着席初的手,指尖傳來席初的體溫。

體溫是真的。

她仰起脖子,與席初四目相對,席初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額間。

呼吸也是真的。

要是法術變出來的幻境,不會有這樣真實的體溫和呼吸。更重要的是,席初是骷髅所化,全身上下都披着人皮,早已沒了正常人的呼吸和體溫。

韓月歌指尖微顫。

眼前這個席初是活的,有着體溫和呼吸的席初。

如果他真的是席初,有着體溫和呼吸的席初,豈不是三百多年前還是凡人太子的席初?

再看青玉和白霜,雖形容未變,身上也無半點妖氣,分明還是凡人的青玉和白霜。

韓月歌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席初松開她:“公主沒事吧?”

韓月歌搖頭,默然片刻,問:“席初,你真的不識得我?”

席初微笑:“先前不識得,現在識得了。”

***

這一趟可以說是找着席初,也可以說是沒找着席初,席初是找着了,卻并非與她一同墜入碎骨淵的席初。

既然是彼岸花将她送到三百多年前,韓月歌取下脖子上的珠子,将自己的血滴到珠子上,奇怪的是,無論她滴入多少血,珠子都不像先前那般綻出血紅色的光芒。

韓月歌只好作罷,将珠子重新戴回脖子上。

或許席初才是回去的關鍵。

又過了兩日,天空飄起大雪,據麗兒說,這是大周今年的第一場雪。

鵝毛大雪覆滿大地,韓月歌穿着宮裝,撐開一把傘,踩着雪,走到行宮外面,故技重施,爬上先前爬過的那片瓦。

她這身宮裝好看是好看,比之仙女妖姬穿的衣裳,要繁複華麗許多,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爬上去。

天色已暗,行宮內的燈籠都已經亮起,雪粒簌簌落下,被橘黃色的燈光映照着,流光溢彩。

韓月歌趴在琉璃瓦上,舉着傘,往席初的屋中望去。

北風呼嘯,席初的窗門緊閉,窗紙上映出席初的身影。

韓月歌摸着脖子上的彼岸花,心想,那日兩人墜下碎骨淵,席初也在,或許要借助席初,才催動珠子上的法力,不如取些席初的血,再試一次。

可惜行宮內不能用法術,凡人席初武功高強,依着她的身手,未必能取血。

強取不了,那就坑蒙拐騙。

韓月歌打好主意,沒注意,吃了一口北風,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得她上氣不接下氣,涕淚橫流。

韓月歌摸出帕子,擦着眼角的淚痕,忽聞一道溫潤的聲音:“下來吧。”

韓月歌睜開眼睛,風雪潇潇,席初撐着青竹傘,站在雪地裏,隔着簌簌而落的雪,沖她微微一笑:“都咳成這樣了,你還要在上面呆多久?”

這個行宮裏使不了法術,韓月歌又是草木化形,天生對寒氣敏感。她攥着帕子,堵住鼻子,委屈巴巴道:“我凍僵了。”

“屋子裏有暖爐,你跳下來,我接着你。”

韓月歌羞赧:“這不大好吧。”

“若是公主顧及名節,在下可當做……”

“我吃胖了。”韓月歌不好意思地說道。

皇宮裏美食太多,這幾日她沒有節制,多吃了一點,腰身明顯粗了。

席初沒忍住,輕聲笑了起來:“公主莫擔心,這點力氣在下還是有的。”

韓月歌站起來:“那我跳了。”

席初扔了手中傘,朝她伸出雙臂。韓月歌舉着傘,從風雪中跳了下去,穩穩當當落在席初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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