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0】胸口老鹿當場撞……

西爾維諾的采訪稿都是文字訪談。

人多說容易多錯, 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而西爾維諾哪怕被誤解了，也會盡可能認真解釋江湖上的傳言。

他說話不多, 文字寫得多。他想表達的意思就那麽些，很多年沒有改變。

就算走到現場采訪, 約莫也就是書房裏倒着兩盞茶。采訪者和被采訪者在一片書籍前, 關于相關內容娓娓敘說的感覺。

文化人到底是文化人。

蘇曉白看完這些, 覺得西爾維諾的格調是有了，但不像是尚未到三十的人。說好聽點可以尊稱老師先生, 說不好聽些就是為人孤冷無趣得可怕。

她毫不覺得意外, 天天在無生氣的環境裏, 靈感有一天自然會短暫枯竭，陷入一種貧瘠狀态。藝術這種東西是燦爛的，如同花一般需要陽光雨露，最終才能破土綻開。

手機震動起來。

蘇曉白調整回正常坐姿，拿起手機看消息。

消息來源西爾維諾。

西爾維諾：你在幹什麽？

西爾維諾：我給你上班。你失聯了？

西爾維諾：【柴頌名片】, 幫忙應付一下。

蘇曉白：“……”

不過他們互換身體後，西爾老師就活躍了很多。

一定是她太優秀了。

蘇曉白加上柴頌的聯系方式，手機瞬間嘀嘀嘀不停, 讓她迎面感受到了柴頌的憤怒。

柴頌：西爾老師竟然出門了！

柴頌：竟然出門了也不寫文！

柴頌：談戀愛就不能考慮寫一本戀愛小甜文麽？現在市場上受衆那麽大, 加上一個戀愛噱頭，我們直接拿下年銷冠！頭條一年內都是我們家的。

蘇曉白：“……”

這助手想屁吃。

蘇曉白幽幽嘆口氣, 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時間過起來實在太快，轉眼就到了要吃晚飯的時候。西爾維諾應酬有晚飯可吃，她還得自己覓食。

手機又震了震。

這回是銀行到賬一萬元。

西爾維諾再度發來消息：去吃飯。

蘇曉白頓時氣不嘆了，精神也好了，腿腳利索得能一崩三尺高。

她伸手将頭發往後一順, 愉悅通過耳機開口：“西爾老師，您知道麽？”

對面沒有回應。

手機震動。

西爾維諾：？

蘇曉白深情款款，用自己最大的溫柔表達着對金錢的熱愛：“您簡直是我心中至高無上的存在。我去吃飯，您晚上也吃好喝好，有事給我打電話。”

西爾維諾回了一連串的省略號，直接刷了蘇曉白的屏幕。

如此心潮澎湃的西爾老師，比一本正經說話的仙人有意思得多。人生就是要起起伏伏才算是活着。明明只比她大一歲而已。

蘇曉白聽着耳機那頭不談生意了，幹脆收起手機和耳機，電腦下機，轉頭出去覓食。

一萬塊，她吃啥都很香。

她身為打工人的快樂僅僅是去一家最近聞名全集團，聽說相當好吃的炸雞店。

花去米其林十分之一的錢，下單金槍魚手抓飯、梅子炸雞、芝士排骨、奧爾良雞翅、薯條沾冰激淩。

對，她就是薯條不蘸番茄醬而要選擇冰激淩的邪教徒。

對于蘇曉白的身體來說，這麽多吃食超越了她平時的食量，攝入的熱量簡直令人發指。對于西爾維諾的身體來說情況沒好多少，都一樣。

蘇曉白虛僞在內心想着“一定幫西爾老師好好健身”，拿起手機掃碼再點了一份冰激淩，用剩下的薯條蘸着繼續吃。

有錢好快樂~真的好快樂~

蘇曉白在內心做着算術題。

以西爾維諾的身家，這種餐能吃個五億頓！

她愉快到雙眼眯細起來，仿佛有人從頭給她順毛到尾巴。

青年穿着花襯衫，單人坐在角落裏用餐，在旁人眼裏看起來很享受這短暫的快樂。衆人掃過看一眼，心裏閃過那麽一個念頭，很快會選擇轉頭不打擾。

都市生活多是互不打擾。

偶爾有例外。

“那個。”旁邊傳來一聲謹慎到發顫的小聲詢問，“請問是，西爾維諾麽？”

蘇曉白聽到這話詫異轉頭，直視向說話的人。

說話的是個充滿學生氣的女孩子。她一個馬尾辮束在腦後，抓着身邊陪同的另外一個短發女孩，漆黑的雙眸裏寫滿不安。

短發女孩推了推身邊人快哆嗦起來的同伴，說話爽利得多：“你怕什麽呀？大不了就認錯了。”

“我沒認錯！”長發女孩聲音高起來，引得周邊不少人不由看過來，好奇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曉白沒想到吃個炸雞會遇到粉絲。

西爾維諾網絡上的照片少到可憐，不是口罩蒙住臉，就是一個糊到馬賽克的側臉。他也不發自拍，采訪稿裏也沒有記者官方拍攝的照片。

這個女孩卻能說出她沒認錯。

蘇曉白多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子，疑惑問了一聲：“為什麽會覺得我是（西爾維諾）？”

長發女孩覺得自己打擾了人，聲音壓得更低，眼神根本不敢直視蘇曉白。她的話團縮在嗓子裏：“我小的時候，和您合照過。”

她手指顫抖點着自己的嘴唇。

蘇曉白注意到她嘴唇人中處有疤痕。

長發女孩聲音很輕，聽起來和常人聲音有細微的差別：“我在醫院的時候。您和我合照過一張。我現在，我現在已經治好了。”

西爾維諾原來确實是會經常去醫院。

孩子先天唇部有異常，常常會影響到聲帶發聲。面前的女孩是一個幸運的孩子，健康成長到現在這般，能快樂和朋友一起出來吃飯。

蘇曉白替西爾維諾說了一聲：“哇，恭喜你。”

她想了下：“你稍等，我問一下。”

長發女孩聽到“問一下”，以為西爾維諾已經忘記了她，眼神暗了下來。旁邊那個短發女孩撇嘴，沒說什麽話，和她一起等在邊上。

蘇曉白給西爾維諾發了下消息，快速講了這邊的事。

西爾維諾很快回了消息：勞煩你幫忙再合影一張。

蘇曉白當即笑了起來。

她擡起頭和兩個女孩交代：“現在可以再拍一張照片麽？我剛問過了，我這邊可以。你們介意嗎？”

長發女孩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誤解了，眼神陡然亮起，咧嘴笑開：“不介意。”

短發女孩用手肘痛擊同伴一下，跟着笑了起來。

蘇曉白拿起手機，蹲到兩個孩子前面，用前置鏡頭拍照：“那笑容要燦爛一點。”

兩個女孩緊張對上鏡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蘇曉白跟着露出燦爛笑容。

她又拿了兩個孩子的手機，輪流拍了一張三人合照。

手機輕松合影留下記憶。

蘇曉白對女孩們表達了祝福：“希望你們身體健康，前程似錦。”

兩個女孩點頭點頭。

長發女孩羞澀回饋了祝福：“希望老師能夠身體健康，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寫出更有意思的文。”

蘇曉白笑開：“嗯。”

她會替粉絲傳達到這個祝福以及催更要求。

西爾老師粉絲遍天下，不出門的原因怕不是凡是被認出，必然被催更吧。

她東西吃完，等下還要去接西爾維諾：“我吃差不多了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兩個女孩子又點頭點頭，和西爾維諾招手再見。

蘇曉白很快離開這家餐廳，轉道去開車準備接人。當然是沒有聽到後面兩個女孩議論着“西爾老師以前都不怎麽笑的”“西爾老師比以前開心好多”“你沒要簽名”“西爾老師很少簽名”之類的話。

她發了條消息給西爾維諾：西爾老師，我吃好了。您随時聯系我。

西爾維諾發了一個句號回給她。

蘇曉白找了地下車庫停好車，開着車窗刷起手機信息，随時等接人。

與此同時的酒桌上。

一群大男人聊天免不了喝酒。敬酒這種事情，有來有往，雙方都相當有意思。

白酒用專門的容器倒入小杯裏，一口一杯，瞧着量是不大，轉眼二兩下了肚。

西爾維諾端坐在位置上，耳機早已經拿掉，沉默拿着小巧如玩具的酒杯把玩。小酒杯着實是小，玲珑剔透，看起來根本喝不醉人。

他以前為了寫一個老勇士角色，嘗過很多種酒。

紅的白的釀造的蒸餾的，什麽都有。酒碰觸舌尖，即便是一個品牌同一款不同批次都會有細致的差異性。他分辨不了那麽仔細，無非取材分辨了些大概。

他酒量有限，一天只嘗一種酒，基本上每天只嘗少量。為了知道什麽是醉酒的感覺，罕見荒唐過一次，沒喝多少就睡了過去。

蘇曉白這具身體的酒量看起來很好，完全超越了他。

大約談生意喝酒是必要的。

“蘇秘書。”對面的董總又一次舉起酒杯，“桌上就您一位女士，我一定要敬您一杯。我女朋友也很看重工作，在外打拼真的很不容易。”

西爾維諾拿起酒杯，和董總輕微示意，跟着一飲而盡。

唇齒間點燃一簇火，順着喉管引線轟炸到胃部。

西爾維諾表情淡淡放下了酒杯，惹來對面誇贊聲。

做東的小席總戲谑拉回董總：“哎，蘇秘書今天把主動權放在我手上。你們消息靈通，逮着人家不放啊。下面的酒我來了啊。”

小席總和小蔡拉着對面董總公司幾個人重新噸噸噸喝酒，像酒不要錢一樣。

西爾維諾玩夠了杯子，又給自己倒上一小杯白酒。

沒過多久，現場倒成一片，餘下幾個全是大舌頭。

小席總白天衣冠楚楚，到現在衣服淩亂，掏出個手機，皺着眉頭拉着董總在那兒研究：“唔這個自拍屏幕怎麽，嗝，黑着的？”

西爾維諾：“……”因為鏡頭沒開。

他呼出一口酒氣，困意逐漸上來，眼睛有些睜不開。他不得不拿手機給蘇曉白發消息：包廂接我。

作為一個不喜歡太麻煩別人的人，他打開了轉賬。

首數字1，後面開始按0。

車庫裏蘇曉白幾近将車椅攤平，沙灘度假一般雙腳翹到了方向盤上。躺在豪車裏的感受，簡直是如飛暢爽。

她跟着手機音樂哼哼，時不時扭動一下，仰頭戳着手機。手機震動。她打開消息确認是西爾維諾請求接人。

哦豁，終于要結束了。

蘇曉白動次打次，點着腦袋跟着節奏搖擺。

随着消息緊跟而來又一條。

她打開消息，扭動着查看內容。

這內容一看，手一哆嗦，手機當場糊臉，接都來不及。

樸實無華的手機砸了她個精神恍惚，心髒驟停，胸口老鹿當場撞死。

她鼻子傳來被砸到酸爽感，瞬間淚水盈眶。

媽媽，她剛才好像收到了一百萬的轉賬。

如果這是夢，請務必讓她再做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