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方谷暈車又睡不着,看着窗外死挨。本來以為忍得住的,結果卻在下車後吐了,把其他人吓了一跳,都圍上來問她沒事吧。夏瑩玉問誰有水,方谷正彎腰難受着就見一礦泉水遞了過來,順着看上去,竟是馮柔。
看吧,感情就是多麽不可理喻,這麽小的一件事,而且明明是夏瑩玉招呼着要水,可是方谷卻在看見馮柔那面無表情的臉時,莫名地感動了。
那天只是報名,方谷和其他人不同路,下車後分道,馮柔走之前冷着聲音對她說報完名電話聯系。後來方谷一個人很快地搞定了這些事後打電話過去,卻是說自己先走了,然後不等那邊有什麽反應就挂了電話。
後來臨近中考的前幾天,一個星期天,馮柔組織了人,邀請班主任和語數外三名主課老師吃飯,但真正能來的就只有兩位。方谷也被邀請了,地點就是馮柔她們租的房子。一共十來個人,一大早就買了許多菜肉類和調料,方谷到的時候已經出了幾樣小菜,廚房裏教英語的程老師正在教馮柔做紅燒魚。夏瑩玉在一邊切菜,還有人在刮土豆皮揉面粉,一群雌性中,就那給馮柔打下手的李時濤這個男的最顯眼,其他的男生都去客廳了。
看樣子,夏瑩玉和馮柔是和好了,這一大群人盡是馮柔熟識的,方谷既不會做菜也沒個人聊天,和人打過招呼後就愣在廚房門口特尴尬。
馮柔将鍋蓋上後,回頭見她杵在那,微一皺眉,随時拿了好大一籃子青菜給她,語氣不善:“傻站着幹嘛,去,把這菜洗了。”
方谷不知怎的就高興起來,露出好久不見的傻笑來。馮柔給了她一個白眼,推開她就走出去。
馮柔等幾個女生格外賢惠地弄了一大桌子的菜,雞鴨魚肉全齊了。班主任就開方谷的玩笑,說她也跟着學學。方谷摸着後腦勺憨笑了一下,忽然就想到要是她和馮柔一塊,一個做一個吃那就完美了。可這想法一出,方谷就給驚到了,偷偷摸摸看馮柔,她正和誰說着話,完全沒理會她的樣子。
十幾個人圍成一桌,還有幾個人端着碗蹲一邊去了,吵吵鬧鬧熱鬧非凡。方谷向來在這種時候沒有什麽話,守着一個位置開始狂吃東西,聽他們天南地北地吹。
後來在老師的默許下幾個男生去擰了啤酒上來,說要幹一杯,方谷面前都給滿上了。一群半大的少年,非慫恿着敬酒,老師象征性喝了幾杯就放下來,就看他們胡鬧。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指着方谷叫:“哎,別給方谷喝了,她臉都紅成這樣了!”大家就笑了,再然後,方谷的杯子就被馮柔給收了。
那天中午玩得瘋,大概也是畢業了傷感,存這心思鬧一鬧。老師吃完飯後就走了,留下一大幫子人湊一堆瞎鬧,打牌拼酒,聊天胡吹。方谷喝酒上臉,醉倒是沒醉,只是臉紅得厲害,和別人一起窩在沙發裏看電視玩手機。後來她犯困,暈暈乎乎眯了會,被馮柔叫醒時人都走完了。
就她和馮柔在這屋子裏,方谷有點虛,就問其他人哪去了。馮柔沒好臉色,說都出去玩了。
方谷下意識就問:“你怎麽沒去。”
馮柔盯着她,表情忽然變得幾分莫測:“累了,不想去。”
方谷心想怎麽就沒個人叫醒她呢沒。她再找不到話說,就尋思着要走,可剛提這話頭,馮柔就瞪着她氣場全開:“走什麽走,留下來幫忙洗碗收拾屋!”
方谷心想剛才那麽多人你怎麽不叫他們來洗碗,這不欺負人嗎?可看到馮柔那兇巴巴的格外熟悉的表情,她就心軟沒脾氣了,乖乖進了廚房。馮柔也想一起洗來着,倒被她給推了出去,說交給她就好。那狗腿的模樣方谷都想抽自己了。讨這人歡心讨習慣了,還真他媽改不過來了。
馮柔靠着門,神色不明地看着她,直到方谷快受不住時才施施然走了。
但是十幾個人吃飯,鍋碗瓢盆一大堆,等方谷洗完後腰都站酸了。看着恢複幹淨的廚房,她還特自豪,心想自個在家都沒這麽勤快過。
只是,她仍然不想去面對馮柔,尤其是這麽單獨相處。她洗了手,去了陽臺,看着樓下的街道車水馬龍。那些關于馮柔的,關于那些隐秘的感情,就好像時隔大半個學期又重新複蘇,酸酸澀澀,千頭萬緒。她刻意麻痹的情感到底是被這即将分別的愁緒給勾了起來。方谷就那樣意識到,她思念馮柔,不知不覺地思念着。再怎麽說着要斷得幹淨,平時還是忍不住裝作不在意地打探她的消息,并為此輾轉反側,時憂時喜。
馮柔過來時就看到她站在那裏出神,即使陽光明媚地照在她身上,整個人也是沉甸甸的,一副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這半個學期以來的事湧上心頭,馮柔又惱又疼,可看到她這樣子,心情還是跟着沉重起來,那些複雜的感情沉積在心裏,發不出消不了。
方谷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喝醉了,還醉得不輕,要不然怎麽馮柔慢慢靠近吻上她的唇時,她還迎了上去。馮柔的動作小心又溫柔,方谷模模糊糊地想,原來接吻是這樣的。她的臉紅得不像樣子,心也跳的厲害。馮柔看着她,眼裏炙熱如火啞着嗓子說:“方谷,你還對我這麽好,你還喜歡我是不是?”
這個問題要如何回答呢?方谷不知道,所以她沉默着,直到馮柔的手從她的臉上放下。馮柔背對着她,說反正時間也晚了,讓方谷別回家了。再過會她下碗面吃了,兩人就一起去上晚自習。
方谷默默地點了點頭,心裏頭一片茫然。
在那之後的時間內,兩人都沒有再交談,馮柔始終面無表情,而方谷,她好像一直不在狀态,直到晚自習開始,她都跟魂沒了似的單手撐頭發呆,不定時跟發抽一樣皺緊眉又松開。
最主要的是,她的臉還紅撲撲的,她同桌瞟了她幾眼還以為她生病了,正準備關心關心,馮柔就拿着一本資料書過來說想要在下節課和他換個位置,她有很多不懂的問題想要請教方谷。
還有幾天就中考了,方谷這種學霸旁邊的位置就是香饽饽,同桌本來不想換,可好歹人家是一女生又不好拒絕,正好方谷也看過來了,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他咳了一聲,收拾了筆和兩本書就挪窩了。
方谷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怎麽就走了,但看到馮柔,這些小問題也就不重要了。馮柔也不多說話,翻開書指着一道題就煞有其事地問了。
馮柔的頭發散着,一半別在耳後,露出瑩白的耳朵。她這麽湊過來,方谷不知怎的,就特想在她耳朵上咬一口。馮柔拿着筆見她半天沒反應,擡頭就看見她心虛地挪眼神。不明所以地問她怎麽了,她就遮掩地笑笑。
後來夏瑩玉過來問道題,說起今天下午的事,方谷随口埋怨她都不叫自己,結果夏瑩玉瞪大了眼看她,說她哪敢啊,馮柔那麽兇地說不要叫,說你喝醉了讓你睡會,我還能叫嗎?
那幾天裏方谷再想起來都覺得好像夢一樣,她和馮柔又突然地好起來,絕交的事都沒再提過,那黏糊的勁頭比當初還甚。江江說你倆有病吧,夏瑩玉看着她們滿頭霧水。明明班上當初謠傳是兩人鬧翻了方谷才申請的調位置,不少人還暗地裏看笑話,結果現在又是鬧哪一出。
方谷也不知道她現在和馮柔到底是個什麽關系,朋友不像,情侶不是的,要分分不了,又跟什麽似的親密着靠近着。如今馮柔動不動就和她同桌換位置,搞得她同桌都想自個申請走了。兩人湊一堆感覺也就說了幾句話對了幾個眼神,但時間就是這麽過去了,本來十分鐘就能做完的作業愣是耗了半個小時。
一次馮柔被叫進辦公室,方谷實在好奇就借着抱作業跟着去,在裏面裝模作樣地找本子,結果就聽見班主任誇獎馮柔這兩天上課認真聽講了,聽話了,學習也積極了。方谷就站在一邊撇嘴,心想班主任你是被她表面給欺騙了,沒見着她打着學習的幌子,偷偷摸摸地在桌子下捏別人的手。
不過馮柔這些天的确是刻苦,也就在方谷面前玩鬧了點,平時在自己座位上卻是全神貫注地複習。夏瑩玉說也不知道她受了什麽刺激,那些惡習都給改了,每晚回去也不玩手機了,就占了書桌死命看書記單詞記公式。
方谷雖然覺得這幾天臨時抱佛腳沒多大用,但看她這麽用功不和那些人亂跑了也樂得不提。只是有一次她好奇了問她怎麽就想通好好讀書了,馮柔就停下來看她,然後一巴掌拍她頭上,沒好氣說:“還不是為了考上一中,再說了,填志願時你都把……”她忽然又不肯說下去了,抿了下嘴恨了方谷一眼。
方谷明白她的意思。其實當初她把名額讓出去是瞞不了班上同學了,雖然這本來就是方谷的,如果她用了就算浪費別人也覺得理所當然,但是給了馮柔就有人不滿了,盡管給不給都沒他們的份,但就是有那麽些人對此議論不休。
方谷想到這些又安慰馮柔,讓她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夏瑩玉就是因為壓力太大才越發多愁善感的。馮柔不置可否,低聲說:“我上了一中,以後見面也方便點。”
她說的沒頭沒尾,方谷卻頓悟了。從鎮上到市裏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而方谷報的那個學校和一中走路也才需要半個小時。可是,馮柔這話是什麽意思?方谷一時沒轉過彎來,傻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