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伍拾

失控的陰氣被沈衮限制在墓穴之中,以免外溢,引得這座山塌陷。

夏劄身上壓抑的靈力得到釋放,無法承受的力量在有限的空間中暴走。陰氣不斷洗滌沖刷着他的身體,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漸漸感到力竭,手腳虛軟,體力不支,終于眼皮沉重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洞穴內呼嘯的陰氣風刃戛然而止,一切歸于平靜。

沈衮左臂單手攬着夏劄,咬破右手食指,帶血的指尖虛空拂過右眼。旋即,他右眼倏而靈光一現,似勘破什麽一般。

他用指尖憑空畫了一道銘文。指為筆,血作墨,褐紅色的銘文線條漂浮在空中。

将浮動的銘文推向墓穴頂部,銘文閃現金白光芒後,緩緩化作虛影,融入墓頂。

這樣一來,這座山就被封印了,除了他和夏劄,沒人進的來。

做完這些,沈衮将夏劄攔腰抱起,離開了西山。

回到天師博物館,一打開門,靈蛟就沖了出來。

然而沖到一半,它就發現了不對,短胖的身子霎時停滞在了半空中。幸好靈蛟天生就有短暫滞空的能力,等日後化龍還能騰雲駕霧,此時突然停住才沒有摔下去。

它前爪還是開心到張開的樣子,全身上下只有尾巴在不自覺地掃動,如果頭上加上角,簡直和木桌邊上的浮雕一模一樣。

靈蛟本來想沖到夏劄懷裏撒嬌,卻發現夏劄被沈衮抱着。差點沖到沈衮懷裏這件事,令它整只蛟都吓呆了。

沈衮沒有理會靈蛟,徑直将夏劄輕放到休息室柔軟的沙發上。

之後,他便去了休息室內間,整理床鋪。

天師博物館裏只有一張折疊的單人床。

沈衮常年修煉,有入定就寝的習慣,入定時只求凝神,對環境沒有要求,即使背倚牆壁也不會覺得難受。而夏劄不用睡覺,若是閉目養神,也會選擇去窗臺這樣能曬到月亮的地方,所以這張床平時不怎麽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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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人床還是沈衮成年前睡的,那時候他師父覺得他正在長身體,需要注意睡眠環境,所以買了這張折疊床。

猶記得夏劄第一次見沈衮倚牆垂首坐在蒲團上睡着時,還表示過疑惑,聽他的解釋後才明了原因。

後來他們換了新電視,可以收看電視頻道,夏劄拿着遙控器,心裏滿是新奇地看着名為“電視劇”的現代戲劇。

看到某個頻道,他指着劇裏睡在繩子上的小龍女,對沈衮笑說:“沈老板是小龍女嗎?電視裏說,只有小龍女才能如此別具一格地入睡,還睡得貌美香沉。”

當時沈衮只覺得夏劄笑的清軟,沒有多想,現在卻後悔之前去采購家具的時候,沒有買張舒适的大床。

舒适的大雙人床。

思緒收回,沈衮已經整理好了床鋪。

他回到休息室外間,将沙發上的夏劄抱去了床上。

夏劄睡在沙發上的時候,小胖蛟就爬在沙發邊上,呆愣愣地瞅着;等沈衮把夏劄抱到裏間床上,小胖蛟就連忙小步快倒騰自己的四只爪子,跟着他們一起去了裏間,扒在床沿呆愣愣地瞅着。

靈蛟看看床上的夏劄,又看看守在床邊的沈衮。

它來回轉了好幾次腦袋,終于做好和沈衮說話的心理建設,它伸出小爪子指着夏劄,歪頭向沈衮發出詢問:“叽?”

“他不舒服睡着了,你小點聲。”

聽到夏劄不舒服,小胖蛟急了,在床邊上頭追尾巴團團轉,可它焦急也無能為力,只有眼睛變得淚汪汪。手足無措半晌後,它小心翼翼探出前爪,想要觸碰夏劄的臉。

它的小爪子剛碰到夏劄一點肌膚,還沒來得及悲傷地掉下眼淚,就聽沈衮低聲說:“別碰臉。”

語氣兇巴巴的。

小胖蛟頓時吓得一個哆嗦,趕緊收回了爪子。

沈衮說完,拿手背輕輕蹭了蹭夏劄臉頰上被碰過的地方。

小胖蛟見狀,将前爪探向夏劄骨骼分明好看的左手,這次它還沒有碰到,沈衮便出聲了。

“別碰手。”

小胖蛟屈服于強大的邪惡勢力,把視線轉向了夏劄的衣袖。

沈衮:“動手動腳,牢裏到老。”

小胖蛟:“……qwq”

“叽!”

靈蛟沖他小聲憤怒地叫了一聲後,躍到床的另一側,安安靜靜地盤在了夏劄枕邊。

一人一蛟誰也不再搭理誰。

次日。

沈衮在床前守了一天,夏劄依舊不見轉醒。

床榻上,夏劄側身睡得毫不設防,幾縷柔軟的發絲垂落,朦胧了他精致隽秀的面容。

凝視他安恬的睡顏,沈衮将他垂落的黑發攏在耳後,輕輕刮了下他軟涼的側臉,無奈地笑了笑,沉聲自語:“哪裏都睡得這麽香沉,究竟誰才是小龍女,我把你偷走你都不知道。”

所以小龍女,趕快醒來吧。

自從夏劄成為僵屍以來,就再也沒有睡過覺——盡管這次與其說是睡覺,不如叫昏迷來的更合适。

夏劄從昏沉中蘇醒,在床上坐起身,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就在這時,他聽到旁邊響起一道驚喜的叫聲

“叽!”

夏劄側身低下頭,正好和幾天來一直在他枕邊築窩的靈蛟四目相視。

“叽叽叽!”

小胖蛟見他确實醒了,高興地手舞足蹈,邊圍着他轉圈,邊用誇張的肢體語言表示自己有多擔心。

夏劄這才回過神來,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揉了揉靈蛟的腦袋:“讓你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

“叽!”

略顯匆忙的腳步聲傳來,夏劄尋聲看去,便見沈衮從二樓走了下來。

和夏劄目光相接的剎那,沈衮不自覺放滿了腳步。

夏劄看着他,緩緩彎了眉眼,笑得粲然,眼中熠熠生輝。隔着幾米的距離,沈衮卻覺得他們從未如此接近。

似乎不需要過多言語,就已心念相通。

“還難受嗎?”沈衮問。

“還好,只是一開始有些迷糊。”夏劄繼續說道,“你下來的時間剛剛好。”

沈衮走到床邊,看了小胖蛟一眼:“在樓上就聽到這蠢蛟突然‘叽叽’叫個不停,我就猜是你醒了。”

其實他本就分了一半神思在這裏,時刻等着夏劄蘇醒。知道他醒來的瞬間,沈衮就處理好了手頭的材料,匆匆下了樓。

夏劄把靈蛟放在自己肩頭,從床上下來,動了動躺久了有些僵直的腿,問沈衮:“先前是在樓上煉器嗎?”

“嗯。”沈衮點頭,“在處理寒蠶絲,浸泡時間足夠,可以開始紡絲煉器了。”

“那我真是睡了很久。”

之前沈衮說,寒蠶絲要紡絲,需要先用天山初雪的雪水浸泡一周。

他們去西山之前,才剛剛将寒蠶絲浸入雪水裏。如今自己醒來,寒蠶絲都可以煉制入器了。

他竟然無知無覺昏睡了六七日。

“是睡了很久,法器的煉制已經步入收尾。”沈衮說,“本來你一直沉睡不醒,我就打算把扇子煉成,等你醒了,能直接看到成品。”

也是一個驚喜。

但是夏劄醒來,比什麽都重要。

看出沈衮想要給自己驚喜,夏劄笑說:“那我現在有這個榮幸,旁觀沈天師為法器煉制進行完美收官嗎?”

沈衮勾唇:“當然。”

他們兩人便一起去了二樓煉器室。

靈蛟伏在夏劄肩膀上,一起上了樓。它第一次來到二樓,對寬闊的不同尋常的空間,以及奇特的煉器室、煉丹室都充滿好奇。

一入煉器室,夏劄就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意。向裏看去,煉器室正中央,青藍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着,火焰前方放着一塊泛着瑩白色澤的絲綢。

那絲綢還沒有編織好,缺了一方邊角。

沈衮解釋:“把寒蠶絲紡成法器,和一般的紡織不一樣,要把靈氣去羅織。而且寒蠶絲很特殊,是極好的材料,處理不當卻容易使法器廢掉。這是冰屬性的火焰,專門用來冶煉寒蠶絲,燒過之後再羅織,法器才不會出問題。”

天師博物館裏的特殊火焰,都是裝在瓶子裏,一簇一簇分門別類整理的。這些異火用一點少一點,平時不會擺在展覽區,而是都存放在休息室二樓。

夏劄恍然:“和先前用雪水浸泡一個道理,都是為了使材料屬性屬于穩定。”

“沒錯。”

語罷,沈衮釋放靈力,将最後一點寒蠶絲也煉制完成。

緊接着,他把青藍色的異火,收入瓶中,然後祭出木扇,将其展開,利用靈力将寒蠶絲和木扇相疊。

沈衮看向夏劄:“把你的靈力釋放一點出來。”

夏劄依言,分出一絲陰靈之氣,探入法器中。很快,他便感覺到沈衮的靈氣正引導着他,沿着法器玄奧的脈絡游走。

不論是煉丹還是煉器,一旦投入,精神就會萬分集中。

室內寂靜無比,連靈蛟都放慢了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靈氣忽然剝離了玄奧脈絡,回到丹田。夏劄這才睜開眼,與沈衮對視一眼,然後低頭看向那柄扇子。

兩人靈力抽出後,木扇落在了玄鐵上。陰劍木制成的扇骨如黑玉般厚重,而寒蠶絲制成的扇面則素白幹淨,在燈光下,隐隐藏有溢彩流光。

一看便是不俗的法器。

沈衮也對這把和夏劄一起制作的折扇十分滿意,他拿過筆墨說:“扇面太素白了,我來給你題個字。”

夏劄來了興致:“題什麽字?”

沈衮不言,打定主意賣個關子。

他執起毛筆,筆觸注入靈氣,低首一筆一畫認真書寫。寫完後,用靈力催幹墨跡,扇面朝上遞給夏劄。

夏劄接過,低頭細看,那字筆墨精妙蒼勁有力,極具大家風範。

——皎皎天上月,皚皚塵間雪。

沈衮這才回答:“誇你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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