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央把酒壇放在桌上,解封後,就看到那裏面的酒并未盛滿。不等夏央示意,綠秧就拿來了取酒的勺子遞給了她,只見她舀出了一些盛在器具裏,而後沿着瓶口下的地方摸索了起來,竟從裏面拿出了一小塊東西,待她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張不過手指長短的紙條,上面寫着字:四日後卯時,送還此壇。
見孫氏笑說:“這位爺還拿以前的法子來糊弄人。”映紅也笑着說:“小時候娘娘做姑娘的時候和顧爺的暗號,想不到今日竟有這般用處。”綠秧也似感概:“是啊,當年顧爺剛搬出去,家裏人都不許小輩們和他來往,說是敗壞了家風,偏咱們娘娘不聽,為了支持顧爺做買賣,又是送錢又是出主意,總是乘府裏買酒,喬裝還壇,坐着酒壇子車溜出去,諸多出逃中就數這條出逃之計沒被老爺識破過,現在想來也覺有趣。”
另一精細住所裏,皇後正與那安嫔相談甚歡。
皇後端起安嫔送來的水晶杯,反複把玩,看了這許久也覺得世所罕有,獨一無二,誇贊道:“安嫔費心了,這麽好的東西給了我豈不可惜。”
安嫔堆起了笑說:“哎呦,皇後娘娘這是說笑呢,您母儀天下、尊貴無比,我還覺這杯子配不上您呢。”皇後笑了笑,并未接話只提說:“儲秀宮裏出來的,數你最是表現好,教引嬷嬷回話總是百般稱贊。”
安嫔聽了這話收起了笑意恭敬的拜了拜說:“皇後娘娘,臣妾不過是愚笨,想着要把這規矩都學會了,要是沖撞了皇後娘娘那就是罪該萬死了。”皇後冷眼瞧着安嫔畏懼的樣子,半天後才扶起安嫔說:“妹妹這是做什麽快快請起,我就說你是個嘴甜貼心的。”
安嫔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暗道這皇後于外面傳的賢良淑德半點沾不上邊,怕不是好相處的。面上笑着嘴上說:“娘娘恩德,才這般稱贊我。”
皇後這才回說:“你們本該從那儲秀宮裏出來就要安排侍寝事宜的,但宮裏的宮殿好些地方需要修補、撤換,那些偷懶耍滑的竟回說東西太多一時間做不過來,還得需要些時日,氣得我本欲責罰,但又顧慮陛下繼位不久不宜打殺,這才放了那些個東西。想着陛下好些日子不曾休息,又有酷暑難消,就禀了陛下帶着衆姐妹出來避避暑,也好讓你們和陛下熟悉熟悉。”
安嫔聽到此處再難維持臉上的平靜,汗滴從鬓角滴落,就知事情早已暴露了,估計是那許貴人行事不夠周密露餡兒了,真是個蠢貨。
這些日子眼看這皇後沒提侍寝之事,安嫔和許貴人便心生一計,安嫔探問皇帝在園裏的動向,那許貴人則拿着備好的吃食去尋,但條件是許貴人得要在皇上面前提一提自己,本想投石問路,不成想這許貴人不是個牢靠的,讓皇後看出了端倪,現在找自己來問話來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安嫔這次跪到了地上,惶恐不安的磕了頭,答道:“皇後娘娘恕罪都是那許貴人騙我說只想要一睹陛下風采,絕無半點非分之想,臣妾覺得她說的可憐,才幫着問了陛下的蹤跡,求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不緊不慢的說:“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探問皇帝喜好和蹤跡,有揣測聖意之嫌,不是我說你,這也太不穩重了些,也罷了到底是剛進的宮,這規矩學的還不夠。既如此,常嬷嬷過會派人傳了話送許貴人回宮,直接送去儲秀宮讓她把該學的都學好了再出來。”
聽到此處安嫔混身似是軟了,連跪都跪不穩,搖搖晃晃。皇後一瞧,叫宮女玲兒攙扶起來,對着軟成一灘的安嫔說:“你啊,就是心軟,玲兒送安嫔回去。”說完那宮女就半抱着安嫔送她出了門。
皇後看着那安嫔出了自己住處,便拉下了臉 。常嬷嬷将房裏的侍從都支了出去後,給她送了茶水,皇後接過送至嘴邊就覺實在難以下咽,摔了那白玉杯,厲聲道:“這些個耐不住的,趕着往龍床上爬,我倒要看看誰能越過我去。”
常嬷嬷暫未出聲,待皇後理順了氣,才說道:“娘娘別氣,不過是些沒站穩腳的,不值當動怒,老奴鬥膽多嘴,還望皇後娘娘別怪罪才好。”皇後看了眼自己的奶婆子,只說:“常媽媽盡管說。”
于是那嬷嬷開口道:“這歷朝歷代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的,妃嫔衆多,咱們陛下算是好的,自王府便不重□□,沒有通房也不納妾室,只娶了那恭妃做門面,到了,還是給了娘娘正宮的位份。可要那人再無旁人,擱在普通人家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他是天潢貴胄,娘娘可別一股腦鑽進了死胡同。”
皇後神色暗傷說:“常媽媽說的我又何嘗不知,可我就是不甘心,我攔得了一天是一天,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笑着走進別人的帳裏,留我一人獨守空房,度過這無盡的歲月。”
常嬷嬷眼看着自個主子還想不明白就提到:“可娘娘你還有孩子,還有族人,時間長了,說不定這念想就斷了,但要落個妒婦的名聲,他日,咱們皇子立儲登位,這就是一個把柄。”
皇後頓時淚如泉湧,昔日裏的端莊典雅,頃刻盡覆,到最後皇後也并未表态,只對着常嬷嬷說:“那位李答應即來透了消息,常媽媽看看能否留着用,若能留着就發派到海氏那邊去探探底。”
許貴人被遣送回宮,安嫔被半拖出皇後住處的事很快就傳開了,夏央正閑着無聊打算去釣魚逛園子,綠秧從外邊回來趴在夏央耳畔低語片刻,聽完夏央轉頭對翠柳說:“翠柳去叫外面那些來撒掃的都出去吧。”翠柳微微一福,出了內屋。
綠秧出聲說道:“娘娘,照此看來,這皇後是個善妒的。”
夏央卻笑道:“只有愛慕那人才能起這妒意,她若不妒才叫人奇怪。”
綠秧道:“那以前在王府伏低做小,難道是不敢 我原以為不過是妃嫔獻媚的事,沒想到會鬧到這般。”
話說那日夏央讓綠秧去要水果,到了那廚司,就見衆人忙忙碌碌,無暇顧及,綠秧便拉住一個,叫她給自己去拿了些冰果子,趁着這空檔就聽了一嘴話,說了那許貴人打聽陛下喜好帶了可口的瓜果送了去。不成想出來的時候遇見了李答應,怕天氣熱冰過的果子散了冷氣,問了安便連忙趕回來了。之後,綠秧私底下回了夏央所見所聞,那日夏央并未說什麽,只叫綠秧不可再說。
仔細回想了那日的經過,綠秧适才恍然大悟說:“那日我取果子的時候遇見了李答應,原來是她。”
“這才是咱們娘娘最聰明的地方。”孫氏看了眼那朽木疙瘩“猜到了真相,也看透了人心。” 映紅聽的稀裏糊塗的,這次沒敢問,就是那好奇的眼睛透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看她抓心撓腮的表情,逗樂了夏央,夏央給她解釋道:“那許答應還是個有腦子的,這事發的時間不宜過早也不能遲了,早了,要是在皇帝安排的宴會前夕去說,那必定會惹的大家都不愉快,壞了當晚所有人的興致,說不定會連累自己,遲了,不過一件可小可大的事,說過去就過去了。但宴會之後去說那就不一樣了,大家夥兒各自回了住處,不往一頭聚自然也就礙不着誰了。對于咱們,最好的就是沉默不語,皇後要在這後宮中立威,此時絕不是最好的時機,可她還沉浸在昔日王府的日子裏,那自然是要發作一頓的。”
綠秧補充道:“那李貴人說與不說都無甚幹系,遲早會傳到皇後耳朵裏,這事發作不發作都對我們有利,皇後這些日子大概得有的愁了。”
第二日,一早夏央便派人去尋那佳貴人,邀她一起泡溫泉,佳貴人早就在這園子裏待不住了,想往外溜,夏央這提議正和她意,換了衣衫便跟着出來了。
那溫泉地處皇莊外,往西走不遠處,一行人找了莊裏的人帶路,半盞茶功夫就到了。不用多說,那處有侍衛把守的地方便是所尋之處。衆人推門走進了院子,院落修的雅致,竹木搭建的屋舍,且有涼亭流水再側,清新自然和皇莊裏的景象截然不同。
佳貴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房子新奇極了,到處走走看看,突然從屋裏出來了幾個穿着素淨的侍女,上來拜見,而後領着衆人進了房間。
進來便發現裏面別有洞天,曲曲折折的路,四通八達,各處末端都有一個房間,房間門上挂着牌子。侍女們帶着衆人進了裏面那一處挂了溫香襲來的。首位的侍女說到:“按照恭妃娘娘的品級,便是這裏最為合适。佳貴人且随奴婢前來。”
佳貴人哪肯依就說:“我要和姐姐在一處泡。”那是侍女看了眼夏央,見她點了頭,卻仍是不許,說歷來沒有這樣的先例,氣的佳貴人直跺腳,但最後還是乖乖跟着走了,夏央看着人走遠了才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