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家争鳴
“唐燃,遺跡那邊有動靜!”
安全線外的臨時據點裏,一個特部成員正在監視遺跡各處的情況。本來一切都是那麽風平浪靜,進入遺跡的人也都在安安靜靜地研究接觸到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驀地,稷下學宮門外的石階上忽然出現異常靈力反應,驟然迸發的奇異力量燒毀了特部安裝在那裏的所有監控設備,屏幕上的監控畫面頓時跟天狗食月似的黑了一塊。
那特部成員在這兒工作十多年,第一次碰上這種狀況,吓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一旁的唐燃聞言,連忙放下手頭的事上前查看,發現是監控壞了,并不緊張:“可能是有人引動遺跡內部殘餘的力量,我和莊帥去看看。保險起見,你把這事兒跟總部來的人說一下。”
“好的好的!”那個特部成員一抹冷汗,趕緊照做。
唐燃将短劍放入靴子,出了據點環顧一圈,正好看見巡邏一周回來的莊帥,二話不說拖着人往安全線內走。
莊帥被拽得一陣踉跄:“怎麽了怎麽了?是遺跡裏邊出事兒了嗎?”
“石階附近有古怪力量爆發,燒毀了那裏的監控設備。我讓負責監控這塊的人報告上去了,你跟我去看看。”唐燃言簡意赅地解釋着,幾句話的功夫便來到了石階下。
兩人擡頭往上看,霎時看到了一生都無法忘懷的景象。
石階褪去殘破古朽,變為萬載之前的白玉天階,上接寰宇,下通九幽,連着雲端的恢宏天宮,氣勢磅礴。
有仙人自雲間來,行于天梯之上,或講經說法、或論理闡道。
劍者擊築而歌,王子揮筆而就……
儒生持書卷而行萬裏,墨者禦機關以守黑白……
青衫老者騎青牛西行,白衣道人乘鲲鵬遨游……
更遙遠的地方,太極化分陰陽,四時拆解得二十四節氣,天理循環,萬法拱衛,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這是鼎盛時期的稷下學宮,是真正的百家争鳴。
莊帥看得呆了,怔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唐燃并不為眼前景象所迷,看了兩眼後反而皺起眉來,推了莊帥一下:“看,那是不是程初華?”
“啊?”莊帥懵懵地回神,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衆虛影中見着了個凝實的身影,正是剛進去不久的程初華,“好像是……難道是他引動的異象?”
唐燃盯着站在石階中途的程初華片刻,對莊帥說:“你去把陸旸叫來看看。”
“哦哦。”
莊帥轉身往回跑,跑到半路恰好撞上朝這邊走來的陸旸,被人伸手一攬,勾着肩膀又走了回去。
陸旸比莊帥高半個頭,穿着合帖的酒紅色休閑西裝,銀灰的發和眼讓他看起來像是西方人,長相卻是标标準準的東方面孔,英氣俊美,氣勢逼人。
“陸哥,唐哥讓你過去看看石階上的異象……”
“我知道,看見了。”陸旸打斷他的話,走近石階跟前把莊帥往後一推,整個擋在他前面,“唐燃,稷下學宮現在雖然成了廢墟,但底下還藏着些力量,我們看到的異象,估計就是有人引動了這份力量牽扯出來的。”
唐燃神色凝重:“我也這麽想,而且我能肯定,引動這份力量的正是石階上的人。不過我不敢貿然動手截斷力量釋放的進程,無論是帶走那個人還是想辦法阻斷這股力量,都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說着,他頓了一下又問:“你覺得我們怎麽做比較好?”
“沒辦法。”陸旸搖頭,盯着石階上的異象眯了眯眼,“只能等上面的人自己收拾殘局了。”
“不,我們還是有能做的事的。”
唐燃思忖片刻,才剛說完,石階上方的景色又變了。
乘奔禦風的仙人盡皆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疊疊的陰雲和漫天雷霆,雲層中電光游走,天色暗沉如墨,恍然間猶如天地将傾,駭然一副滅世之景。
程初華只聽得論道聲漸漸遠離,有雷鳴聲不絕于耳,好似重鼓敲擊在靈魂深處,震得他驟然驚醒,擡頭就見天上雷電彙聚,仿佛下一刻就要傾倒下來。
“什麽情況?!”
程初華吓得連退兩步,毫不猶豫地掉頭往階下跑。
沒跑兩步,天地間轟然一聲雷鳴悠悠回蕩,随即有數道雷光劈落,将他身後的白玉天階劈出冒着煙的焦黑痕跡。
他一時躲閃不及,被一束雷劈了個正着,駭得肝膽欲裂,可驚駭過後,他才發覺自己并沒有受傷,倒是腳下的階梯碎成幾塊,他絆了一腳差點滾下去。
确認天上的雷劈不着自己,程初華仍是驚魂未定,撫着胸口順了一會兒氣。
雷聲愈發密集,雷電落下得也愈發頻繁,道道砸在稷下學宮上,劈碎了天階,劈倒了石柱,宏偉的宮殿在這一聲聲的巨響中坍塌湮滅,化成了如今的廢墟。
程初華這才明白,原來是歷史重演。
稷下學宮在無窮無盡的天雷中灰飛煙滅,卻無一個半個仙人出面,想來在這場劫數降臨之前,諸子百家衆仙與其弟子早已不在人世。
最後一道雷霆斬落,将那石碑砍去半截,并模糊了“稷下學宮”四字。
一人自斷壁殘垣中走出,站在三階之外,于萬古之前投來一眼,正和程初華四目相對。
姜陸安。
程初華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擡眼去看,便見那人勾起一個笑臉,步下長階,與他擦肩而過。
萬載千秋,一夕風月。
過去的殘影與現實的餘響交錯,不知是真是幻。
“十二樓前再拜辭,靈風正滿碧桃枝。”
清風乍起,拂過萬頃劫雲,一瞬天朗氣清。
殘破石階又複白玉天階,風拾階而登雲,吹開斷石沙礫,重現恢宏光景。
長階下,石碑旁,一株桃樹枝葉舒展,枝頭碧色如黛,氣暖香清。
“壺中若是有天地,又向壺中傷別離。”
“啪嗒”一聲,倚着樹幹小憩的王子打翻了酒壺,酒水暈開身旁竹簡上的“法”字。身着黑白二色袍子的道人抱着只橘貓過來,踩着酒摔一跟頭,逗樂了一衆埋頭苦讀的弟子。
無名氏站在階下,正衣冠,并手向稷下學宮長揖一禮。
稷下學宮仍是舊時模樣,學宮裏的人也不曾改變,只走了無名氏一個人。
此去一別,萬載空悠悠,無歸期。
程初華再一眨眼,眼前諸般景象都作雲煙消散,只留下一片廢墟,半塊石碑,一株枯萎了的桃樹。
是啊,這一切不過是歷史重演。
只是歷史重演罷了。
程初華嘆了口氣,看過方才兩場異象後,頓時覺得沒必要再去稷下學宮其他地方了。那些磚石瓦礫記載的過往,哪裏有諸子論道、雷劫毀宮來得細致精彩,更別說跟無名氏最後回溯往事、拜別稷下學宮的那一幕相提并論。
若是特部的人見到這些異象,再錄下來,保不齊能出《諸子百家》第二部 。
這樣想着,程初華一回身,就看到安全線外烏泱泱站着一大群人,手裏拿着各種型號的拍攝機器,估計是把剛才的異象都錄得差不多了。
就連唐燃和莊帥都拿着手機在湊熱鬧。
程初華:“……”
他們是真敢做啊。
從石階上下來,程初華擦擦額前的汗,走出安全線之外,看看唐燃又看看其他人,微微笑道:“你們擱這拍電影呢?《諸子百家》第二部 ?”
“這麽重要的歷史重現,我們當然得記錄一下,即使沒什麽研究價值,用來填充數據庫也是好的。”唐燃放下手機,順手推了推眼鏡,給出一個不是很正經的解釋。
程初華也懶得計較這些,深吸一口氣稍微平複心情,然後問:“行,你們特部的人專門研究神話體系,那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你問我們?我們還要問你呢!”莊帥存好視頻,從陸旸身後鑽到前邊,拉着程初華的手興沖沖地道:“你方才引動了稷下學宮內最後一點殘餘力量,才造出的那些異象,請問你是怎麽做到的?”
“引動殘餘力量?”程初華一挑眉,詫異不已,“我?”
“是你。”嫌棄地撇一眼莊帥攥着程初華手腕的手,唐燃拿手指勾住他衣領将他扒拉到一邊,“準确地說,所謂的殘餘力量是諸子百家留在稷下學宮的道韻,除了回溯歷史,再沒其他作用。”
陸旸把莊帥又撇到後方,接上他的話:“是的。同樣的事特部一位前輩也曾做過,代價是他現在還在特護病房裏躺着。考慮到他現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也不算太虧,但和你一比就差遠了。”
陸旸說的事兒程初華知道,唐燃也同他講過,這麽一類比他立馬就明白了:“所以我無意中做到了特部某位大佬拿命去拼的事?”
唐燃略一思考,覺得他總結得相當到位,于是點了點頭。
“但我确實不清楚個中緣由。”程初華扶額,不知是苦惱還是無奈。
“總之,你先随我們回據點一趟如何?”陸旸是此次稷下學宮開放的總負責人,出于謹慎,他決定暫停探索,也讓人通知已經進入遺跡的人回來了,“聽說你是從大越朝活到現在的長生者,我有些關于諸子百家的問題想請教你。”
程初華這才注意到面前有個不認識的人:“請問你是?”
陸旸語氣平平地自我介紹:“陸旸,特部總部文員,兼任此次稷下學宮開放總負責人。”
“你好,我是程初華。”雖然知道他可能已經認得自己,但程初華還是禮貌地介紹了一下自己,“我可以跟你回據點,不過我生在大越朝末期,對于諸子百家的了解也不多,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陸旸勾起薄唇,眼尾泛起淺淺的笑紋:“我的問題哪怕只有一個得到答案,特部也是穩賺不賠的。”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程初華哪裏還能拒絕,自然是欣然應邀同往。
唐燃和莊帥跟在兩人身旁,一個去蹭故事,一個去湊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 從下周開始,每周五和周日不更新,攢攢存稿,也休息一下,把思路捋順,以免以後斷更或者寫崩。
十二樓前再拜辭,靈風正滿碧桃枝。
壺中若是有天地,又向壺中傷別離。
——李商隐《贈白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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