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44

往後的日子倒還算得上平靜,近來念亭對宸飛好得幾乎沒話說,而這份殷勤,在宸飛看來卻是那麽的多餘。但即便不願領情,他也不會去打破這樣的氣氛,再怎麽說,現在這種安穩的日子總好過每天争吵打鬧。

只可惜,他本無意去破壞氣氛,可偏偏世事不如人願,某一天的午後,念亭突然接到了一通從美國打來的電話,宸飛當時并不清楚電話裏的那個人到底說了些什麽,只是瞧見念亭的臉色略微變了變,繼而就拿着手機走出去了。

宸飛靠在窗邊,看着念亭離去的背影,莫名地有了一種感覺,總覺得這一通電話将要颠覆掉一些東西。

奇怪的第六感,據說是女人有的東西,可在宸飛身上竟也靈驗了一回。

念亭再回來時表情很嚴肅,走到沙發上坐下,他擡頭見宸飛正看着這邊,于是沖他招了招手,喚道:“宸飛,你過來。”

宸飛向來是個識時務的人,如今身在容家,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跟容少起沖突,所以思忖了片刻,他終于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

宸飛剛在沙發上坐下,念亭便一把攬過他,将他緊緊地摟在懷裏,宸飛本能地想要抗拒,可剛掙了兩下,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低語,“宸飛,讓我抱一會兒。”

猶如被下了魔咒,宸飛瞬間就停止了掙紮,他擡起頭,本想要看看念亭的眼神,然而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後者卻忽然換了個姿勢,将下巴擱到了他的肩窩中。那一刻,宸飛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只是那人的氣息不太平穩,像是剛剛有過情緒上的大波動。

而他也不多問,只任由念亭抱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對方再度開口,“我要搭今晚的飛機回一趟美國,因為事态緊急,所以不能帶着你,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要乖一點,記得要按時吃飯,不準任性。”

宸飛從念亭懷裏撤了出來,雙目灼灼地凝視着那雙此刻似乎蒙着一層悲傷的眼睛,許久後終是将心頭的疑惑問出了口,“發生什麽事了?”

念亭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回道:“我媽她……快不行了。”

聞言,宸飛的眉頭飛快地蹙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冷靜,“怎麽會的?”

念亭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口氣聽上去不那麽沉重,“她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前陣子佩佩的死給她的打擊不小,回美國後她的病情就一直在反複,最近似乎是惡化了。”

有些話不必念亭明說,宸飛心裏已然明了,他不再吭聲,念亭便也不再廢話,只輕輕地拍了拍宸飛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在意。

而當天晚上九點半的飛機,念亭離開了上海。那個時候,宸飛正站在落地窗邊望着夜空的繁星,仿佛其中一顆就是容念亭。

他站了足有一個小時,這才轉身上床準備睡覺,這一晚,可能将是他在容家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總覺得有些遺憾,最後一夜竟然只有他獨自一人。

宸飛料準了以尹家和曜天的消息渠道,念亭離開上海的事瞞不了多久,最晚明天就會有人來救他,他本以為行動大概會被定在明天夜裏,不料竟是今晚。

看來自己還是太低估了那群家夥,可是當宸飛看到那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時,仍是難免被驚訝到了,“寧由?”他眉梢略微挑了挑,雙眼眯成了月牙的形狀,“我沒想到居然會是你來救我。”

寧由莞爾一笑,拉過宸飛走到落地窗前,将一股麻繩纏繞在宸飛的腰上,他說:“我怎麽能讓二少一個人在這兒吃苦呢?既然這事兒是我惹出來的,那麽理應由我親自來把您再救出去。”說着,他已推開了窗子,将繩子另一頭的鈎子挂在了床頭,然後又走回來對宸飛正色道:“二少先跳,我在上邊看着以防萬一。”

宸飛心裏有些不放心,又問:“我跳完你也會下來?”

寧由愣了愣,随後才反應過來二少在擔心什麽,則又笑了起來,“放心,我肯定是要下去帶着二少一塊兒逃離容家的,讓您一個人,我也不放心啊!”

有了寧由這句話,宸飛總算放心了些。那麻繩綁得很牢,外加宸飛久混黑道練就的一身逃生本領,很容易便跳下了兩,緊接着寧由又将繩子拉了上去,纏住自己的腰際,繼宸飛之後也縱身躍下,一切看上去都那麽順利。

可就在那時候,巡邏的保镖似乎發現了這裏的異動,寧由一驚之下已顧不及任何,扯開腰中的繩子拉起宸飛的手就往外跑。

之所以選擇從容少卧室的窗戶跳下,是因為寧由知道那下邊就是一片花圃,而盡頭的栅欄并不高,很好爬。

寧由幫着宸飛先翻了出去,而後自己再借着花盆的高度往外翻,可一個人到底不如有人在身後推一把方便,而眼看着後頭一幫子人就要追上來,寧由心裏一着急,小腿被鐵欄劃出了一道很長的口子,瞬間就冒了血。

宸飛完全沒有想到寧由在翻爬的過程中會出狀況,以至于那人重重地跌在了地上以後,他才反應過來,趕緊扶起他,問道:“寧由,你沒事?”

寧由這人長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實際上倒是強硬得很,他将身體一半的力量借在宸飛的手臂上,努力地撐起身子,“沒事,我們快走,希言就在前面巷口等着。”

奔跑間,宸飛看寧由跑步的姿勢不太對勁,旋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你受傷了?”

寧由的步子沒有絲毫的停滞,“不礙事,待會兒上了車再看。”身後有幾名保镖還在窮追不舍,宸飛也知道這時候是容不得他們停下來的,只是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寧由是那樣的強大。

等上了車,希言二話不說猛踩油門,車子飛快地駛了出去,将那些個煩人的家夥全都甩在了身後。

車子開了好一段路,宸飛才感覺自己的心跳略微平複了些,在确定他們是真的安全了以後,他便低下頭去查看寧由的傷勢,剛才瞧這小子走路的姿勢,應該是右腿受傷了?

由于正是盛夏季節,這晚寧由穿了一條米色的中褲,小腿完全露在外頭,此刻右腿外側赫然豎着一道很長的傷口。

宸飛記得在椅子後面放着一盒酒精棉花的,他翻找了片刻,總算是找到了,于是取過一小團又彎下腰去為寧由做傷口消毒。

而寧由哪裏想到二少竟會屈尊纡貴親自幫他處理傷口,他怔了怔,半晌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二少,您、您不必這樣,我沒事的。”

“閉嘴!哪來那麽多廢話?”宸飛低聲罵了一句,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個愛逞強的家夥,這傷口雖不算深,但那麽長一道,想必也是疼極了的,好在血倒是止住了,大問題應該沒什麽,就怕傷口感染。

“車裏有沒有藥?”擡起頭的剎那,宸飛對希言問道。

希言并未回頭,而是與後視鏡中的宸飛對了一眼,“抱歉,二少爺,車裏的藥上回就用完了,我忘了續上。”

“嗯。”宸飛淡淡地應了聲,卻也沒有要責怪的意思,“去SEX。”

寧由知道二少是想帶他去SEX上藥,可是這一來必當要耽誤了回去的時間,少主肯定要擔心?他覺得無論是因為什麽樣的理由,總歸該先回家一趟才是,“二少,我真的沒事,還是先回尹家,少主他正等着呢!”

宸飛瞥了寧由一眼,伸手寵溺地摸摸他的頭,“我回頭會給我哥打電話報平安,你乖乖跟我去SEX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寧由看宸飛心意已決,也實在不好再多說什麽。

那之後,宸飛幫寧由把傷口擦幹淨好了,則顧自将目光移向了車窗外。玻璃在夜色之下泛出鏡子一般的光澤,上頭映出自己的臉,宸飛這才發覺,原來僅僅半月不到的時間,自己已瘦了那麽多。

看來這陣子是真的不能回去了,要是讓哥看到他這樣子,怕是又得說他,而哥若知道他吸毒,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宸飛太久沒來SEX,一來無疑是被團團圍住了。貓子首當其沖,一見着宸飛就特激動地喊道:“老大,你總算回來了!容念亭那混蛋沒有把你吃了?”他本就是心直口快的個性,這話完全沒經過大腦思考就那樣脫口而出,說完後他才意識到不太對,而那時宸飛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

貓子一陣心虛,額上都冒出了汗,“那個,不是,老大,你可別想歪了,我的意思是,容念亭他……”

宸飛聽這臭小子左一句容念亭右一句容念亭,忽然就來了氣,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沖他吼了一聲,“你說夠了沒有?”

貓子被這麽一吼,旋即不敢再出聲了,宸飛懶得搭理他,索性叫來了王虎,“虎子,你帶寧由去處理一下傷口。”

王虎的性子比較穩重,把寧由交給他,宸飛也比較放心。目送着寧由與王虎二人走開後,宸飛揮了揮手,打發了那群弟兄,然後帶着希言去了自己專屬的那家320號房間。

宸飛坐在沙發上,略顯疲憊地半眯着眼,希言走過來給他倒了一杯清水,宸飛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半杯,繼而才對着希言開口說道:“幫我準備一千克的海洛因,越快越好。”

希言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二少這麽做的用意,“這批貨二少爺是打算發往哪裏?”他本就是随口問問,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答,“不發,我自己需要。”

有那麽一瞬間,希言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之後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宸飛将空了的玻璃杯遞過來,他伸手接過,卻無意間發現了對方手臂上的一排針孔,“二少爺近來瘦了不少,容念亭是不是對你不好?”

宸飛猛然擡起眼,對上了希言的眸子,“想問什麽就直接問,不必拐彎抹角的。”

希言緊緊抿着雙唇,許久後才終于鼓足了勇氣問道:“二少是不是吸毒了?”

雖然事先有了心理準備,可當聽到希言如此直白地将心頭的猜測問出口的時候,宸飛仍是覺得胸口一窒,但沒多久,他便理平了情緒。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宸飛輕輕地點了下頭,慵懶地回道:“我是吸毒了,4號海洛因。”那句話後,室內一片死寂,相信這時候就算是一根針落在地上也會顯得很突兀。

長嘆了一口氣,宸飛小聲說道:“這件事別讓我哥和寧由知道,我不想他們擔心。”到這一刻,他也只能和希言傾訴,唯有希言,才會永遠無條件地與他站在同一邊,并幫他保守秘密。

“有沒有想過戒毒?”希言的嗓音很低沉,聽得出是在極力地忍耐。

宸飛苦澀地牽動了下唇角,“戒毒?我為什麽要戒?”他頓了頓,看到希言眸中忽閃而過的一抹憂郁,複又啓口,“以尹家的財力,足夠我吸好幾輩子的毒了,戒毒太痛苦,我暫時沒有自虐的打算。”

“二少爺……”希言顯然還打算說什麽,卻被宸飛擡手制止,“什麽都不必說了,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記得口風封緊點,我這幾天都不回去了,你要是見着我哥,就替我轉告一聲,讓他不用擔心。”

希言清楚宸飛的脾氣,知道這時候多說無益,也就閉了嘴。

“哦對了,再給我備一部手機,以及一張新卡號,我那手機被容念亭給砸了。”宸飛想起自己那不幸陣亡的手機,心裏又有些郁悶,想他那張卡上存了好多朋友的號碼,如今都沒有了。

瞄了眼牆上的鐘,宸飛這才發現時針竟已劃破了三點,于是他站起身,拍了拍希言的肩膀,“不早了,你今晚也累了,早點回去,我去看看寧由。”說着,他已邁開腳步,往門外走去。

希言回過身,默默地注視着宸飛的背影,那單薄消瘦的身形印在眸中,掀起一層淡淡的悲哀。

過了很久,他才終于走了出去,而在離開之前,他卻給毒品供應方打了通電話,說急需一千克海洛因,并定于兩小時後碼頭交易。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想說,毒品很強大,人性很脆弱,不要把黑道看得多了不起,在毒瘾面前誰都成不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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