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明錦》劇組轉眼拍了大半, 劇情也走到了高潮階段。

前期是蓄勢階段，許是深宅大院裏多年的一層不變，顧世薇的到來, 徹底改變了顧氏公館的一切。

顧老太太對顧世薇極其疼愛，甚至說出将來要将顧家交到世薇的手上。此話一出，上面大房和二房立時就開始耐不住心性兒了。連白姒桐這個不争不搶的，也一同打起了家産的主意。

白姒桐無依無靠，她在顧家生存唯一的籌碼, 便是她的丈夫顧世行。可顧世行的身子,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根本撐不了幾年。

三房無後，等老太太歸了西, 她的下場, 只怕連顧家随便一個下人都不如。

一時, 整個顧家上下都揣着各種心思，而這些心思, 無一不是在顧世薇身上。

顧世薇在國外多年，一生衣食無憂，是站在世界頂端的高貴小姐，自然不知道豪門內宅裏的鬥争。

這其中就包括白姒桐故意主動的撩撥。

米星薇撐頭坐在攝影棚下, 低頭研讀劇本。

天氣越來越熱, 是盛夏最炎熱的七月。

而劇中, 才剛剛入了秋。

今天這一場也是重頭戲，背景是顧世薇和顧家有世交往來的沈家二公子的相親戲。

沈博義是沈家的繼承人，雖然排行老二，但勝在嫡出。所以老太太為顧世薇挑的人家，也是南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将來世薇嫁過去, 直接就是一門主婦，一輩子榮華富貴都不愁。

這也是近來顧家最大的事。

相親的地點約在了大劇院裏，老太太帶了顧世薇和三個孫媳婦一起去了，本來沒打算帶白姒桐去，最後是白姒桐主動要求要跟着去的。

白姒桐從來沒有提過什麽，頭一回主動提出來，老太太也就沒說什麽，直接帶着一塊兒去了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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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博義早年在香港做過生意，比顧世薇大了五歲，是個老練成熟的商人，有做生意的頭腦，人長得也俊俏。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沈博義直接邀請顧世薇跳了支舞。顧世薇其實對這個沈博義沒有感覺，她也不情願來相親，但無奈老太太和全家的勸說，她只好來了。

沈博義的名聲，她曾派人打聽過，是個放浪不羁流連在花叢裏的人，二十七八歲了仍舊沒有家室，外頭風言風語倒是也不少。

這樣的一個人，實非良人。

沈博義手掌伸在顧世薇眼前，顧世薇正猶豫時，忽然身旁白姒桐搶先拉住沈博義的手。沈博義這才瞥見白姒桐，白姒桐長得美，沒出嫁前就是那一帶的豆腐西施，穿着一身豔麗的旗袍，妝容明豔，一看就是有風情的女人。

沈博義勾唇一笑，就勢拉起了白姒桐。兩人轉到舞廳中央，淹沒在了人海中。

旁邊二太太蔣慧章見狀，一下氣急轉頭朝老太太，喊：“老太太，你瞧她！狐媚也不知道場合，今兒四妹妹是主角兒，她這是什麽樣子？！”

二太太對白姒桐向來不對付，當年白姒桐願意上花轎，那是因為二爺顧世峰去提的親，白姒桐也以為自己嫁的人是顧世峰，所以兩人之間，這幾年來一直不清不楚的。她家世峰是什麽德行，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老太太倒是鎮定得很，她瞥了眼舞廳中央的白姒桐，淡淡轉頭朝蔣慧章說：“什麽場合該說什麽話，你急什麽。”

蔣慧章一下被怼地啞口無言，家裏老太太是一家之主，她自然不能說什麽，但心裏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

即便是在南京城裏，只要知道她蔣家的，幾時受過這樣的氣！

顧世薇淡眼瞥向白姒桐和沈博義的方向，見兩人似乎在交談些什麽，白姒桐嘴角輕輕抿起，那樣的風情，顧世薇從來沒有見過，哪怕是在三哥面前，她也從來沒有見過。

她對着另一個男人，素未謀面。

笑得傾國傾城。

鏡頭切換，轉換到白姒桐和沈博義的場景。

沈博義是個情場老手，對于白姒桐這樣的美人，從來沒有招架的能力，更何況還是主動送上門來的。

白姒桐勾唇笑道：“沈少爺在想什麽？”

沈博義笑了下，搭在她的腰上，兩人腳步一迎一合，說：“我在想，顧家還有這麽标致的人兒麽？”

白姒桐垂眸輕笑，說：“我可不是顧家的姑娘，我是顧府三太太。”

沈博義眼底明顯輕怔了下，但随即片刻就恢複了輕松的神态，他眼底噙着興味，細細說：“三太太長得可真美。”

白姒桐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忽然笑得花枝兒一樣，燈光潋滟灑在她白皙的臉上，像渡了一層光輝。沈博義頭一次見到笑起來這麽美的人。

顧盼生輝，大抵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白姒桐複又擡眸睨他，眼底氤氲着風情，她輕聲調侃，問：“那沈公子願不願意娶我做太太？”

搭在白姒桐腰間的手忽然頓了下，沈博義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白姒桐感受到眼前人的變化，有自在意料之中的意味，她嘴角慢慢勾起，忽然轉頭朝向舞廳之外的方向顧世薇的方向看去。

顧世薇瞥見她的視線，兩人對視，一瞬間，似乎周遭所有聲音和事物都消失了，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二人。

有種隔山海，泯然一笑的意思。

“卡——”賀藍喊道，“這條過！後期還有幾個鏡頭，老太太和蔣慧章的，需要再補一下。顧宅的場景那頭先布置起來，二十分鐘所有人都過去。”

副導演說好，吩咐幾個部門準備了起來。

顧宅內，場景布置完畢。

這一場戲，是衆人回到顧宅後，白姒桐被衆人指責，尤其是以二太太為首，在老太太耳旁煽風點火。

正巧這時，白姒桐忽然被知曉，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老太太探起身，眸光裏忽然活泛起來，忙問：“老三媳婦，這是有了麽？”

顧家所有人都聚在大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白姒桐身上。白姒桐捂住胸口，眸光忽然瞥向坐在對面的顧世薇，僅僅一瞬間，随即她便朝着老太太，抿唇輕笑：“是，兩個月了。”

老太太一聽，眉梢立刻揚了起來，欣喜着連說了三四個好，欣慰道：“三房總算是有後了。”

所有人的臉色有憂有喜，坐在西面的老二顧世峰此時臉上忽然難看起來，瞥眼正好撞上對面白姒桐漫不經心投過來的視線，他端着茶杯的手愣了下，連忙低下頭抿了口茶水。

白姒桐的确是懷孕了，只不過不是丈夫顧世行的，而是二爺顧世峰的。顧世峰撩撥白姒桐，說将來老三沒了，會養着她，保她衣食無憂。白姒桐嫁進顧家前，本就對顧世峰有意，無依無靠之際，只有顧世峰對她好，十六七的女孩兒，顧世峰是她接觸的第一個男人，她也就輕易淪陷在了顧世峰的謊言之中。

又如何知道，顧世峰只不過是在欺騙玩弄她。

因為有孕一事，老太太對白姒桐在顧世薇和沈博義相親上做的那些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倒是二太太蔣慧章氣得半死。

蔣慧章回房，惡狠狠地說：“老太太只知道維護顧家的人，顧家的臉面，倘若沒有我們蔣家給她撐腰，他顧世峰算什麽東西？要叫我咽下這口氣，簡直妄想！這孩子不能出生！”

顧家的家業都是老二在做主，老大從來不管這些生意場的事情，所以顧家這一大半的家産都是她蔣慧章的，如今突然冒出來個白姒桐，還有了身孕，什麽雜種都要來分一杯羹，蔣慧章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因為是電影，所以篇幅有限，中間有不少過渡的情節都被匆匆一筆帶過了。

情節逐漸發酵到了高潮。

時間線拉到半年之後，沈博義與顧世薇還是談了一段時間，白姒桐的那番操作，也并未阻止事态的發生。

婚期定在了臘八，是算命大師算的好日子。沈博義對顧世薇其實也沒有什麽喜歡，只不過像他這樣大的家族，總歸需要一個有家有背景的妻子，兩下權衡之下，還是答應了婚事。

訂婚的前一天晚上，白姒桐在府中池塘邊上，遇上了顧世薇。

冬日夜晚寒冷，剛下過雪的顧宅，到處白茫茫一片，湖面上也結了冰。

顧世薇視線落在白姒桐身上，她瞥見她已經挺得老高的肚子，算算日子，是七個月的身孕了。她淡淡道：“夜路滑，三嫂有了身子，還是不要出來亂走動的好。”說完她沒有再看她，徑直從她身旁走過。

顧世薇語氣裏帶着氣，白姒桐聽得出來，她扶住腰轉過身來，忽然喊住了顧世薇，問：“你明天……當真要嫁給沈博義麽？”

顧世薇聽見她的聲音，沒有回頭，只淡淡盯着眼前的雪景，道：“怎麽？三嫂還想再次破壞這一場既定的事實麽？這一回，我倒不知道，三嫂想以什麽樣的理由說服。”

白姒桐沒有說話，默了半晌，她才慢慢開口：“他不是好人。”

白姒桐對顧世薇，總歸還是不同的。

顧世薇回過頭來，問：“那你呢？是好人麽？”

白姒桐沉默沒有開口。

什麽好人不好人，在她這裏，什麽都是浮雲一場。從她踏進顧家公館那個晚上起，她就注定回不到從前了。

顧世薇朝她走了兩步，眸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淡淡道：“三哥身子早就壞了，你這孩子，是哪裏來的？”

白姒桐輕怔，她擡頭默默盯着顧世薇的臉，那一瞬間，眸光裏有無盡的眷戀。她想開口說些什麽，卻看見這張純淨到無暇的面容，一下頓住了。沒有任何一刻起，她覺得自己肮髒不堪。

甚至不配站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