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形阻力
水府的突然坍塌,讓程初華一行人再度陷入險境。
崩裂的異空間充斥着狂暴的空間亂流,它們融入無處不在的海水,卷起水龍無數,到處都是劇烈翻卷的漩渦,幾乎撕碎他們。
狴犴只來得及護住離自己最近的莊帥,等它再想保護程初華和唐燃時,兩人已經不知被水流沖到哪兒去了。
程初華有“無”傍身,它倒是不擔心,但唐燃……文韬武略可沒有防禦技能。
狴犴想到的,程初華和唐燃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在空間亂流爆發的瞬間,兩人不約而同抱住了對方,即使在激蕩不已的水流中也死死扣住彼此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兩人之間的距離無限趨近于零,“無”的威力也順勢蔓延到唐燃身上,将他護住。只是“無”只能保他們性命無虞,卻無法幫助他們脫離險境,他們被迫随波逐流,被暴怒的海浪卷攜着沖向未知之地。
異空間即将破滅,空間內部掀起了仿若滅世的可怖之景。
天穹傾覆、海水倒流。海底裂開無盡深淵,天空也像破碎的瓷器,露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唐燃緊緊圈住程初華,将他的頭護在懷裏,微微弓起的背部擋去大部分沖擊。
尖銳的嘯聲響徹整片汪洋,有天崩地裂之勢、山崩海嘯之音。
一瞬的光陰被拉長至千萬年那麽長,高速攪動的海水讓正常速度的動作變成了慢動作。程初華艱難地擡手扣住唐燃的肩膀,腕上紅繩脫落,化為一圈紅影,消解沖擊。
下一刻,萬物俱寂。
程初華失去了意識。
……
雲家老宅,雲書霞來到書房,見滿地散落着書籍、紙筆、資料,其中不乏珍貴的古籍,但此刻它們被毫不珍惜地抛在腳下,和廢紙一樣。
一派雜亂無章中,幾個青年人或站或坐,身上穿着數日前的衣服,頭發亂糟糟地糊在臉上,毫無形象可言。事實上,他們原本是最在意自身形象的那一類人,對讀書做研究也沒有一點興趣,現在模樣未變,性格習慣卻與從前大相徑庭,好像換了靈魂。
确實是換了靈魂。
“沒有……怎麽會沒有……”
黑發青年一目十行翻完手上的史書,随手抛開,嘴裏喃喃念道。他皺緊精心修飾的眉,領帶糾成一團挂在脖子上,雖然整體狼狽頹廢,但精神抖擻,目光銳利,不見半點纨绔氣象。
“的确沒有。”青年身邊,一名披着長發的男子枕着幾本古冊堆成的枕頭,拎着酒壺往嘴裏倒了一口,懶洋洋道:“三千六百年歷史,歷經二十八朝,沒有任何一個朝代記載過有關諸子百家的事情,偶爾有只言片語出現在奇聞異事中,也不過是為故事情節補充必要的背景,多為胡編亂造,牽強附會。”
“你倒是自在。”有坐在書堆後看不清面容的人溫和地嘲諷道,“畢竟百家之學,唯有法家意志貫徹始終。”
男子大笑:“是啊。天地衆生皆遵循自然之法,社會運轉皆遵循規章律法,哪怕我法家一字未傳,精神已弘揚于天地,是以傳承與否本不重要。”
第四人聞言,靜靜地擡眸瞧他:“既無傳承執念,你又為何寄體重生?”
“我無意傳承,”男子的笑容從嘴角淡去,“只是別有執着。”
最後一人俯身提筆蘸墨,在紙上寫着什麽,不發一言。
五人安靜下來,書房恢複了最初的平靜。
雲書霞等他們都不再開口,放拿着手中之物邁入書房,聲音溫和如春風化雨:“諸位,可已做好将百家之學重現于世的準備?”
男子挑眉看他,嘴角微微勾起:“以舉族籌謀數百年之人道氣運為祭,一救胞弟,二是将我們這些死去無盡歲月的殘魂拉回人間,寄體重生,先生大手筆。”
“人道氣運不屬于雲家,強行占據必受反噬,不在當下也罪在往後千秋,不如散去幹淨。”雲書霞淡然道。
一言不發的那人終于舍得擡頭,微笑着吐出一句:“至于雲家未來是否泯然衆人,則全看我等傳揚之學能否令雲家于無所助推中興盛崛起?”
“是。”雲書霞誠實地點頭。
男子笑吟吟又道:“此舉,一則救人,二則去患,三則埋下中興之望,先生好算計。”
大手筆,好算計。
這是雲書霞近段時間得到的最高評價,出自一眼看盡他籌算的遠古諸子。
第四人看看雲書霞又看看說話的二人,将一份城市規劃圖平攤在地,溫柔道:“在傳承之前,我有一個疑惑,不知先生能否解答?”
雲書霞看向他:“請說。”
第四人問:“這份‘楚淮市設計圖’,為何與太古山海關如此相似?”
“因為……這份設計圖出自我雲家初代先祖之手,他正是照着山海關建造。”雲書霞直言不諱。
“所求為何?”第四人繼續問。
“所求有二。”雲書霞頓了頓,不是猶豫,而是在組織語言,“一為隐藏真正的山海關,二……關乎雲家數百年之求,長生。”
男子眯了眯眼,拎着酒壺坐起:“或許我可以猜測,雲家先祖求長生之法,極為殘酷?”
“是。”雲書霞颔首,“他們葬了一族。”
……
程初華是被莊帥的吱哇亂叫吵醒的。
他睜開眼,楚淮瀑布旁的月光柔柔地落進眼底,照得他心事通明。月色下,唐燃的面容近在咫尺,清晰可見,在他蘇醒之前就一直看着他,見他醒了才略微放松,唇角溢出一點笑意來。
程初華眨眨眼,恍惚的心神回歸,終于讓他察覺自己的處境——他正躺在唐燃腿上。
反應過來,程初華連忙坐起身,原本蓋在身上的衣服随之滑落一旁。唐燃順手撿起給他披上,給旁邊還在亂叫的莊帥甩去一個眼刀。
“能不能像個男人,成熟一點?”唐燃恨鐵不成鋼。
莊帥委屈巴巴:“可是真的很疼啊!”
程初華順着唐燃的眼神看去,就見莊帥脫了上衣趴在火堆旁邊,白皙的皮膚被火光染成暖黃色,而在他暖黃色的背上,一團又一團藍色的水包牢牢攀附着皮膚。
狴犴拿着一個易拉罐削成的圓柱形鐵罐,往裏扔一點靈火就給他背上的水包來一下,場面一度神似拔罐。
“這是怎麽回事?”程初華剛想過去關心一下,可一起身就又倒了回去,被唐燃接住。
“別動,狴犴大人剛給你處理好。”唐燃扶着他坐下,把他的袖子挽上去,露出從手腕包到大臂的繃帶,“那東西你身上也有,要不是我們跟狴犴大人會合得及時,你就被它們活活吸幹了。”
程初華看着手上的繃帶,讓他說得一陣後怕:“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還記得我們在水府裏遇到的水靈嗎?”唐燃問。
程初華點頭:“記得,有一只還搶走了半張聽命祈生陣的陣圖。”
“水靈是神話中的水生族群死後殘魂所化,一般十個水生生物的殘魂中才有可能出現一只水靈,水府裏的水靈不計其數,可以想見那裏到底死去了多少水族。”唐燃幫他拉上大衣拉鏈,将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這些攀附在你們身上的水包是水靈怨氣所化,在打鬥時沾到你們身上的。我和狴犴大人猜測,我們遇到的那些水靈應該是在守衛水府,包括搶奪陣圖,也是為了不讓聽命祈生陣洩露出去。”
“原來如此。”程初華說道,“對了,我們是怎麽從水府出來的?現在還能進去嗎?”
印象中,他昏迷之前好像是看到水府坍塌了,還引發了異空間崩裂,整片海洋掀起了暴怒的浪潮。如果不是他的特殊能力足夠特殊,他和唐燃絕對會死在裏面。
然而他昏迷之前精神已經陷入半恍惚狀态,似乎又接觸到了異空間主人的記憶,所以他也說不好自己看到的是現實還是無數年前的幻象。
唐燃解答了他的疑惑。
“不能,水府和異空間一起毀滅了,我們能逃出來,全靠你的能力給力。”
是現實。
程初華的心情有些微妙,說不上來高不高興,就是微妙,一時忘了說話。
正好莊帥的火罐拔完了,他便拿着綁帶去幫人包紮,從肩膀一路纏到腰下,給莊帥的上身纏成一塊直板。
“水府坍塌突然,并非觸動機關的緣由,非吾等之過。”狴犴輕巧跳到程初華肩上蹲下,看上去有些許的疲憊。
唐燃和莊帥應該提前聽它說過了這句話,并不驚訝。
程初華則一下來了精神,追問道:“什麽意思?你知道水府坍塌的原因?”
“人為,但始作俑者未知。”狴犴道,它是太古神獸,法家鎮道者,遇到過太多攪局之人,它的感應從不出錯,“讓吾想起那名叫張房的人族說過的事。”
程初華和張房的談話只有他們二人與狴犴知曉,雖然唐燃跟莊帥聽程初華講過,但只是講了重要部分,略去許多細節,因此他們不知道狴犴的話指向哪裏,程初華卻立刻就明白了。
“張副部長曾說,他在調查楚淮市分部時,查到某個地方時就被一股無形的阻力攔住,無論如何都無法繼續往下查。我之前猜測這股阻力來自雲家,但若是阻力背後的人有毀掉水府的能力,那就不可能是雲家了。”
莊帥趴着也要大聲說出他的驚嘆:“這件事的背後,還有藏得更深,實力更強的對手?!”
“阻力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們進入水府書房後來,想必他們與雲家不是一夥的,否則那張地圖未必能到張副部長的手上。”唐燃說道,“他們暫時不是我們的對手,只是要隐藏一些不想讓我們發現的東西。”
莊帥嘴角一抽:“那我們接下來去的其他地方,不會也要遇到相同的情況……吧?”
“說不好。”狴犴和唐燃異口同聲道。
程初華默默坐在一旁,沒有接話。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沒有再繼續讨論這個話題,等莊帥休息夠之後便離開了楓林公園,驅車前往最近的飯館。
一天沒吃東西,他們已經餓得思考不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2-23 18:43:51~2021-02-25 23:57: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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