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殘

杜伊賀封秦墨可為守備,還賜了她一座宅子。朝中不少人對此很是反對,但杜伊賀全都扛了下來。秦墨可和蘇宿也就在紡微城住下了。

大概是因為在戰場上相識的原因,李常對她很是照顧,邀了她幾次去參加各種宴會。有達官貴人的各種喜宴,也有戰場僥幸活下來的将士們的宴會。

士兵們經歷九死一生,終于可以回到故鄉。終日相約豪飲,徹夜不眠。秦墨可去過幾次,每每與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舉杯大笑時,她都會由然而生一股豪氣。可當夜深人靜,衆人散去,她卻更加孤獨、痛苦。歷經百戰,滿身是傷,過就是為了保衛家國,有朝一日大勝而歸,滿堂歡聚。可是她呢?她的家在哪?國又在哪?如此幾次,秦墨可也漸漸不參加這種宴會了,她變得更加孤僻,清冷。漫長的歲月對她來說只是一種折磨。

又一次拒絕晚宴後,她一個人在街上漫天目的緋徊。傍晚時分,街上的行人寥寥可數。紡微城向來幹燥,今日難得下起了朦朦細雨,卻讓秦墨可徒增感傷。她一頭轉過街角的酒樓,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安靜地飲着酒。

樓上傳來一個女子和幾個男子的嬉笑聲。坐在秦墨可對面一張桌子的一個男子走了過來在她面前坐下,一臉神秘地說:"兄弟!你可知道這樓上是什麽人?"眼睛卻一直盯着桌上的酒。

秦墨可沒有回答,仍然慢慢地飲着酒,看着窗外的綿綿細雨。那人不死心地繼續說:"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曾經的太子妃,如今的碧貴妃呀!"秦墨可聞言手中一頓,将桌上的酒推了過去,"繼續說!"

那人一臉得意地接過酒,"要我說當今聖上也傻了,縱使這碧妃再美,可是還不知給他戴多頂綠帽子呢。這紡微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碧妃水性揚花,放蕩至極呀!卻還能穩穩坐着貴妃之位。天家的顏面都給丢盡喽!聽說呀,這皇上還想封她當皇後,滿朝文武以死相逼才止住呀。"

秦墨可皺着眉,飲下一口酒,難道皇上也不管管她?"

"如何不管了,聽說有一次,皇上派了幾十大內高手看着她,不讓她出宮。可是這位碧妃一個人爬上了宮樓頂上,站在那兒望着東面出神。把皇上吓得不輕,好不容易才把她給救下來。自此以後,便再也不敢關着她了。"

“看來皇上還是很喜歡她的。”

那人喝着酒,笑着說:"自古紅顏多禍水。我外甥在宮裏當差,你可莫要将今日之話傳出去,否則我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秦墨可不再說話,打發了那人走,仍坐在那兒喝酒。等到夜色全黑,樓上的人才走了下來。四、五個男人摻着韓謝,她還同往日一般美麗,那清冷高貴越發明顯。

走出酒樓,一個男子遣了其他人先走,走上前一把攬住韓謝的腰,"這麽晚了,不如跟我走吧。"

韓謝眼角含笑地看着他,"敢碰皇上的女人,你不怕死嗎?"

那人猥瑣一笑,"那幾個暗衛都被我支開了,如今咱倆想幹嘛便幹嘛。"

韓謝聞言,直笑的直不起腰來,男子被她笑的心都酥了,也顧不得在大街上,一下将韓謝抱在懷裏。韓謝突然不笑了,猛地推開男子,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碰我。"那人被打的雲裏霧裏,"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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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謝沒有理會他,自己一個人搖搖晃晃的隐入黑夜裏。秦墨可跟在後頭,不緊不慢地走着,她還是當年的樣子。雖然從高不可攀,不食人間煙火的葉璃國郡主變成了如今飽歷滄桑,不知檢點的依雲國貴妃。但她那清高自負的性子倒是一點也沒變。秦墨可想起以前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就這樣尾随她到了走上了一座橋。兩岸亮起燈火。橋下時不時經過幾艘船,有晚歸的漁家,有青樓的花船。韓謝站在橋頭,眺望着橋下的萬家燈火,聽着橋下花船傳來男女歡笑和絲樂歡快的聲音。

秦墨可心痛陣陣,不知是為她,還是為自己。韓謝手中的帕子突然被風吹跑了。韓謝傾身去抓,大半個身子懸在橋外。秦墨可心中一驚,上前幾步,一些把她拽了回來。韓謝扭頭看她,先是一愣,繼而笑着說:"拽我做什麽,難道還怕我投河自盡嗎?你不知道,我是多麽的怕死。"

"對不起,是在下唐突了。"秦墨可放開手,低着頭向後退了幾步。

突然韓謝的手撫上秦墨可的臉龐,"你為什麽要救我?你想得到什麽?"

秦墨可微微皺眉,語氣不悅,"在下什麽也不要,只是碰巧遇上,碰巧看見罷了。"

韓謝哈哈大笑道:"你騙人,你跟了我一路了。不過恐怕也是枉費心機,我一無所有,有的只是這副醜陋惡心的臭皮囊。"

秦墨可微微嘆氣,"你又何必如此呢?美貌本不是錯誤,既然有一個人如此愛你,你又何必執著于以往呢?"

韓謝望着湖面上漂走的帕子淺笑,"如果是你,你甘心嗎?這就是命,因為我不甘心,所以活該這麽痛苦。可是我怎麽能甘心呢?這是我唯一的一個願望。"

秦墨可不再說話,陪着她站在橋上看着夜晚別樣的熱鬧。很久韓謝才說:"天晚了,你送我回吧。"秦墨可一直跟在她後頭默默走着,直到走到宮門不遠處,韓謝突然停下來,轉身抱住她。她有些吃驚,一動不動。韓謝微微笑着,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我知道是你,小可!"在秦墨可錯愕的表情中,韓謝轉身離去,走到宮門下說了幾句,沒多久就湧出一堆人将她迎了進去。

遇見故人就更加想念故鄉了,秦墨可立在湖邊發着呆。她想起很多事情,很久很久以前和韓初的相遇,說要保護他卻總愛欺負他。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笑着笑着覺得臉上一陣冰涼,擡手一抹竟然不争氣地哭了。秦墨可随手将眼淚一擦,站起來往回走。自己選的路沒道理後退,以前可以欺騙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些看似美好的東西,現在既然知道了一切,就沒必要縮在殼裏,自欺欺人。一切都會好的,要不忘記,要不不顧一切地再試一次。

秦墨可的悠閑日子并沒過多久。兩個月後杜伊賀召她進宮,連升兩級,讓她帶兵去讨伐最近頗為猖狂的寒潭。寒潭是一大片的草原,天氣寒冷惡劣,物資匮乏。起初寒潭人是靠要馬,牛和羊和依雲交換物品。但是這兩年寒潭天氣極冷,凍死了不少牲畜。寒潭人見依雲新帝登基,權威未顯,趁機在依雲邊城流光城燒殺搶掠。

秦墨可接了令。她和蘇宿兩人在府中住着,也沒有什麽下人,當晚就收拾好了包袱。

戰場無情,轉眼間秦墨可已經來了依雲有三年之久,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也有十幾場。日日和那些武将粗人們呆在一起,秦墨可的性子也豪邁了不少。加上風吹日曬,她的膚色早沒了往日的白皙,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蜜色。蘇宿見她越發粗犷,穿衣打扮,言行舉止簡直就是一個純正的男子,總是忍不住跳腳。

這日,秦墨可帶兵駐紮在麻栗坡,閑來無事便下到軍營中和那些将士們聊起天來。秦墨可如今已被封為将軍,雖然升的有些快,但她的戰績擺在那裏,倒也沒惹得什麽人非議。她平素并沒什麽将軍架子,生活起居與這些将士并無二致。這些将士跟了她很長一段時日,也了解她的性子,講話也不顧忌。

男人的話題總是離不開女人,常年在外行軍拼殺,見不着女人的将士更甚。一個中年将士一邊擦着刀一邊無比向往地說:“俺娘給我說了一個媳婦,等俺這次回去,就成親生娃!”他的臉上有一條十幾厘米長的刀疤,從左眼的眉峰一直延伸到臉上,甚是吓人。但他這一臉高興向往的樣子卻很是滑稽,幾個将士紛紛調笑起他來。

一個年級小些的将士滿臉不屑,“女人有什麽好的,各個都麻煩!”

他旁邊的将士笑了起來,“你個毛頭小子是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哎呀,那感覺,我都說不出來。等着回打了勝仗回去,兄弟給你找個女人嘗嘗葷,你就懂那滋味了。不信你問問将軍是不是。咱将軍一表人才,功成名就的。那女人肯定是嘗過不少,那些咱們想不了的女人也不知是個啥滋味。”

那些将士們聽了也紛紛起哄,要秦墨可說說那些大戶人家的女人的滋味如何。秦墨可得意地笑着說:“女人嘛!其實脫光了也差不多。大家閨秀也沒啥特別,不過就是懂情趣些。”

“将軍,聽說你一晚上和四,五個女人一起睡覺是真的麽?”

秦墨可心中嘴角微抽,面上卻還是笑的歡暢,這種謊話說的多了也就格外順暢,“本将軍的體力也是你們這些小子比得上的!你們就給老子好好找個婆娘成親生娃就好了,少給我想這些有的沒的。”

将士們又開始紛紛起哄,誇獎軍威武。那擦刀的男子嘿嘿笑道:“那是,咱将軍長得俊。就說咱次次凱旋,那長街兩旁的女人,那個見到将士不是嗷嗷直叫喚的。咱是比不上。”

之前逗那小将的男子又推了推小将的肩,“聽着沒,你還小。要是好好跟着将軍,将來指不定也有女人排着隊爬你床的那天,到時候可別忘了兄弟我。”

小将羞得臉都紅了,“你,你胡說些什麽。我,我才不要,不要女人。将軍就是我的榜樣。我要跟在将軍身邊,保護他一輩子!才不要什麽女人。”

衆人聽了又是一陣大笑,小将本是挨着秦墨可坐着的,一個将士走過來将他推開,“去去去,你小子莫不是斷袖了。咱将軍可是真漢子,可不能別你這小子帶壞喽!”小将臉羞得通紅,狠狠瞪了衆人一眼,蹲到角落去了。

秦墨可知道他們又在開玩笑了,當下笑道:“別欺負小純。本将軍還真不介意,行軍寂寞,小純要是肯跟着我,我肯定疼他!”

衆人笑地正歡,蘇宿卻從外頭擠了進來。他的個子抽條了不少,戰場的磨練讓他有了小小男子漢的模樣。此刻他氣憤地看着秦墨可,“蘇墨!你又在這說些黃笑話了!你們這些人都給爺滾開,整天帶壞我哥。”

一邊的将士笑着說:“喲!蘇小管家爺來啦!”

蘇宿一把抓住秦墨可就往外頭走,嘴裏罵道:“滾,滾,滾,滾,滾!都給小爺滾開!”

蘇宿将她拉到靜僻處,咬牙切齒道:“秦墨可,你別真忘了自己是個女人!将來你還要給我回去嫁人!”

秦墨可一臉無所謂,“嫁什麽人啊,我這樣恐怕是要當一輩子男人了。我要是不和他們打成一片,怎麽做個好将軍。還有你啊,別整天在別人面前對我呼呼喝喝的,我将軍的威嚴都被你折損了。”

蘇宿鼓着嘴不說話。這時一個小将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将軍,碧妃死了,皇上召你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很肥的一章哦,擠出時間碼的。大概還要一兩章就完結了。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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