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叁叁

鄭梁目瞪口呆:“卧槽……”

在場三人無不被他這一手震懾。

楊宇濤咽了口唾沫,勉力正正神色:“魔術吧。”

聞言,夏劄看向他,搖了下頭。

雖然“魔術師”這個假設存疑,但為了不顯出自己的惬意,楊宇濤繼續硬着嗓子道:“你這們樣的家夥,別會點魔術就當它是魔法!以為這樣會吓到我嗎?!”

沈衮擰眉,沉聲道:“你叫誰‘這家夥’?”

周身溫度驟降,楊宇濤被突如其來的低氣壓嚇到,心裏知道自己不能慫的這麽快,卻還是下意識閉眼擡手格擋。

夏劄攔下沈衮。

旋即,他認真反問:“科幻小說家亞瑟.克拉克說‘任何足夠先進的科技,初看都與魔法無異’,你為什麽不懷疑這是特效?”

夏劄這段時間學習的東西多而雜,對偶然間看到的這句話記憶尤為深刻。

……特效?

大概是夏劄詢問的語氣太過正經,楊宇濤竟然真的考慮起了這個可能。

可細一想,又有什麽特效,能做到讓人從他身體裏抽出一團黑氣呢;如果是魔術,道具又在哪裏?

更別說那黑色霧氣,還散發着森森陰寒。

無論是魔術還是特效,都是他勸自己信服,給自己底氣的自我暗示罷了。

因為他已經開始動搖。

Advertisement

“所謂‘鬼纏’,是指人慘死冤死之後的怨念,化為了陰氣,纏繞跟随它所憎惡、怨恨的對象。”既然楊宇濤不回答,夏劄便認真解釋起來,“我觀這團‘鬼纏’怨氣不強,應該不是本體,想必你不是殺人的主謀。”

說完,夏劄好似看透一切的雙眼轉向楊宇濤:“或者,你可以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

被這雙眸子看着,楊宇濤語氣沒了剛開始否認時的篤定,卻還是反駁着:“你,你什麽意思……”

夏劄:“這也是我想問你的。”

總覺得自己說什麽都會被看穿,楊宇濤不敢輕易作答,只一味的通過否認他們天師的身份,來堅定自己的說辭:“随便會點跳大神的假本事,就能出來騙吃騙喝,憑什麽你們問什麽,我就說什麽?而且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現編兩句就否定我,誰能證明我們兩方誰真誰假?你手上這團變魔術的道具嗎?”

話雖這麽說,他的思維顯然已經開始混亂,前言後語因果不明、敘述不清。

一旁的張黎明快看不下去了。

在他看來,楊宇濤跟剛開始的自己一樣,一味地相信曾經所知道的事物,固執己見不知變通。事實面前,依舊用自欺欺人來蒙蔽雙眼。等到後面被人用真本事震懾住了,再去看曾經扭曲的表情和說過的話,才開始後悔結論下得快,臉被打腫。

現在看着楊宇濤,張黎明不禁扪心自問,自己無知的模樣原來這麽蠢的嗎?果然,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非同一般。

他認真勸楊宇濤:“哥奉勸你,有什麽事,就幹脆的說出來!說實話,我和鄭哥是不信你會殺人的,但是既然天師這麽說了,你跟這事肯定有點關系。你要是說了,事也錯不在你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幫幫你。”

“要不然等之後事情弄清楚了,你覺得能找到裝你這麽大人的地縫?”

沒想到張黎明會這麽說自己,楊宇濤扯了扯嘴角,在這壓迫的氛圍下到底沒能笑出來:“可是沒有的事,你叫我怎麽說?我總不能現編吧?”

張黎明:“你看看自己臉上的幹笑,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心理上的自我建設起了作用,楊宇濤憋出了冷笑:“呵……不信,不信你倒是讓他們的戲法告訴我們,我說的是真是假啊,你們能行嗎?!”

“你……!”

向來耐心和脾氣不怎麽樣的張黎明,被他突如其來的固執弄得氣不打一處來,撸起袖子就想跟他幹架。

卻聽夏劄輕描淡寫道:“當然可以。”

楊宇濤瞪大了眼:“你說什麽?”

夏劄:“可以變個戲法告訴你,你說的是真是假。”

張黎明聽了,放下袖子看好戲般站在了一旁,而一直沉默以對的鄭梁,則抿嘴認真觀察局勢。

沈衮放任夏劄的行為,守在旁邊,不阻攔不插手。

“行,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楊宇濤嗤笑,先發制人,“污蔑诽謗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這個我知道。”夏劄不甚在意地笑笑,“根據《刑法》第246條規定:犯诽謗罪的,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楊宇濤就是随口一說,恐吓一下,具體條例根本不清楚,此時啞口無言,尴尬而僵硬地點頭:“沒……沒錯。”

夏劄:“我看書很多,記憶力很好的。”

聽到這裏,沈衮忽然笑了一下,夏劄沖他眨眨眼。

沈衮立刻輕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捏了下自己因不自在變得莫名發熱的耳根。

一無所知的夏劄将注意放回到楊宇濤身上,對他說:“戲法開始前,需要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哪怕心裏仍舊莫名不安,楊宇濤已經逐漸維持住了表面的冷靜:“你問,我不信你真能變戲法給我變出朵花來。”

夏劄:“你是否看到人冤死在自己面前?”

“……沒有。”

“沒有嗎?”

“沒有!”

“可是你看。”夏劄托起手中的黑霧,“你的每一次否認,它都在不甘地、憤怒地翻湧。”

衆人的目光移過去。

只見那黑霧不知何時變得越發濃稠起來,此刻正如風暴般劇烈湧動着,似乎在表達着某種強烈的不滿,周圍的空氣都因此而被攪動,屋內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幾度。

見此情景,楊宇濤驚駭,腿顫抖着退後了一步。

“沒有嗎。”

夏劄再度輕聲問道。

“……我,真沒有。”

這一次,那團黑霧的憤怒似乎到了臨界點,翻滾的同時,凝聚成一張破碎而難以辨認的臉,又很快消失,再凝聚便是可以分辨出的人的身子,扭曲變形。

每次時間都極短,卻惟妙惟肖,足以讓人分辨出那是什麽。

鄭梁懵懵地盯着夏劄手掌心那一團黑色霧狀物體,許久才會過來神,擰眉問楊宇濤:“宇濤,你到底做了什麽?”

楊宇濤急了:“鄭哥,你信這個人不信我?我們這麽多年的朋友!”

說完,他心虛又憤怒地厲聲問張黎明:“黎明,你怎麽看?!”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張黎明虎軀一震,與楊宇濤對視一眼,便慢慢走夏劄那邊邁了一步。

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在場五個人,不言不語的沈衮必然是站在夏劄身側,像個高俊挺拔的門神,眼中神色倨然。鄭梁不信他,一向無神論者最厭惡迷信的張黎明居然也是如此。

楊宇濤徹底亂了陣腳。

鄭梁面色嚴肅,問楊宇濤:“告訴我,究竟怎麽回事?”

他們這幫人雖然偶爾喜歡縱情聲色、揮土如金了一些,但是都不是大惡之徒,幾個人所在的圈子中,還沒人手上沾上過人命。雖說這上層的圈子裏,烏煙瘴氣的事不少,但是他們鄭家有自己的規矩和家訓,殺人放火的事決不能做。

他也曾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和總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提起過,什麽東西你可以沉溺其中、可以醉生夢死,什麽東西碰了,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張黎明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坦白講,他對自己認知很到位,他就是扶不起的阿鬥。他這輩子也就蹭點家裏的,跟着風向做做投資還可能虧本,幸好不出什麽意外的話,家裏有讓他坐吃山空的本錢。這導致他雖然看着狂,那也就是看碟下菜,為了長久的在銷魂窟混吃等死下去,在重要的地方他很珍惜羽毛。

圈子裏亂是亂,但是跟在鄭梁身邊,那些跟人命扯上的亂,也亂不到他張黎明這裏來。

沒想到跟他們關系算作親近的楊宇濤,會犯不該犯的錯誤。

就在這時,夏劄将手中的那團安靜下來的黑霧緩緩舉起,置于面前,阖上眼感受了片刻,忽然輕聲說道:“他求救了。”

他的音量不高,聲音清澈平靜地甚至稱得上溫吞,卻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在場的人頓時全都安靜了下來,一時間,死寂的屋內落針可聞,只剩下夏劄緩緩敘述的聲音。

“他求救,因為極度的疼痛。”

“他用盡全力伸出自己的右手。”

“他那時不怪你們,他還有救,錯誤可以彌補。”

“實在是太疼了。”

“他堅信你們看到了自己的求救信號。”

“他希望你們快一點做出反應。”

“……”

“四十六秒後,他的求救戛然而止。”

“因為你們狂笑着、歡呼着——”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下。”

“……”

“十七下。”

夏劄睜開了雙眼,眸中空遠。

“你們把他碾得太碎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