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和玉公子瞎了
宋卿言沖和玉點頭致意,轉臉就見李蘭霜氣勢洶洶地走進來,質問道:“那天你怎麽不告訴我,你……”
話沒說完,李蘭霜的臉就紅了。她拿手絞着裙子上的飄帶,神情忸怩地朝李輔安福了一福:“哥,這位公子是……”
見李蘭霜一臉羞澀地拿眼去看和玉,宋卿言明白了,這是看上這位公子了。還挺有趣,她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熱鬧。
李輔安只沖李蘭霜點了點頭,卻不接她的話:“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李蘭霜又氣又惱,眼睛都紅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生的如此好看。肯定是大房給宋卿言尋的夫婿。
李蘭霜今兒才聽父親說,宋卿言竟然被大皇子退親了。她這個氣啊,白巴結她了!可恨的是,那天她竟不告訴自己,裝沒事兒人一樣,還想讓自己給她接風!
她定要将這事傳出去,叫宋卿言名聲掃地!
可父親卻說,皇家的事兒,叫她不許亂說。說皇上是以宋卿言守孝的名義退的親,顯然不希望這事鬧大。
可她哪裏咽下得下這口氣!宋卿言真是不要臉,都被退過親的人了,竟然跟沒事兒人似的,穿男裝亂逛,還想嫁與這麽好的公子。
可不能讓這位公子受蒙騙。
李蘭霜掩唇,裝做關心姐妹的樣子,聲音尖尖地說道:“哎呀,妹妹知道姐姐被夫家退親了,心裏難受,可姐姐也不能扮做男人呀。”
皇家的事兒不能亂說,可她說的是退親,一句都沒提皇家。
宋卿言樂了。這是知道了,來踩她來了。
“蘭霜妹妹,那天你說要替我接風,我還當你知道了,想要安慰我。沒想到……你的意思是,我被退親了,你就不替我接風了是吧?”
“還想我替你接風?美的你。”
“哦,這樣啊……”宋卿言意味深長地看着李蘭霜。
李蘭霜終于明白過來了,這是諷刺自己捧高踩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生怕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李蘭霜紅着臉,偷眼去看那位公子。
聽到那女子被夫家退親時,穆煦腳步一頓。心想,如此胡鬧,也難怪,只是,據說被退親的女子很不好過,她倒是心大。
等聽到她開口諷刺對方時,心中卻是一動。
許是被戳穿了女子身份,她也不啞着嗓子裝男子了,聲音清脆悅耳,又帶着些綿.軟,讓他聽了,心裏說不上來的舒坦。
李輔安停步回頭,聲音有些冷:“蘭霜妹妹,慎言。”
李令容也憤憤地說道:“假惺惺!壞東西!”
大房一家都欺負她!李蘭霜紅着眼圈走了,心想,回去就讓娘去打聽,那年輕公子是什麽人。宋卿言都被人退過親了,那位公子一定不會要她的。
宋卿言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出去看過鋪子,很快就敲定了一家,盤了下來。設計好了裝修樣式,具體細節就交給了青櫻。
青櫻是她身邊的大丫頭,做事利落、周到,以前在永順府時,店裏的具體事務大多都是她打理的。
安排好開店的事,宋卿言就去了莊子上,一是散散心,二是莊子上的櫻花開了,她想做一種新的面脂。
李令容跟着她來玩了兩天,就被舅母叫走了,說是她外祖母想她了。
宋卿言有一個配料房,是從主屋延生出去的一間小屋,類似于後罩房,平日裏除了她與青櫻以外,任何人不許進入。
這一日晚間,她洗完澡,穿着柔軟舒适的睡衣,進了配料房,準備繼續鼓搗新面脂。
一進門,就看見地上躺着一名男子。
一名受傷的男子。
在驚叫就要發出的一剎那,她看清了地上男子的臉。這不是和玉嗎?
那天在小酒店,哥哥假裝輕佻公子哥要她陪酒時,她看到了他握刀的動作。他是想打抱不平保護她的,并且他還是表哥的朋友。
宋卿言捂嘴,掩下了将要脫口的驚叫。她快步上前,彎下腰,想将和玉扶到榻上去。
男人的身子太沉,她試了兩試,都沒能扶起來。
和玉睜開了眼睛。
在那一剎那,宋卿言從他眼睛裏看到了震驚。但很快,那雙眼又變得空洞、茫然、直愣愣的。
“我,我的眼睛怎麽看不到了?你是誰,這是什麽地方?”
啊?看不見了?難道瞎了?宋卿言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兩晃,他沒有任何反應。
“你不要着急,我先扶你去榻上,再看看是怎麽回事。”
有了和玉的配合,宋卿言很輕松地将他扶到了一旁的榻上。這才仔細看他,只見他一身黑衣,右臂一條斜斜的傷口,血洇着黑色的面料,粘在了一起,看不出深淺。
“這樣不行,得把袖子剪開。”
以前,宋卿言怕自己嫁給皇子,鬥來鬥去,有被人毒害的危險,去學過一陣子醫,雖然時間不長,但一般的小病小傷她也能處理。
她找出一直備着的藥箱,正要拿剪刀幫他剪開衣袖,就見他一手護着胳膊,一臉戒備:“你要做什麽?”
剛才,穆煦一睜眼就看到那女人只穿了一身輕薄的絹衣,露着白.皙的脖子,還有纖細的腳踝。
五年前,他以為落水的是表妹宋惠言,下水救了人,誰知卻是宋惠言的堂妹。一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就此賴上了他,與他定下了親事。
他怕這個女人以他看到了她的身子為由賴上他,就假裝自己看不見了。
誰知這女人竟還想剪他的衣裳,替他包紮?這要是摸了他,賴上他,非要他娶她怎麽辦?她可是剛剛被夫家退了親的。
宋卿言的睡衣很普通,長袖,下擺的長度直到腳踝,她從沒想到,和玉竟會産生這樣的想法。
是了,他看不見人了,自己知道他是和玉,而他并不知自己是誰。
宋卿言就放柔了聲音道:“你別怕,我是李輔安的表妹,卿……澤。那天,咱們見過的,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是想幫你看看傷口。”
穆煦心說,我怕你害我嗎?我怕的就是看傷口啊。
“不用了,這點小傷,我自己來就行。”
“可是你不是看不見了嗎?”
穆煦瞬間呆愣,這真是掉進自己挖的陷坑裏了!
宋卿言已經拿出了剪刀,倒了一些自制的藥水準備消毒,擡頭見和玉竟然臉紅了。
他臉挺白,不是時下某些男子塗了粉的那種白,而是微微泛着玉色的那種健康的白。這臉一紅,倒讓宋卿言生出了一種豔若桃花的感覺。
真是俊俏又純情的翩翩佳公子呀!
穆煦:“我是男子,你……”
宋卿言道:“醫者無男女。我現在穿着男裝,你把我當做男人好了。”
“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如何當做?”穆煦一臉嚴肅地拒絕,再說,她根本就沒穿男裝,“還是我自己來吧。”
以前他在戰場上受了那麽多傷,這點兒小傷算什麽?那人的刀上雖喂了毒,但毒性尋常,他已經服了一粒解毒的丸藥。
“可是你眼睛不是看不到了嗎?好了,別逞強了,我看看你的傷口,是不是中毒了,不然的話眼睛怎麽會看不見呢?”
宋卿言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穆煦掙了一下,因毒還沒徹底解了,胳膊酸.軟無力,竟是沒掙開。
穆煦臉更紅了,想他久經沙場,今日竟然受制于一弱質女流!
宋卿言沒有注意穆煦的臉色。她用剪刀剪開了他的袖子,低聲驚呼:“果然是中毒了!你看,這傷口周圍都有些發黑了。”
“哦,對了,你看不見。”宋卿言道,“我這裏有些解毒的藥,但都是針對普通毒性的,不知道對不對症。我先幫你上藥,包紮一下,再叫人去請個大夫吧。”
宋卿言一邊說一邊利落地清理傷口、消毒上藥。
穆煦只覺她一雙手柔軟、滑女敕,指尖清涼,在他胳膊上移來移去。溫柔又舒服。
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還是十歲以前,有一次他被穆琰推倒,劃破了手,母妃親手替他上了藥,後來,就再沒有過了。
“或者,我叫人連夜送你回城,別耽誤了病情。”纏好布條,宋卿言打了一個簡便的活結。擡眼去看和玉。
他的臉又紅了,呆呆愣愣的樣子,像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
她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胳膊,胡說八道了一句:“這胳膊還挺結實。我看了你的胳膊,你要是非要我負責的話……”
“不必!”和玉猛地抽回胳膊,咬牙道。
小公子窘迫的樣子還挺有趣。
“不必什麽?”宋卿言眉眼微挑,有些想笑。
“我是說——”和玉薄唇緊繃,“不必請大夫。我有解藥,明日再吃一丸,就不妨事了。”
“你确定?”
“确定。”
“那好吧。只是,你是怎麽來到這兒的?這院子如今就我一個人住,不太方便。我安排你到前頭院子可好?”
“不行。”和玉閉着眼睛道,“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在這裏。”
“不行?為何不行?難道你不是被山匪搶劫了嗎?不要報官嗎?”
和玉搖頭。
宋卿言:“難道是被人尋仇?”
和玉又搖頭。
“那,到底是因為什麽?你倒是說話呀。”
宋卿言心想,要真是什麽不法的、要命的事兒,自己可不能收留他。
她還想要自個兒的小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