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側妃
沈于城拿了一盒新出的胭脂,眼角帶笑,出了鋪子門。
穆煦用力地将茶杯擱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吓了蔡勇一激靈。
穆煦沉着臉起身,出茶鋪,走進了胭脂店。客人已經開始多了起來,兩名婦人模樣的夥計正忙着招呼客人,一個小夥計上前來招呼:“這位爺,您老需要點什麽?我們店有各色胭脂、水粉……”
穆煦眼睛只看着一邊桌子旁坐着的,愛不釋手翻看新書的宋卿言,擡手制止了小夥計,“我找人。”
說着,自顧自坐到了宋卿言對面,拿手輕敲了一下桌面,低聲說:“到鴻升茶樓雅室,我有些話與你說。”
宋卿言擡頭,一看竟然是和玉……不,豫王,呆愣了一下,道:“不必了,沒什麽好說的。”
這下輪到穆煦愣了,他還以為宋卿言聽了這話,會滿眼星光,高興地、求之不得地跟他去呢。
難道她在欲擒故縱?還是說,她又看上沈于城了?
想到沈于城,他更是一肚子氣,那是什麽好人嗎?她就敢招惹!
穆煦咬了咬牙:“宋姑娘不在意的話,那我們就在這兒說?”
宋卿言忙回頭看了看店裏的幾位顧客,看穿衣打扮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媳婦,應是不認得穆煦。
還好不認得。
她沖小柱子招了招手:“小柱子,這位爺是個大主顧,要替家中所有女眷、仆婦定脂粉,你帶他到後院與陳掌櫃詳談。”
“好嘞!”小柱子過來,引穆煦去後院。
宋卿言沖他微一額首,表示自己一會兒就過去。
宋卿言裝模作樣地又看了兩眼書,這才慢慢起身,出了店門,從後街繞到後門。
穆煦坐在院中的大槐樹下,已經喝完了兩杯茶,就在他以為宋卿言騙了他,不會來了時,擡頭就見她從容地進了門,手中還拿着那本書。
“不知豫王殿下找我有何事?”宋卿言進來,沖着穆煦微微蹲身施禮。
穆煦看見她手裏的書,心中不愉,想斥她兩句,又想着她年歲小,難免識人不清。忍了忍,心想,以後納了她進府,自然就見不着沈于城了。
“為何不去鴻升茶樓?”
宋卿言在離他位置最遠的一處坐下,說道:“叫人看到不好。”那裏是京城權貴、世家女眷的聚集地,她可不想讓人看到,她與豫王在一起。
“哦?”這倒有些新鮮,穆煦道,“你不是不在乎名聲嗎?”
那時候在莊子上,他可是親耳聽到她跟李輔安說,不需要他負責,就算是有人知道了,也不乎。
“此一時彼一時。”宋卿言道。
她是不怎麽在乎名聲,但也不想讓人指着鼻子罵,再說,她也得考慮母親、哥哥的感受啊。她不會因為什麽名聲就葬送自己的後半生,但能避免的,自然是避免的好。
“豫王殿下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穆煦将茶杯放下,問道:“聽說你自從五年前落水,許多東西都忘記了?”
雖不是事實,但也差不多,宋卿言抿唇,點頭道:“沒錯。”
得到了她的親口證實,又看她坐得離自己甚遠,不像是要纏上來的樣子。穆煦心一軟,她必定也受了不少非議,以前多荒唐胡鬧的人一個人,也知道避嫌了。
他站起來,輕敲了一下手中的折扇,說道:“過去的事既是誤會,就不提了,明日我叫個官媒去府上,将親事定下來。只是名份上,咱們雖定過親,皇上卻已下旨解了,只能委屈你做個側妃。”
“什,什麽?!……”簡直是荒謬!
震驚、不可思議……諸多情緒湧上心頭,宋卿言心中一團亂,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要不就是玄幻了。
穆煦嘴角不由地翹了起來,瞧她這樣兒,高興壞了吧,都不會說話了。
“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叫人去。以後不會再有人對你說三道四了。”穆煦說完,見宋卿言依然瞠目結舌,一副傻了的樣子,不由伸手,撫了一下她頭頂上的柔發,“以後不要再見沈于城了,他不是什麽好人。”
宋卿言被燙了似的,一下子跳起來,退了好幾步。
“你剛說的是真的?側妃?”
“嗯。”穆煦含笑看着她。讓她做正妃之下第一人,她應該滿意了吧。
宋卿言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人家是豫王殿下,神武将軍,告訴自己,他是古代男人,還是皇子,能給個側妃,已經是看得起她了。
宋卿言袖子裏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幾次才平靜下來,先沖穆煦施了一禮,才說道:“多謝豫王殿下不計前嫌。只是,不知殿下可還記得,在皓月湖的游船上,我曾說過,我這個人沒有什麽容人之心,只想一夫一妻過小日子?所以……親事什麽的,還是算了。”
算了?穆煦擰眉看向宋卿言,難道她還想做正妃?
“不要耍性子,想清楚了再說。”
“并不是耍性子,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宋卿言目光真摯地望着穆煦,希望他能明白,她是真的不想做什麽側妃。
被她這樣盯着看,穆煦臉上又泛起了紅,心裏微惱,高高興興來與她說此事,她竟然拒絕。
他拂袖而去:“你仔細想想,過兩日我再來。”
看着空蕩蕩的院子,要不是桌子上茶杯中的殘茶,宋卿言幾乎以為這是一場夢。
本以為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誰知他竟又跑來,讓她做什麽側妃。
他根本就不信她真的不願意。
過兩天他還要來!
宋卿言心裏亂得很,像麻團一樣。
兩日來,她連吃飯都沒滋沒味的,李氏以為她病了,擔心地說:“你這兩日就別去鋪子裏了,我尋大夫來給你瞧瞧,吃完藥在家好好歇歇。”
“不用。”宋卿言連連擺手,“就是天熱了,沒什麽胃口。”
她可不能在家待着,萬一豫王去尋她,她不在店裏,他尋到家裏來怎麽辦?
到了第四日,也不見豫王再來,宋卿言松了一口氣。他應該不會來了。那天,不過是被拒絕後,面子上過不去,才說的托辭。
中午,宋卿言多吃了一碗飯,躺在鋪子後院的小榻上,想歇息一會兒。青櫻也靠在椅子背上,閉目養神。
突然聽到前面鋪子裏傳來一陣哭泣和打罵聲。
宋卿言有些心煩地坐了起來:“也不知是誰,大中午的,擾人清夢。”
青櫻站起來說:“我去看看。”
“算了,我也去看看吧。”宋卿言穿上鞋往外走。她怎麽聽着是個小女孩兒的聲音。
主仆二人進了前面鋪子,就見小柱子站在中間,一個看來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死命抱着他的腿不放,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豐豔.婦人一邊抓小女孩的頭發,一邊胡亂打她的肩膀後背,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着:“你個賤蹄子,小女昌婦,嘴裏說得好聽,只想清清白白,以後做個正頭娘子,不成想,小小年經就自個兒尋了主顧了!不要臉的小賊丫頭……”
小女孩兒只是哭,小柱子一邊盡力護着小女孩兒,一邊勸:“柳兒娘,別打了,有話好好說。”
“有什麽好說的,沒有銀子說個屁!”那婦人似是打累了,停了一下,舉手又要打。
青櫻當即上前,一把将她掀在了一旁,問小柱子:“怎麽回事?”
那婦人倒有眼色,看宋卿言的穿着、架勢,猜她是鋪子的主人,倒也沒再罵人,只道:“這是我的家事,幾位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小柱子轉身撲通跪到了宋卿言面前:“姑娘,求您救救柳兒吧,她娘要将她賣到……賣到勾欄裏。”
宋卿言看了一眼小女孩,見年紀小小的,尖尖的下巴,頭發黃黃的,只一雙眼睛大大的,含.着淚。
“快起來吧,說說是怎麽回事。”
小柱子知道自家姑娘不喜歡人跪來跪去,就站了起來,将大致情形說了說。
原來,柳兒是他的鄰居。柳兒的娘以前是做暗門子的,後來有個富商包了她做外室,生下了柳兒,幾年後,富商去了別處做買賣,就将她們母女抛下了。
柳兒娘覺得都是因為柳兒不是男孩兒,才抓不住富商的心,就将怒氣都發在了她身上,把她當丫鬟一樣使喚,非打即罵。
如今柳兒娘又尋了一個下家,男人不許她帶女兒,她就想将柳兒賣到勾欄裏,還可以賣個大價錢。
平日裏,柱子很同情柳兒,經常偷偷拿吃的給她。
先前柳兒聽說柱子新找了一個活計,主人家為人特別厚道。柳兒就想讓他幫着問問店裏還有沒有沒有別的活兒。她也想出來掙錢,還能少挨她娘的打。
沒想到柱子還沒幫她問,就叫她聽見了她娘與牙婆的話。她趁娘沒注意,跑來找柱子,被他娘追了來。
宋卿言聽了這個氣呀。
當娘的怎麽能這樣糟踐自己的親閨女?古代女人生活真是艱難,她最看不得女子受苦,何況還是這麽小的小孩兒。
當下她就想把小女孩兒買過來了,只是也不能叫這女人占便宜。
宋卿言拿起桌上的茶,用蓋碗兒輕輕撥了撥茶沫,說道:“當娘的哪有不為兒女好的?你要嫁人了,婆家容不下孩子,不如将這孩子放在我鋪子裏做活兒,我供她吃住,每月還給三百錢怎麽樣?”
那女人冷笑一聲:“孩子還小,能做什麽活?我家事兒,姑娘還是別管了。”說着伸手去拉女孩兒。
女孩兒吓得直往青櫻身後躲。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各位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