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馮柔咬牙切齒地瞪她,忽而又卸了渾身的力道,在班上就将人拉進懷裏,揉着她的頭發低聲說:“方谷,你別告訴我你就沒想過以後怎麽辦?你也別想着躲了,躲也躲不了。”
方谷還真沒想過,确切地說,她沒想過她和馮柔有什麽以後。方谷性子軟又膽小,還能裝,平時在班上跟個紙老虎似的裝各種高大上,其實一遇事就容易慫,還喜歡死撐。
還記得到了學校第一次開運動會時,班上的人被高年級搶了練習的地盤,老師還不在,看着形勢不對,方谷擔着班長的頭銜硬着頭皮去調解。對方籃球隊的,一個個人高馬大,方谷站他們面前就跟小矮人似的,她怕得背後出汗,腿肚子還直打顫,臉上還是一派鎮定自若,正氣凜然地和他們理論。後來對方隊長看着她,轉了轉手裏的籃球,說算了,省得被人說是欺負學弟學妹。然後一群人哄笑着走了,走之前還摸着方谷的頭問小妹妹,初幾啊?
方谷那時初一,還覺得自己被小瞧了特不高興,只是敢怒不敢言,心想你們這不是欺負是什麽?
咳咳,又扯遠了。總之,方谷就是這麽一個膽小又好面子的人。她和馮柔從一開始性格就迥然不同,如今這樣也只能算是情不自禁,方谷受不了倆人跟陌生人似的毫無交集,但真要她踏出那一步她也做不到,只能這樣裝傻充愣地跟馮柔耗。只是馮柔和她想的不一樣,要不是擔心影響考試,她怎麽能讓方谷這麽蒙混過關。
在那幾天裏方谷的腦子就只有兩件事最重要,一是中考,二是給馮柔做五陪,陪複習陪吃飯陪聊天陪逛街還要陪親親抱抱。後面這件事更能影響方谷的喜怒,這導致中考前一天她都覺得沒個要考試的實感,找不着氣氛。
中考前一天照例是要放假的,周文濤就是在這一天打的電話過來,約她出去,可是方谷此時和馮柔在一起。本來馮柔是要到她家去的,可是方谷心虛愣是不想讓自己爸媽看見這人,後來馮柔聽她支支吾吾的,才恨恨地提出去奶茶店坐坐。至于周文濤,這是哪號人,方谷自認沒和他接觸過,更不明白他怎麽忽然打電話約自己出去。
說真的,在他跳出來含糊不清地要她出去說有事說之前,方谷對這人的印象只有,成績不好,上課接話人特皮,結論是盡量少來往,再仔細從記憶裏翻翻,還真能翻出幾件事。
周文濤,第一次和這人接觸是在兩個多月前,也就是和馮柔絕交的日子裏。那時這人上課時被英語老師奚落了,還吵起來了,後來一句“你憑什麽管我”直接把老師氣哭。雖然英語老師平時在班上就因為毒舌而被埋怨,但真看着平日強悍的老師哭了,班上人心立刻就偏了過去,一個個怒視周文濤。方谷還特別注意到,當時還是馮柔遞的紙巾上去。
後來方谷在班主任的示意下帶着英語課代表和幾個人去辦公室勸了半天才把人勸回去上課。英語老師那一句“我是他老師,他卻說我憑什麽管他”還讓方谷記憶深刻。讓周文濤去道歉他也不去,後來嚷嚷着要退學不讀了,曠了幾天沒來,最後還是被他爸媽打了打了逼着來讀書了。可是都放過話說不讀的人現在又灰溜溜地回來了,英語老師還當衆說以後都不會管他了,班上人看他的眼光就有些不對。
而周文濤也突然性格陰郁了起來,方谷本着自己是班長,就琢磨着安撫安撫。可剛走到他位置前,人家看了一眼是她就一聲不吭從後門去了走廊上站着。方谷跟着過去他又跟前門轉回了自己位子上坐着。方谷當時性子已經十分平和了,但被這冷水潑的,她大步走過去撐着桌子,耐心問:“你跑什麽?”
周文濤的表情很是嘲諷:“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謝謝啊,你回去吧班長。”
方谷就眯着眼睛,默念自己是班長,然後本來準備談談心的長篇大論就濃縮成了一句話:“你知道什麽?我就問你一句而已——你沒事吧?”
周文濤愣住了,半天才回答:“沒事。”
“沒事就行了。”方谷擺擺手就走了,沒多久就把這事忘了,也沒聽誰起過他,也不知道他自個把那句話曲解成了個什麽意思。和馮柔不同那裏藕斷絲連不同,還真就沒聽到這人的消息了。
那次馮柔請老師吃飯倒是有他,但方谷根本沒印象,還是後來馮柔說她才記起好像吃飯時真有這麽個人在。再一次接觸就是不久前了。那天方谷難得登qq,剛上線他就發了消息過來,要不是有備注方谷還真不知道是誰。方谷的qq裏人不多,都是認識的,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加上他的。
周文濤突發奇想地發了一個五角的紅包,方谷當時挺有興致,收了紅包又估摸着回發了一個一元的過去。那邊停了停又發了個一元的過來,方谷回兩元。後來那裏發了五元過來,方谷摸着下巴樂了,收了紅包就沒發回去了。
沒過一會周文濤發信息問怎麽不發個十元的過去。方谷在被窩裏笑得直打滾,心想這傻逼,她傻了才發回去。
周文濤又發信息過來磨她,還發了好幾個窗口抖動。方谷樂得,開始忽悠他再發幾個紅包過來,說湊足六元就連本帶利還他。這人還真發了。
方谷特別得意,兩人聊着聊着就過了方谷睡覺的時間。後來看着差不多了,不能占人家便宜,就将紅包全部發了回去,周文濤問:利息呢?
方谷就說:還你就不錯了,別得寸進尺啊。
周文濤很快回複:我要得寸進丈。
方谷不怎麽和人在網上聊,但覺得和這人聊天特搞笑。隔天她和表姐說起這件事,表姐專業地分析道:“哪有這麽笨的人,就我多年混跡網絡的經驗,我覺得不是你在忽悠他,而是他故意裝傻,逗你玩呢。”
當時方谷還挺不以為然的,現在想想還真覺得自己被逗了。
不過除了這些以外她連話都沒跟他說過一句,他會有什麽事找自己?方谷搞不清楚,看了眼馮柔,就委婉地說自己現在有事去不了。周文濤不死心,又糾着說是很重要的事,兩人通話久了,一邊馮柔就陰測測地摸摸她的臉,獰笑。方谷一個哆嗦,丢下一句“真的有事”就急急忙忙地挂電話了。馮柔吸了口奶茶,握着杯子一臉漫不經心,眼神卻往方谷臉上飄,問:“你什麽時候和周文濤這麽熟了?”
也是,方谷跟女生都不大相處,更別說和男生之間了。這還是第一次有男同學打電話來。方谷搖頭說不清楚,等明天考試碰上時再問問什麽事好了。
中考怎麽都比平時鄭重很多,方谷這幾天也是忙得要死,中考過了沒多久她就要去參加自主招生。要不是老師說考試前一天好好好休息放松心情她也不會跟着馮柔出來——好吧,說笑的,馮柔打電話叫她就算家裏着火了她也得屁颠屁颠溜出來候着。
馮柔就是她克星啊。方谷一想到身邊這人有些洩氣,中考過了她和馮柔這事也得有個結果了,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後來兩天中考,方谷沒和馮柔他們分到一個考場,考完後估摸着除了物理感覺不太好其他都還行,就高高興興地回去了。她打電話給馮柔,她說不知道自己考得咋樣。方谷就笑嘻嘻說一定考得上的。
考試前班上一個個吵着說要開畢業晚會,等真正考完後人影都沒了。後來還是考完後第二天班上幾個人自發聯系了人去KTV定了房開個畢業送別會,說以後有些人恐怕就再也見不着了。不管平時熟不熟,好不好,終歸是相處了三年的同學。來的人不到班上一半,只有二十幾個。方谷一早就聽馮柔說過,後來也有人打電話通知。
那一整天方谷都在床上躺屍,連午飯都以肚子疼不想吃的借口不去。她開着手機将她和馮柔這幾天照的合照翻了又翻,一會是這樣的想法一會是那樣的想法,想得腦袋疼都沒理出個頭緒。
後來出門去KTV時,正好碰上在家暫住的表姐從外回來。方谷忽然突發奇想地問:“姐,要是你那男朋友全家都不接受怎麽辦?”表姐交的男朋友只讀到高中,目前還在打工,而表姐正在個一本師範讀書,家裏人知道後就強烈反對,現在還僵着呢。
表姐哼了一聲:“還能怎麽辦,要是我畢業時他們還不答應,我就和他私奔呗。”
方谷系鞋帶的動作停了一瞬,然後對表姐笑笑就出門了。
那天晚上人陸陸續續地來,都是平時班上的活躍分子,沒多久氣氛就炒熱了。有人笑了也有人哭了,說着彼此這三年來的糗事,五音不全的人也湊上去號了一嗓子《朋友》,平時的地下情侶敢光明正大地牽手了,夏瑩玉被人告白了,對象還是她那個前男朋友,江江混在一大堆男生裏面拼酒,幾個人抱在一起說明年還要再聚,方谷這麽高冷的一個人,都被這氣氛感染生出幾分依依不舍之情。
方谷還是不習慣太熱鬧的地方,紀律委員被他們逼急了就過來和她訴苦,說這群人翻舊賬,當初記了他們幾次名字現在打擊報複非起哄讓她上臺高歌一曲。
初中和高中不一樣,大多是陰盛陽衰,就好像方谷班上,從班長到紀律委員都是女的,就只有幾個課代表和體育委員之類由男生擔任。
紀律委員李靜當初在班上唱歌破音了,那聲音,隔壁上課的老師都跑來湊熱鬧了,這件事更是成為班上經典事跡之一。從此以後她就發誓再不當着別人的面唱歌了。方谷看她那急得,本打算幫着說幾句的,但馮柔正好和別人聊得差不多了,窩在沙發裏沖她勾手。方谷就撇下李靜,巴巴地過去了。
對面幾個男生招呼馮柔過去,馮柔揮手讓他們自個玩去,等方谷走到面前了,拉着她一塊縮在角落裏蹲着。蹲累了,她就直接坐地上了,翹着腿磕瓜子。方谷想效仿,但最後還是矜持地蹲着。
可能是玩得興奮了,馮柔眼睛都比平時亮些,透出些光彩,笑起來就是又驕又豔的模樣。方谷覺得自己也是瘋了,要不然怎麽會覺得她這麽随便的坐着也特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