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瓜田
宋卿言怒目而視,質問穆煦跟蹤她。
穆煦心中有那麽一絲絲的愧疚,但很快就壓了下去。以前他就是太大意了,才讓沈于城趁虛而入,與卿卿定了親。
“我是怕那個沈六生出什麽詭計,擔心你受傷害,這才派了一個人看着。”
看穆煦毫無愧疚,理所當然的樣子,宋卿言氣笑了。
他們這些上|位者,從來都是只考慮自己,并不在意別人的想法。
穆煦想娶她做正妻,大約還覺得是對她的恩典,并不會考慮她願不願意。或者說他認為她不可能不願意。
既然不能說服他改變主意,宋卿言心想,那就給他找些不痛快吧。
宋卿言挑了挑眉,說道:“沈二公子起碼還敢許下不納妾的承諾,而王爺你,卻連說都不敢說一句。”
穆煦沉聲道:“激将法對我沒有用。”
宋卿言扭頭,冷哼一聲。
穆煦沉默了一會兒:“那個,納不納妾對你來說有那麽要緊嗎?”
宋卿言白了穆煦一眼:“廢話,我要是尋兩個相公,你高興嗎?”
“你!”穆煦氣得胸膛起伏,“你一個女子,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
“反正我就是這樣。”宋卿言道,“不過是一個假設你就氣成這樣。女人也是人,就沒脾氣了?”
穆煦站在那不說話。
宋卿言道:“如今還要讓我跟你去摘西瓜嗎?不去的話就請讓開,我要回家了。”
穆煦捏了捏拳,心想,她父親沒有納過妾,她外祖家也有年過四十無子才能納妾的規矩,她從小就看慣了一夫一妻,自然是無法接受男子妾室通房一大堆的。
其實,他要是不做皇帝,也只想娶她一人。她還小,只能慢慢規勸了。
他朝宋卿言伸出手去:“走吧,坐我的車子去。”
宋卿言瞪大了眼睛,都這樣了,他還要去摘西瓜?這人對西瓜是有多執着?
宋卿言心想,去就去,去了接着給他找不痛快。她就不信了,他堂堂王爺,能忍多久?
宋卿言不接穆煦的手,繞過他,從另一邊下了車,走向豫王府寬大的馬車。
穆煦想上前去扶她,被宋卿言一把打開了,自個兒往上爬去。
只是她坐慣了自己家的馬車,豫王府的車大寬又高,她爬上去的姿勢并不怎麽好看。
她努力往上爬的樣子,讓穆煦想起了毛茸茸的小狗,嘴角不由上揚,連眼中都帶了笑意。
宋卿言很快上了車,穆煦也端正了臉色,跟着上去。
車中地方寬大,兩邊放着凳子、軟墊,中間有小桌子,放着點心、茶水等物。
兩人對面而坐,穆煦問宋卿言,那次他特意從嘉龜山送來的西瓜可好吃。
宋卿言道:“不知道,給我哥了。”
穆煦有些可惜,卻也沒放在心上,轉而道:“無妨。一會兒我們到了莊子上,多摘一些,你帶幾個回家。”
後面穆煦再說什麽話,宋卿言就做閉目養神狀。
穆煦甚覺無趣,兩人一路沉默到了莊子上。
莊頭殷勤地等在大門口,一看車子過來,就跪下來磕頭:“小的見過王爺。”
穆煦先下了車,親自掀開簾子,欲扶宋卿言。宋卿言卻滿臉嫌棄地推開他的手,自個兒跳下了車。
那莊頭被告知,說是王爺會帶一位姑娘來,叫他好生伺候。如今卻見一位丫環打扮的女子從車中|出來,王爺親自去扶,那女子卻對王爺一臉嫌棄。
莊頭驚得心中如打雷閃電一般,頭低得更低了:“王爺,姑娘,天氣熱,小的在涼亭中準備了一些西瓜,都是在井涼水中鎮過的,王爺不如先吃塊西瓜,歇一歇再去瓜田。”
穆煦一心只想着帶宋卿言摘西瓜,那裏還覺得出熱來。他擺擺手道:“不必了。先去瓜田吧。”
莊頭躬身,剛要應“是”,宋卿言卻道:“不行,太熱了,我要先去吃西瓜。”
“好,”穆煦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了,那我們就先去吃西瓜。”
這下,那莊頭更驚了,這女子也不知是何方神聖,竟敢駁王爺的回,王爺還不生氣。
青櫻駕着馬車,一直跟在後面,這時也到了,下車站到了宋卿言身後。
穆煦看着她十分礙眼,吩咐莊頭:“引這位姑娘去別處歇一歇。”
青櫻并沒跟着走,卻是看向自家姑娘。
宋卿言知道,青櫻那點功夫,在穆煦的眼裏根本不算什麽,跟不跟着也沒什麽。她擺了擺手:“你好好歇一歇,想吃什麽,想喝什麽就跟他們要。一會兒走的時候我叫你。”
莊頭叫人領了青櫻去歇息,自己則恭恭敬敬地引着穆煦與宋卿言去了涼亭。
涼亭臨着一條小河,遠處就是碧綠的瓜田。亭子旁有一棵粗大的柳樹,枝葉茂盛,正好遮在涼亭上面。有風吹來,帶來河水的涼氣,正是消暑的好地方。
宋卿言卻故意挑刺道:“這亭子一點兒都不好。建到水上,周圍種些荷花才好,那才叫清香宜人。”
穆煦笑道:“卿卿先将就些,過後我就叫人在河上建一個亭子。”
宋卿言撇了撇嘴,拿起西瓜吃。咬了兩口就放下了:“這瓜也不好。”
穆煦也吃了一口:“怎麽?不甜嗎?我這片還行,要不換換?”
宋卿言惡寒,他都咬了一口了,跟她換?!
她一擺手,往椅子上一靠,毫無形象地說道:“甜倒是甜,就是這顏色不好看,不夠紅。”
穆煦看了看手中紅紅的西瓜瓤,終于明白了,她這是在故意找茬。
“卿卿,”穆煦站起來,“那就不吃了,咱們去田裏自己摘,看那個紅就吃那個。”
見穆煦一點兒都不生氣,宋卿言有些意興闌珊。也好,早摘了西瓜早回去。
莊頭要引兩人去。穆煦指着遠處的瓜田道:“瓜田就在眼前,我們自個兒去,你自忙你的去。”
莊頭躬身應是。
宋卿言跟穆煦沿着小路到了瓜田。只見一個個西瓜圓圓地躺在綠葉間,很是可愛。在家中被關了這麽久,看到這種景象,她心中還是很欣喜的。她在瓜田走着,看看這個瓜,敲敲那個瓜,嘴上卻依然挑着刺兒:
“這個瓜也太小了。”
“葉子太多了。”
“全都是圓西瓜,怎麽不種些方的。”
穆煦跟在她身後,一直微微地笑着,聽了這話接口道:“西瓜都是圓的,哪裏有方的?”
宋卿言道:“你拿個方形的框框住它,它自然就長成方的了。”
這倒是稀奇,穆煦點頭道:“有些道理。卿卿怎麽這麽多奇特想法?”
宋卿言不說話,繼續彎着腰,想找一個最大最圓的瓜。
突然覺得腳上似有什麽東西在動,她低頭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條青綠色的蛇!
她最怕蛇了,一瞬間吓得腦子都不轉了,本能地尖叫一身,回身撲到了穆煦懷中,死死地抱住他,就像溺水的人抱着水中的浮木一般,一邊尖叫着:“蛇!蛇!有蛇!”
此時,穆煦也看到了,飛快地從袖中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箭來,一揚手,正打在那蛇的七寸上。
又安撫地拍着宋卿言的背:“沒事了,沒事了,蛇已經打死了。可咬到你了?”
說着,就要放她下來,幫她檢查。
宋卿言被吓破了膽,總覺得還有無數的蛇藏在西瓜茂盛的藤葉間。她死死地抱住穆煦的脖子:“我不下去,沒咬到,我不下去。”
那蛇并沒有毒,穆煦見宋卿言不敢下來,就抱着她出了瓜田。旁邊的空地上有塊大石頭,他拿帕子墊上,才将她放在石頭上。
穆煦蹲下,抓了宋卿言的腳就要脫她的鞋。
宋卿言往後一縮,眼中含淚,咬了咬自己的唇,說道:“沒事,沒咬到。”
穆煦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既心疼,又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感覺,撓得他心裏癢癢的。
他到底還是不放心,強行脫了她的鞋襪,看她一雙小腳白白淨淨的,并無咬痕,這才放了心,又要親自給她穿鞋襪。被宋卿言一把奪了過去,背過身去,自己穿了。
這下,她再也沒有心情摘西瓜了,就連看到西瓜都會想到蛇。
莊頭聽說了,吓得飛跑過來,使勁兒磕着頭:“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往年從沒有過蛇,今兒早上,小的還帶着人親自查看了一遍瓜田,怎麽會……唉!這該死的蛇,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
穆煦要治莊頭的罪,宋卿言擺了擺手道:“算了,也沒咬到我。別因這一點小事,壞了人家的營生。”
穆煦當時聽了她的話,過後還是将那莊頭撸了。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當什麽莊頭。
穆煦來的時候高興,走的時候卻是滿心愧疚。要不是他非要來摘西瓜,她也不會受到這樣的驚吓。
想起她被吓得臉色慘白,眼淚汪汪的樣兒,他就心疼。
送了宋卿言回家,宮裏來人叫他進宮。
穆煦跟着傳旨太監,沒去禦書房,卻被帶去了廷和殿。
廷和殿是皇帝的寝宮,皇帝一向甚少召人來這裏。
進了殿卻見和妃也在,和妃身後還站了一個女子。
十四五歲的模樣,身形婀娜,微低着頭,眉眼間有一股嬌羞|态度。
此人名叫喬瑞錦,是和妃的外甥女,也是先皇後的外甥女,早年經常來宮中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