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45
醫療室也在三,只不過是在走道的另一頭,宸飛過去的時候寧由的腿傷已經包紮完了,正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雪白的床單映襯得他格外柔弱。意識到有人來了,他連忙擡起頭。
當目光撞上了宸飛的視線時,寧由先是微怔了下,随後便想要下床。宸飛見了趕緊走過去制止,“別亂動,好好坐着。”
寧由瞧宸飛都已經走到了床邊,也就不再堅持,只往邊上移了移,給他留了個坐的位置。宸飛在床沿坐下,看了看寧由纏着繃帶的右腿,繼而問道:“還疼嗎?”
其實這問題問得挺沒意思的,腿上終究是被劃了那麽長一道口子,又怎麽可能不疼?不過寧由表現得很堅強,微微揚起唇角,莞爾一笑,“不疼了。”
宸飛摸了摸寧由的頭,心裏又不禁贊了他兩句,“對了,王虎人呢?”将手縮回來的時候,宸飛問道。
寧由的唇邊始終挂着一抹淺笑,“哦,虎子哥說下出了點狀況,他下去看看,一會兒就上來。”他的笑容很溫和,可不知為什麽,宸飛就是覺得面前這雙漂亮的眼睛裏似乎寫了一層淡淡的憂傷。
了然地點點頭,宸飛再度對上了寧由的瞳仁,他試圖從中看透些什麽,可盯着瞧了許久,卻反而越發看不明白,那雙深邃的雙眸,裏面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剛才在想什麽?我看你一個人在發呆。”在宸飛看來,沒有經歷過大悲大痛的人,不該擁有像寧由此刻的這種眼神,太複雜,也太叫人心碎。
而那一刻,當他問出這句話後,他清楚地看見寧由唇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個面部僵硬的表情只維持了一秒,之後又恢複到了最初。
寧由低着頭,劉海遮擋着眼,“我在想,少爺回來要是知道了這事兒,一定該恨死我了。”言下,他自嘲地笑了起來,嘴角咧開的弧度更大。
宸飛專注地凝視了寧由許久,“你很在意容念亭對你的看法?”話問出口後,他才又想起早些時候與寧由有過的一次談話,而後提了聲道:“啊,我給忘了,你說過你喜歡容念亭的。”他說話向來比較直,自己是覺得沒什麽,但寧由作為當事人,聽了難免有些尴尬。
沉默了須臾,寧由終是咬了咬牙,苦澀地說道:“是啊,我說過我喜歡他,我還說過,我不會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少爺聽,可是卻食言了。”
“呃?”宸飛一愣,半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你跟他表白了?”
寧由又笑起來,可除卻那上揚的嘴角,宸飛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笑意。寧由說:“我想我是這世上唯一的一個在表白的同時又親手把愛情斷送了的傻瓜。”他想起那天與念亭的大吵,心裏不免有些後悔,“那天有些話,我可能說重了,只是當時真的很失望,我原以為我心裏那個人是誰,少爺是很清楚的,可沒想到……”他的話只說到這裏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宸飛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再吭聲,忽然間有了些感慨,“我真的很好奇,容念亭到底有什麽好?為什麽一個個都對他死心塌地的呢?”他的口氣就像個孩子在纏着媽媽問今天晚上吃什麽。
寧由沒想到宸飛會突然這麽問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很久才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少爺長得很帥,所以總有人被他吸引。”
面對這樣的答案,宸飛只是笑了笑,“帥?呵呵,确實,他長得很帥。”他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在床單上打着圈兒,“不過長相不能決定一切,就好比你絕對不會找一個長得帥卻對你有過性侵犯的人當終身伴侶。”
寧由知道宸飛與念亭間發生過的那些事,這會兒聽二少打了這麽個比方,他只當是自己說錯了話,立馬道歉:“對不起二少爺,我不是有意提這些的。”
宸飛本是随口一說,并沒有任何含沙射影的意思,不料寧由竟因此而誤會,這反倒讓他不好意思了起來,“我沒說什麽?寧由,你不需要那麽緊張。”
寧由聽着宸飛的口氣,覺得他好像真沒有生氣,這才放松下來,“是。”
宸飛看着寧由,發現這小子跟他說話時還是一副警惕小心的模樣,不禁輕嘆了一聲,心裏暗暗抱怨了兩句。爾後他又想到剛才沒有說完的問題,便繼續問道:“寧由你說,你都喜歡容少什麽?”
“啊?”寧由沒料到宸飛竟會問得這樣直白,頓時怔愣了下,随後才說道:“我也問過自己類似的問題,到底喜歡他什麽呢?這些天我也想了許多,突然覺得,我對少爺的感情可能并不一定是愛。”
聞言,宸飛的眉梢略微往上挑了挑,“哦?那是什麽?”
寧由歪着腦袋,似是在認真思考,“嗯……可能是感激,要是沒有遇到少爺,我未必能活到今天,在容家的那段日子裏,少爺供我讀書,他們一家人都對我很好,他也很照顧我,所以我想,我對少爺有的大概是一種依賴,想要留在他身邊,也許只是想報恩。”
這些話寧由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這是第一次将心事吐露,他原以為說出來會好受一些,怎知如今說出了口,卻反而更難過了。
曾經自己是那麽堅定着對待容少的那份感情,然而突然之間,他發現原來那只是一個充滿期冀的夢,正因為是夢,所以才會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可一旦夢醒了,又剩下了些什麽呢?
如果那不是愛,如果那只是一顆感恩的心,那麽這麽多年來,他在執着的又是什麽?多麽可笑,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會去想起容少,在意對方的看法,只是他已分不清想念是因為擁有過太多還是輸掉了太多?
宸飛在一旁默默守着,目光安靜地投入寧由的眼中,那對眸中漸漸漫開一抹失落。宸飛知寧由心裏難受,則想着逗他開心,“這麽說來,我也對你有恩啊,你可以考慮回來我這裏,我肯定會比容念亭更疼你的。”他的口氣痞痞的,帶了點玩笑的意思。
寧由聽了後果真又笑開了,他的眼睛彎起來格外的好看,“好啊,我回到二少身邊去,二少爺可要記得你說了會疼我的。”
伴着寧由的話,宸飛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僵,久之才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真的?”
“二少以為我開玩笑的?”寧由不答反問,唇邊的笑容絲毫不減,“如果我發誓絕對不再背叛,您還願意收下我嗎?”
宸飛不說話了,寧由瞧他面部表情漸漸變淡,終于也斂起了笑意,“抱歉,我不該說這些的,二少爺別往心裏去,回頭,嗯……回頭我可能就離開上海了。”
“走去哪兒?”宸飛問道。
寧由搖搖頭,口吻很輕,“還沒想好,上海是呆不下去了,但我想,總該有個地方能容得下我?”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将語氣淡化,可宸飛聽着仍是覺得心酸得很。
“別走了,留在上海挺好的,繼續跟着我!”宸飛看到寧由眸中閃過的驚訝,則又跟上一句,“只要你願意。”
寧由當然願意,可是他又有着太多的顧忌,“我真的還能回去嗎?無論是對尹家還是曜天而言,我都是個叛徒,二少爺,你真的不怕我再背叛你一次?”這是他心中的一個結,相信也是二少心裏的結。
“我怕。”宸飛倒也坦白,當即甩出這兩個字,而後停頓了片刻,才接着說道:“所以在我确定你不會再出賣我之前,我不會讓你碰曜天的任何一筆大單子,我希望你能夠有這個認識,當然我并沒有要斷了你日後的路,有能者必能得以重用,好好表現!”
有了宸飛這句話,寧由便知道至少二少是願意給他機會的,“謝謝二少,我一定不會再讓您失望。”二少這般待他,若他再做出忘恩負義的事來,他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
宸飛拍了拍寧由的肩膀,力道并不重,卻好像能夠給予一份鼓舞的力量,“或許我給不了容念亭能給你的那些東西,但起碼跟着我,我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說着,他上身略微向前傾了傾,唇瓣落在寧由的額頭,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吻,“早點休息,今天就住在SEX好了,我先回房了,明天見。”
因那突如其來的一個吻,寧由杵在那兒許久,直到宸飛走到了門前,他才終于回過神,喚道:“二少爺!”
“嗯?”宸飛轉過頭,淡淡地看向他。
寧由覺得那句話有些難以啓齒,掙紮了老半天才小聲問道:“二少今晚需要我陪麽?”說完,他的臉立刻漲得通紅。
反觀宸飛卻是忽然笑出了聲,“我當什麽事呢?哈哈,不用了,你好好休息,腿上的傷自己多注意些,我走了。”
寧由目送着宸飛離去才又躺下來,伸手觸及額頭,仿佛指尖還能感受到那個輕吻落下的溫度,他笑起來,莫名地感到一絲絲滿足。
……
宸飛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已經是淩晨四點了,仰天躺在床上,他卻怎麽都睡不着。側過臉,将身體蜷縮起來,他裹着一團被子癡癡地望着空蕩蕩的枕邊,總覺得少了那麽一個人。
原來不只是寧由會想容念亭,連他也會想。
現在離他逃出容家已經過了三小時了,不知道念亭有沒有得到消息呢?他若知道了,恐怕會很生氣?
宸飛探出手,想要摸一摸身邊的空位,可是手卻停在了半空,不久後又縮了回來。
盛夏的夜裏,房裏沒有開空調,可他又一次感覺渾身發冷。似乎最近每晚都是這樣,不知是不是因為吸毒的關系,讓他的體質變得前所未有的差。
半睡半醒時,他想了許多,自己也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他仿佛看見了容伯母躺在手術臺上,手術室門外紅色的燈一直亮着,念亭滿臉焦急地在外頭來回踱步,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走出來,身後是被車床推出來的容伯母,臉上蓋着一張白布。醫生只留下了一句“我們已經盡力了”,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
宸飛隐約瞧見了念亭一張悲恸的臉,以及一雙蒙着水汽的眼。
猛地睜開雙眼,宸飛的意識在頃刻間清醒過來,之後他便對着天花板發起了呆,滿腦子都是念亭的容顏,他使勁甩着腦袋想要搖散這些影子,可無論多努力,某些影像就如印刻在了腦中一般揮之不去。
宸飛苦笑起來,沒有發覺有一滴淚順着眼角悄悄滑落,他想:以他和念亭的這種關系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念亭恨他,而他也恨念亭,身上的毒瘾只要一天沒有解除,他就會時刻記得那個人施加在他身上的痛楚,而容伯母若是真的沒熬過去,那念亭肯定會回來和他新賬舊賬一塊兒算,這是他逃不過的,必須得還。
往後的日子,宸飛過得渾渾噩噩。離開容家已有三天,他沒有回過一趟家,只在回來的當夜給他哥發過一條短信,內容很簡單:今晚我在SEX過夜。
而第二天一大早,沐揚就給宸飛打了通電話,鈴聲響了很久,宸飛才不情不願地接起來,迷迷糊糊間也不知他哥到底問了些什麽,他敷衍了兩句就挂了電話又繼續睡,等醒來後才想起哥給他打過電話,則又回了一通過去。
電話中沐揚問他幾點到家,宸飛略顯茫然地眨眨眼,随後問道:“我什麽時候說了今天回去的?”
電話裏一陣沉默,而當沐揚的聲音再響起時,明顯比之前低沉了許多,“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這問題實在不好回答,宸飛想了很久,才回道:“過陣子,我不在的這段日子曜天出了點事,我最近暫且住在SEX,等把事情都處理完了就回去,哥,你不用擔心。”
當時沐揚也沒說什麽,心想反正人已經救出來了,也就随便宸飛怎麽玩,反正這小子在外頭瘋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要能管得住還會留到今天?
那以後沐揚沒再多幹涉宸飛的私生活,反倒是逸淩先發現了希言有點不對勁,那天他問沐揚:“近來希言每晚提着個黑箱子出去,你知道那裏頭都裝着什麽嗎?”
沐揚自然是不知道的,一來希言是宸飛的人他管不着,二來希言經常要接觸到曜天的生意,提貨出去也很正常,可是連着三天,這是要多大的單子?
于是沐揚給SEX打了通電話,私下裏問了問最近每晚希言是不是都去SEX?而得到的回複是希言每晚都在宸飛的房裏談公事,可具體談了些什麽那個接電話的小弟也不清楚。
這一來,沐揚發現事情可能并不簡單,他和逸淩商讨了一下,覺得這事兒背後定有蹊跷,而宸飛那麽多天不肯回家顯然也有問題,至于對方為什麽要躲着不肯見他,沐揚認為唯有見到人以後才能真相大白,如此看來,一次突擊檢查是免不了了。
有了這個決定之後,當天夜裏,他就帶着逸淩一塊兒去了SEX,原本沐揚也就是想去看看宸飛那臭小子到底在搞什麽鬼,卻不料真相竟是如此荒唐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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