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遇

來人是宋卿言的哥哥宋英澤。

他哪裏是什麽聽話的人?答應了李氏回書院,半路上卻偷偷調轉馬頭,追上了妹妹。

酒店中人多眼雜,不好說話,兄妹二人快速吃完了飯,買了兩壇子桃花釀,又叫小二包了一些熟食,帶給福伯路上吃。

丫頭青杏坐在馬車裏看行李。

她剛就着鹵雞腿吃完了一個燒餅,掀開車簾就看見了宋英澤,不由張大了嘴:“二,二爺?”

鑒于宋二公子經常做這種事,她只驚訝了一下,就熟練地爬下車,默默到後面車上跟福伯擠去了。

宋卿言拉着哥哥上了馬車,先給了他一個暴栗:“叫你不聽娘的話!又跑來做什麽?”

宋英澤不痛不癢地扶了下額頭,笑嘻嘻道:“反正回書院也看不進書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一看書就上下眼皮子打架。天生跟書犯沖。”

“什麽天生犯沖,你偷看兵書的時候,不是津津有味的嗎?”

“你都知道啦?”宋英澤先是讪讪,然後一梗脖子,“兵書能叫書嗎?”

宋卿言無語。

宋英澤天生力氣大,喜歡習武,一叫他念書就蔫頭耷腦。但國公府以武出身,爵位和蔭封都在長房,父親一是擔心哥哥習武,以後在仕途上會被長房打壓,二是他自己是文官出身,在沒有家族爵位傍身的情況下,文官确實比武官好做。再說,小孩子哪有喜歡讀書的?所以一直努力培養哥哥讀書科舉。可惜哥哥如今19歲了,還只是童生,連個秀才都沒中。

宋英澤15歲上曾偷跑過一次,想去參軍。被父親抓回來後,罰跪了兩天。母親抱着他默默流淚,說他要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不活了。

後來,他就消停了。

但宋卿言知道,他時常偷偷練功,将兵書藏在四書五經下面偷看。

“哥,沒多少日子就要考了,你把眼皮撐起來,使勁兒學幾天,好歹考個功名,也算對爹娘有個交待了。”

她探過母親的口風。母親說好歹中個秀才,實在不行到二十五就不逼他了。

“好歹考個功名?說着輕巧,你覺得我……好歹考個功名?對呀,對呀!”宋英澤突然伸手猛敲自己的腦袋,“只要是個功名就行,妹妹,這可是你說的。我怎麽早沒想到呢?”

“我說什麽了?”宋卿言一臉懵,哥哥這是又要出什麽幺蛾子?還想讓她背鍋。

“我什麽也沒說。”宋卿言正色道,“你趕緊回書院吧。”

“好,我陪你們過了前面的滾子溝就走。”

滾子溝是這段路上唯一有點危險的地方,過了滾子溝,後面就都是平坦的官道了。

“妹妹,你好生坐着,我出去騎馬去。”宋英澤翻身下車,縱身騰空躍起,穩穩地騎在了馬上,豪氣地打馬前行,一邊還放聲大笑。

宋卿言懷疑他瘋了。

***

興安府,李家小花園中桃花盛開,如煙如霞。

兩名少女提着籃子說說笑笑地采花。

春日的午後,陽光暖暖地照着,一會兒的工夫,身上竟微微有些發汗,宋卿言見有多半籃子了,說道:“差不多了,咱們去那邊亭中歇歇吧。”

“姐姐你采的真快!”李令容看着自己的小半籃子花,神情懊惱。

少女聲音清脆,嘴微微嘟着,很是可愛。宋卿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我的都給你。”

李令容是大舅舅家的二女兒,宋卿言一來,她就纏着要學做胭脂。

宋卿言以前在永順府時一直開胭脂店。回京後李氏不讓她弄這些,她就天天磨,李氏架不住,卻不願她在京裏胡鬧,就把自己在興安府的一處陪嫁莊子給了她。宋卿言在這裏種花,做胭脂,放到店裏寄賣。派了青櫻和澄江管着,自己則每年過來一兩個月。

兩人坐在亭中喝茶,李令容叫丫環們都退了下去。

然後湊到宋卿言跟前,悄悄地問:“姐姐,你害怕嫁人嗎?”

怕嗎?宋卿言恍惚了一下:“怕什麽?不怕!”

“姐姐,我好羨慕你呀,你什麽都不怕,什麽都會做。我一想到嫁人就……想起我姐姐。”

李令容的姐姐李靜容就嫁在城中,前幾年還好,如今日子頗有些不自在。只因她嫁過去好幾年了,只有一個女兒。婆婆成日給她臉子瞧,逼着她給夫君納妾。

宋卿言安慰道:“讓外祖母和舅母給你挑一個好的。還有就是,一定要自己能立起來。像大姐姐,自己有嫁妝,有錢又有女兒,完全可以不把他們放在眼裏,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

李令容想了想……還是怕。

“姐姐,聽祖母說,要給你在這裏挑個好人家呢。要是咱們兩個嫁到一家多好!嫁給兩兄弟,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宋卿言笑。

真是個小孩兒。

心中不由感慨,古代女子真是不易,小小年紀就要嫁到別人家,伺候丈夫、公婆,生兒育女。

“呦,卿言姐姐來啦!令容姐姐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一個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走了過來,身後跟着兩個丫環。

李令容有些不高興地站起來:“蘭霜妹妹,真是稀客呀。”

李蘭霜的祖父與宋卿言的外祖父是親兄弟。外祖父是大房正支,高中進士,曾做過戶部員外郎,二房卻是一事無成。只是外祖父過世後,大舅舅不成事,二舅舅在外地任個小縣令,李蘭霜的父親卻是巴結上了知府大人,自覺翻了身,總想壓大房一頭。李蘭霜更是事事都要把李令容比下去,不管是衣服首飾,還是吃食用具,說話也是陰陽怪氣,不饒人。

李令容很不喜歡她。

李蘭霜不在意李令容的冷淡,搖着手中的團扇,沖宋卿言讨好地笑着:“過幾日我請幾班小戲,給卿言姐姐接風怎麽樣?咱們姐妹們也熱鬧熱鬧。”

以前宋卿言來的時候,李蘭霜可是愛搭不理的,今兒也不知是搭錯了哪根筋。

宋卿言:“不勞麻煩,接風就罷了,我不喜歡熱鬧。”

李蘭霜自來熟地上前去挽宋卿言的胳膊:“知道姐姐喜歡清靜,妹妹也沒請幾個人,就一起賞賞花,吃吃茶。聽說姐姐喜歡花,我家園子裏的櫻花開得很好呢。”

宋卿言尋思她大約知道了大皇子封王回京的消息,卻還不知退親的事,就想逗逗她,就反手摟住了她的肩,以笑非笑道:“妹妹真好。只是我剛來,路上坐車坐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過一陣子吧,到時你可得好好招待呀。”

“好,好!那是自然。那姐姐先好好歇幾天。”李蘭霜欣喜道,“咱們自家姐妹,早一日晚一日都沒什麽。”

宋卿言但笑不語。

李令容不高興了,拉了宋卿言道:“姐姐采花累了,回房歇一歇吧。”扭頭對李蘭霜下了逐客令:“蘭霜妹妹請吧,我就不送了。”

李蘭霜不好死賴着不走,站起身,面上帶着笑,到底年紀還小,扭曲的眼角洩露了她的不滿和憤憤。

不等她走遠,李令容就“呸”了一聲:“也不知打的什麽鬼主意!”

宋卿言在家跟李令容淘澄了兩天胭脂,表哥李輔安說幫她尋了兩間鋪子,這兩日沒工夫,忙過了再帶她去看。宋卿言哪裏等得及,問清了地方,準備自己先去看看。

李令容也非要跟着。

宋卿言做了男裝打扮,李令容試了幾試,最終還是不敢穿,又換回了女裝。

兩人帶了丫環、小厮,出二門去坐車。

快到二門時,恰好遇見了表哥李輔安,他還領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約摸二十歲左右,面如冠玉,穿一身竹葉暗紋錦袍,袍子下擺大半都濕.了,有些狼狽。

宋卿言與他對望一眼,愣了一下,這不是那日在小酒店遇到的老古板嗎?

她回過神來,沖李輔安拱手施禮:“表哥。”

李輔安看着宋卿言,有些頭疼,又穿男裝。祖母疼這個外甥女,極是縱容她,他一個做表哥的,也不好說什麽。

他身邊的這位叫和玉,是京城來的,他特意打聽過了,無父無母,家裏頗有些錢財,如今花錢打點進了知府衙門,樣貌不錯,年齡合适,性子也順和。今日在街上遇到他時,他正勸兩個因瑣事相争的同僚。其中一人怒了,一盞熱茶潑到了他的身上。

李輔安有意撮合他與表妹,恰好轉過一條街就是李府,就拉了他來,一是給他換件衣裳,二也是想借機讓祖母看看。誰知這衣裳還沒換,就遇到了表妹,表妹還穿了男培裝。

女子見了外男,不必引見。可宋卿言穿了男裝,李輔安只好硬着頭皮,替和玉引見:“這是我表弟……卿……卿澤。”

他剛想說卿言,一想不對,就把宋英澤的名字拿了一個字來用。

又對宋卿言道:“這是和玉,與我同在衙門辦差。”

和玉正是化名來此查案的穆煦。他也認出了宋卿言,只冷淡地點了點頭。

這女子很是荒唐胡鬧,不過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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