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遠是時唯。在學校她也算得上辯論隊叱咤風雲的四強,在家面對時媽媽每次都只能哭着收場。就算把時唯說哭了,時媽媽也會不依不饒窮追猛打:“你哭什麽?有理說理!你有什麽委屈的嗎?你怎麽好意思哭呢?”
于是,閨蜜京芷卉從高中起就經常會收到時唯發來的場外求助短信:“你能打個電話到我家約我出去嗎?再跟我媽一起多待一分鐘我就要死了。”
【二】
将她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的京芷卉此刻正穿着睡衣睡褲、披頭散發走在商業區的主路上。
“每次你跟溫柔善良活潑可愛的媽媽鬧別扭,我都敢打一萬個包票問題出在你身上。”
“你完全被她蒙蔽了。”
“反正麻煩你下次不要連累我,《浪客劍心》看到一半被你打斷了。”
“既然你這麽無情就不要理我好了。”
“我才不無情,我很同情你媽媽啊!你有那麽多精力跟她叫板,不如好好準備下周末的比賽……別又輸給陽明的人了。”
芷卉提及的是學區最重要的辯論賽,由于采取小組賽制,時唯所在的校隊在半決賽時就遇上了勁敵陽明校隊,從某種程度而言,這已是決賽。聖華校隊在比賽第一輪曾輸給陽明校隊,這一站也可以算是“雪恥之戰”。
“他們隊其實整體水平不如我們,但是三辯那個男生太強了。”
“哦對!有印象!是個很稀有的姓氏,叫什麽來着?”
“季霄。”
“長得也很靈。”
“……你的關注點錯了吧?”
“他這次還會出場嗎?”
“沒理由缺席吧。”
“我要觀戰。”
“動機也太不純了!人家是一年級的學弟哦。而且是陽明的主場,你确定要去嗎?”
芷卉停下腳步,轉過頭:“唔?一年級就那麽厲害了?”
“呃,是啊。相比起來我們下一屆根本沒什麽好苗子。從長遠來看,以後聖華想超過陽明會很困難。”
“說起一年級……你那個堂妹在她們那邊好像不算風雲人物。”
“辯論不是光靠伶牙俐齒就行的。”
如同季向葵對時唯一無所知,季向葵在校時過着什麽樣的生活,時唯也沒有概念。她只知道向葵的成績不足以進陽明的雙語班,但成績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時唯與陽明高中學生打交道的機會少之又少,上次在聖華中學比賽,陽明來的人只有辯論隊的幾個同學和帶隊老師,沒有普通學生來觀戰。季向葵沒出現,讓時唯松了口氣。
但此刻時唯冥冥有種感覺,下周末辯論賽的壓力不是來自于比賽本身,而是來自于季向葵。
【三】
令人有點意外,不知什麽原因,陽明校隊是新人三辯在如此關鍵的比賽居然沒有出場,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表現平庸的高二女生,讓時唯她們贏得易如反掌。時唯個人拿到了本場的最佳辯手。
由于比賽時太投入,時唯沒留意向葵是否在臺下觀衆席。領了獎狀之後,她跟在隊友身後,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經由後臺離開,在休息室門口,遇見了向葵。
可以用“眼前一亮”來形容,季向葵穿着深青色的制服套裝,這套裝是陽明的校服之一,時唯以前見過陽明的參賽選手穿,但同樣的衣服在向葵身上的效果和在她們身上大不一樣。深青色将女生原本就白皙的膚色襯得如同上了釉的瓷瓶,更加光彩照人。當然,粉底和遮瑕的雙重作用将下颌處原有的痘印遮得幹幹淨淨。眨眼時才能看見,眼睑上蒙了一層卡其色微閃的眼影,這使她的眼睛在睜開時顯得更大。
季向葵眨着她會說話的大眼睛,微笑着替一行人打開休息室的門:“在這邊休息一下吧。”她的目光幾乎沒有在時唯臉上停頓過,仿佛兩人是第一次見面。
寒暄加閑聊了一陣,時唯聽出季向葵的身份,原來是陽明高中學生會的外聯部副部長。她才高一,已經當上了副部長,顯然不是等閑之輩。這推論讓時唯有點失望。
和時唯一樣,季向葵也不希望時唯成為聖華的風雲人物,時唯這個最佳辯手的獎領得讓她一頭霧水,她不懂辯論,但時唯的語速在四個人中最慢,不溫不火。在提問過後還總是讓對方辯友重述自己的主要觀點,好像心不在焉不仔細傾聽似的。向葵抱着看笑話的心态堅持到底,可結局卻令人大吃一驚。若不是校際比賽,她肯定懷疑時唯買通評委做了手腳。
向葵沒把心理活動寫在臉上,什麽都表現得淡淡的,事不關己的模樣,也不對時唯顯露出不滿,她等着時唯主動提及兩人的關系,讓她接着現出有些困擾的神色來給對方制造尴尬,但時唯那廂似乎已經抱定了“你不認我,我也不會認你”的決心,于是兩人都有點賭氣似的,假裝是陌生人。
剛才在場上辯論的那個時唯已經從身體容器中飄走了,剩下的這個時唯目光有些呆滞,也不愛說話,不太精神地勾着背,坐在沙發最右側,只有當同伴說話時提及她或直接向她提問,她才簡單地回答幾句。
向葵與聖華的一辯聊得狀似投機,一個勁地誇贊她剛才表現不凡,理應奪得最佳辯手才對。一辯的特點是語速快,說話像倒豆子,陳述觀點時一氣呵成,外行看起來确實很驚豔,但在內行眼裏,硬傷也很明顯,由于思考速度趕不上說話速度,這位女生往往前言不搭後語、時常出現邏輯漏洞,甚至無法自圓其說。
向葵的意思很明顯,旨在諷刺“最佳辯手”的實際得主名不副實。一辯似乎對此很受用,就差和向葵當場結拜為姐妹了。
時唯覺得自己在場有點多餘,便借口要出去游覽陽明的校園。沒想到向葵也起身,笑吟吟地說:“我們學校很大,容易迷路,我帶你去好了。”
【四】
時唯本來覺得自己和季向葵沒什麽可溝通的,雖然她搞不懂向葵的來意,但對方不是什麽善主,她有心理準備。因此,自走出演播廳的那一秒,她就下定決心不說話,不搭腔。可惜,季向葵的第一句話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們學校的辯論隊,真是面和心不和。”
“怎麽可能?別亂說。”
季向葵嘴角牽出一抹微笑:“一辯——叫蔚辰吧——對你很不服氣,你沒感覺到麽?”
“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不過大前提是我們現在處于同一個隊,互相之間就算要競争,首先得戰勝對手才行。”
“對你有最大敵意的其實不是一辯,而是四辯那個男生。你肯定沒發現吧?”
“怎麽可能?”時唯像聽了個笑話,表情特別誇張,但這反而令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于是搬出了很牽強的理由,“他可是我閨蜜的哥們!”
時唯和這男生雖然不同班,但同在校辯論隊,按理說關系應該很親近,可她舍近求遠,找出通過京芷卉建立的聯系,也足見兩人關系很是一般。不過,時唯只覺得跟他有點疏遠,從來沒意識到他對自己有什麽敵意。
季向葵這辯論賽觀衆不是白當的,當時她就隐約覺察到這支強隊在配合上有許多不和諧因素。休息室雖然人不少,但她有目的地定準個別人觀察,很容易将其中關系理得八九不離十。當然,時唯的低情商并沒有令她太過驚訝。
跡象再明顯,時唯都毫無覺察。
從小到大,她都是如此——與其說是迷糊不如說是愚蠢。向葵不禁朝天翻了個白眼,長籲一口氣,心裏感慨“真不敢相信我和這樣的人有血緣關系”。
她簡而言之:“不管是你的誰,拐了幾個彎的關系只有你念叨,人家可不把你當朋友。他喜歡的人是那個蔚辰,對你嘛,當然非好感了。”
時唯眼神頓時變得有點呆滞。
沒錯,在辯論隊中,算上機動的替補隊員和低年級新人,只有四辯和一辯是同班同學。他倆平時同進同出,時唯覺得理所當然。但其中還有這層關系?完全沒看出來。
向葵從小就鬼心眼比人多三分,她過分猜度和曲解了一些同窗友情也不是沒可能。時唯不想相信她,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
季向葵見她這副猶豫不決的樣子,笑得比先前深一點:“你啊,經常連輸在哪裏都不知道。”
這輕飄飄的語氣突然将時唯刺痛了。
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時唯不知道,但她自己是為了避免争吵在可以忍耐着對陳凜絕口不提。向葵和陳凜也分手了,但那場沒有公開宣戰的戰争距離結束還不到一年,時唯輸得不甘心,忘得沒那麽幹淨,時至今日,她還會偶爾注冊小號去陳凜的人人網頁面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