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038
“我等你很久了。”
那個站在門戶之後的男人輕聲說道,帶着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笑意與親昵。
沢田綱吉不由得走近了幾步。
自玫瑰花窗投射來的光線五彩斑斓,照射到了他的身上。
經過一段不長旅行的男孩依舊是圓眼稚嫩的模樣,卻憑空生出一種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堅韌。
黑暗中有着金色瞳孔的生物發出叫聲。
男人拍了拍它,輕聲嘆息。
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吹開了門戶,綱吉不得不擡起手來阻擋。
在他擡起手遮住眼的時候,男人輕盈地向後退了一步。
“看來時間要到了。”他遺憾地說道。
綱吉不由出聲問他:“你是誰?”
男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頓了頓,說道:“Reborn……R老師就拜托你照顧些了。”
沢田綱吉擰住了眉。
他心想R老師成熟可靠,哪裏用得着他照顧,但是還是點了點腦袋。
男人輕笑。
Advertisement
下一刻,狂風驟起,沢田綱吉從睡夢之中驚醒了過來。
山本武的腦袋近在眼前。
“喲,你醒啦。”黑發的男孩雙眼一亮道,“要出去玩嗎!”
綱吉剛醒還有些懵,低頭就去看自己的“作業”:“幸村叔叔讓抄的條例……”
山本武仿佛什麽也沒發生的雙手環在腦後吹口哨。
“阿綱不是抄完之後才睡着的嗎?”他笑嘻嘻地說道,“走吧走吧,我最近練成了新的招式,還沒跟阿綱說呢。”
于是沢田綱吉懵懵地就被友人推着走出了家門,同已經在樓下準備好的幸村精市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
幸村精市與山本武相處的時間更多,但是大概是山本在私下也是說幾句話就不離沢田綱吉的緣故,他對沢田綱吉的好感度也不算低。
尤其是看着這位弟弟頂着一頭蓬松的棕色軟毛,雙眼懵懂地看着自己的時候,心中一顆兄長之心就蠢蠢欲動起來。
“我好像很久沒見綱吉了。”他熟絡地說道,極為自然地摸了摸綱吉的頭毛。
嗯,軟蓬蓬的。
沢田綱吉沒過一會就清醒了過來,不過這時候他以及被山本武和幸村精市一左一右夾着帶上了電車,沒過兩站,在附近一個私人網球中心下了車。
這時候他才知道山本所說的“新招式”不是棒球而是網球,只見此前還成績只是普通突出的山本呼出一口氣,左手抛球,跳躍揮拍,不斷旋轉的黃色小球在地面彈跳之後就從手中飛躍到了另一邊的圍網。在這途中,旋轉的網球不僅沒有停下,轉速甚至更快了幾分,乃至撞上圍網之後不僅沒有停止,反而陷入進去,卡在圍網之中許久才停止了旋轉。
沢田綱吉風中淩亂。
山本武一面活動着手腕一面朝着他走來,嘴裏還嘟囔着風的方向什麽的,看着對這一球不是十分滿意的模樣。
綱吉已經不想說些什麽了。
他偷偷看了看身邊形容昳麗甚至可以說是面若好女的幸村精市,對方察覺到他的視線,回過頭,很是溫柔地笑了笑。
然後以身示範,作出一個更加勁爆的發球。
綱吉:……
他忍不住扭頭問山本:“你們運動社團……都這麽厲害嗎?”
山本武就哈哈笑起來。
“精市哥是部長,比其他人厲害多啦。”
綱吉偷偷呼了口氣。
緊接着聽他繼續說道:“其他正選的話,大概和我差不多?不過我打網球是業餘的,肯定沒他們厲害。”
就在他們閑談之間,屬于立海大附屬中學網球部的部員也陸陸續續地來到此處,綱吉自覺是一個吉祥物,只在最初自我介紹的時候露了個腦袋,在少年人們嘻嘻哈哈地聊天的時候就縮在邊緣,仿佛突然就面對了數個山本武手拉手在自己面前跳舞。
他頭疼地呼了口氣。
“怎麽了?”
結束一局輕輕松松秒殺了自己的部員的幸村精市坐在了他的身邊。
綱吉偏過腦袋,好家夥,這人出的汗還不如熱身的時候出的多。
他縮了縮腦袋,在外人面前總是不自覺地變得內向而羞腆,即使這個人是已經有些熟悉的幸村精市,也還未達到和山本一樣可以随意抱怨吐槽的關系。
“只是覺得大家都很厲害。”他努力睜大眼,當一個乖孩子,“精市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打網球的呢?”
幸村精市唔了一聲。
“大概是從有記憶的時候就開始了?”他有些不确定地說道,“總之不知不覺的時候,就每天每天都在進行訓練了。”
“那可真是厲害啊……”
聽見他這樣感嘆,幸村精市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阿武也是哦,”他說道,“雖然沒有問過,但是那樣的技術和熱愛的眼神,只有在對從小就熱愛的事物的時候才會出現啊。”
沢田綱吉微微仰着頭,從幸村精市的雙眼中看見執着與雄心。
像是某種即将放出牢籠的野獸。
他也笑了起來。
“真好啊。”他晃了晃腳,攀比一般地認真說道,“阿武很厲害的。”
運動神經發達,性格又好,平時在并盛小學的時候,和做什麽都不行的廢材綱簡直是對立面的兩人。
這樣想的話,他們能成為朋友也是很奇妙的事了。
幸村精市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細細的眉皺起來,簡直要變成一只小包子的模樣也不由笑了起來。
“那綱吉呢?”他問,“阿武總是在我們面前誇你呢。”
“咦咦咦?”綱吉驚慌地擡起腦袋,在觸碰到幸村帶笑的眼神的時候就知道對方只不過是談笑。
他老成熟地嘆了口氣。
“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廢材綱哦。”他掰着手指,數着自己的缺點,“學習不行,體育不行,連做飯都能炸掉廚房。我這樣的笨蛋大概是沒救了的吧。”
幸村精市歪了歪頭,鳶紫色的短發垂落,像是柔弱的鳶尾花。
“我看可不一定。”他說道。
綱吉發出疑惑的聲音。
少年人拉長了調子,慢悠悠地說道。
“樂觀也是很重要的優點嘛。”
沢田綱吉:……
“就算是我,被這樣說也會生氣的啊。”他幽幽地說道。
“咦,會嗎?”
“當然啊!”
于是柔弱的運動系少年的笑聲就響了起來,驅散原本還纏繞在沢田綱吉身上的那一絲煩悶。
沢田綱吉想着想着,也不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但幸村精市的話确實給他提了個醒。
與兩位運動系的少年相比較,自己似乎确實沒有什麽一直堅持或者說一直為之努力的東西。
大概是受了某位總是懶洋洋的王的影響吧。
男孩子擰着眉想了一會,就十分愉快地将鍋推給了記憶中的某人。
見他的表情愉悅起來,幸村精市也越發明白自家老爹讓照顧的小孩一個比一個性格和善,于是忍不住提點道。
“不過,如果有什麽特長也可以培養培養,”他說道,“我聽阿武說你的國文很好,也可以努力努力投稿,成為受期待的初中人氣小說家也很不錯嘛。”
他很是寬容地給小孩留了兩年的奮鬥時間。
沢田綱吉的視線微微漂移起來。
正巧在一邊休息的其他部員聽見自家部長的話,誤以為小孩的表情是沒有信心,擦着汗張口就來。
“最近關注度不小的貓爪老師,聽說就是初中生,我看小弟弟也不是不可以啊。”
“貓爪老師是初中生?編輯不是說不會透露嗎?”
“上次我看論壇大佬猜的,多半是吧。”
幸村精市側耳聽了一會看向綱吉,露出詢問的眼神。
沢田·貓爪·綱吉:啊……
他露出一個乖巧和善的笑容。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大概遺忘了某只正在勤勤懇懇為自己工作的工具貓貓。
曾經說過要馴養人家、但是還沒來得及做什麽的沢田綱吉露出了愧疚的眼神。
如果現在打電話過去的話,自信地說一句“嘿貓我不小心把你忘了辛苦你給我當工具貓貓了”的話……
那大概會是一場災難吧。
沢田綱吉閉了閉眼,可是除了織田作之助之外似乎也找不出太宰貓到底喜歡什麽。
那孩子就像是一塊堅硬過分的城牆,永遠固守在自己的領地之中,不願踏出任何一步。
但是這樣是不行的。
沢田綱吉想。
如果放任他一只貓沉默下去的話,那是不行的。
行動力十足的男孩在糾結幾日依舊一頭亂麻之後就翻開了電話,自信滿滿地嘿了一聲。
“咦,你回來啦?”
黑貓比他還要沒得感情,劈頭蓋臉就是一攤公務彙報。
“高濑會我已經完全掌握了,真是一團烏糟,根本沒有人可以用。”
“現在要改名嗎?不是說以前叫做煉獄舍?”
“黃金之王那邊有過聯系,你有空的時候記得去見一見對方……記得帶伴手禮喵。”
“財務方面……這個組織正是窮鬼附體啊。這麽多年沒能倒閉,大概是祖上積德吧。”
沢田綱吉傻愣愣地等着他說完,雙眼已經變成了蚊香圈。
等太宰貓貓停頓示意他可以說話的時候,綱吉只能顫顫巍巍提出一個疑問。
“為什麽……我以前不知道……當……這麽麻煩。”
貓就十分冷漠地嗤笑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你是笨蛋喵。”
“……怎麽這樣。”他軟化下聲音,在電話另一頭聽來就像是撒嬌一樣。
黑貓聽見這個聲音,很是愉悅地搖了搖尾巴。
雖說對于綱吉來說,好像是将他遺忘了很久,但是在另一個世界的時間與這個時間并不是對等的,導致他遺忘了在這邊僅僅過去了幾天這件事。
而就算是過了很久沢田綱吉也沒有關心自己,太宰治也不會感到失落。
沢田綱吉知道這點。
彼時是因為自己的自大才提出“馴養”的話,現在經歷了某些事情,變得稍微成熟了那麽些的男孩子感到了些微的心虛。
在那個故事中,狐貍提出要小王子馴養自己。但是,在他解釋了馴養的含義之後,小王子說:
——有一朵花,我想我被她馴服了。
盡管他提出了讓狐貍先生馴養自己。但是就目前來看,狐貍先生只不過是将自己築成了一座城牆。
太宰治甚至拒絕了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織田作之助的貼貼,雖然看起來是一副投身工作的模樣,但是見過吉爾伽美什王是如何轉變成勵精圖治的王、又是如何頭疼那些政務的綱吉才不相信太宰貓貓做這份工作是真的愉快。
他只不過是無事可做。
所謂的馴養,不過是他乘機而入,被寬容地容納入了這座城牆的庇護範圍,城牆可以為他遮風擋雨,但這并不是城牆樂意,而是作為一堵牆,他沒有什麽其餘的想法。
既然作為一堵牆他被召喚出來了,那就只做一堵牆好了。
沢田綱吉只是稍微一想,就覺得腦袋疼。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轉着彎抛開工作,話裏話外透着想要和貓貓親親蜜蜜地出門游玩的話語。
太宰貓:“……”
“我記得,立海大才開學吧。”
綱吉:“啊……”
太宰貓冷酷:“而且你已經在開學就請假了。”
綱吉已經開始落淚。
黑貓漫不經心地踩了踩手機,聲音仿若嘆息。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輕易地承諾啊,笨蛋。”
他的聲音聽來與平時無二,但卻微妙地低落了幾個度。
綱吉吸吸鼻子,卻反駁了他。
“不會的。”他認真說道,“如果貓說要出來的話,我一定會陪你玩的。”
“學習呢?”
大、大不了就繼續請假嘛!
人類的幼崽目光游移,然後大聲:“繼續請假好了!”
于是話筒另一頭傳來貓的笑聲。
“既然如此,”黑貓話鋒一轉,“我有一個微不足道的請求呢喵。”
綱吉:“什麽什麽?”
黑貓:“很簡單噠,最近在和另一個組織争地盤,你在這裏有些礙手礙腳,可以暫時去橫濱嗎?”
“唔,我已經聯系好□□的首領了,來接你的人應該快到了。”
不用看到對方,沢田綱吉就知道黑貓一定已經晃蕩起了尾巴。
他覺得自己剛才如老父親一般的憂心忡忡都喂了貓。
門鈴聲緩緩響起。
耳邊響起一聲嗤笑,穿着黑色西裝不知何時歸來的R老師越過他去開門,留下一句“笨蛋”的評價。
電話另一頭聽見這個評價,一點也不憂傷地哈哈大笑起來。
沢田綱吉嘆了口氣,像是老媽子一樣叮囑了幾句,跟在R身後去見了按響門鈴之人。
大概是對貓的老媽子心态上來了,也有可能是夢裏的神秘人讓他照顧R老師,看見穿着平日西裝的R,綱吉總有一種叫住對方,讓他在尚且有些寒冷的冬日裏加一件老年毛衣的沖動。
R大概不知曉他心底所想,以一種開門小弟的姿态換姿勢落在綱吉的身後,綱吉挪步,出現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名在春季依舊穿着厚重大衣、戴着耳罩與圍巾的長發男子,對方的面容憂郁而冷峻,卻說得上精致昳麗,像是一束在寒冷冬日裏盛開的花。
“貴安,”
他擡起眸,與綱吉身後的R的目光有短暫的交鋒。
而後頭顱垂下,溫聲說道:“在下是港口mafia的幹部,蘭堂,将在接下來的一周負責您在橫濱的……參觀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