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高興,一高興就喝多了點,宴席上時唯忙着阻撓爸爸繼續喝酒,宴席後又忙着和媽媽一起照顧爸爸,別的人別的事壓根無暇顧及。

年初一早上,父親和叔叔伯伯一起去山裏燒香,全家女眷中只有大伯母起得早跟去了。回家後,大伯母特地找來時唯憂心忡忡地說:“你真的要注意你爸爸的身體啦。他心髒不好,才爬那麽點山,還沒到一半臉色都變了。”

媽媽在一旁聽見:“他是心髒不太好,不久前在三亞旅游時也有過一次,連救護車都出動了。”

“可不能再讓他喝那麽多酒了。”大伯母說。

“也不光是喝酒的問題。他怕血糖高,就不太吃飯,米飯是提供能量的,他不吃米飯,心髒哪裏有能量供血?我說他,他一點都不聽,固執得要命。也就時唯說他,他偶爾聽一聽。”

爸爸身體不好,時唯郁悶了一整天,午飯、晚飯是都寸步不離地跟在爸爸屁股後面,一見酒就【】毛,好歹看住他一天,沒沾酒還吃了兩碗米飯。

到了年初二,時唯終于閑下心,覺出哪裏不對勁了,好像少了點什麽。少了什麽呢?

奶奶的80壽宴辦得很有點排場,有蝦有蟹有熊孩子。家裏較小的幾個叔叔雖然家庭條件未必好,但都超生了,孩子太多難免吵得頭疼,大人們把所有孩子趕到單獨的一桌。堂姐因為是跟着爺爺奶奶長大的,和奶奶最親,得到了坐在奶奶身邊與長輩同桌的特權。時唯就沒這麽好運了。

小叔叔的兩個女兒都已經上高中了,可是一點家教也沒有似的,吃相如狼似虎,吃完後還去踩裝飾氣球,把原本挂在牆上的一排彩色氣球悉數踩爆,發出放鞭炮般的噪音。如果這種行為發生在小學生身上倒還情有可原。

時唯很難和她們有共同語言。小姑姑的女兒才上小學,雖然有點吵鬧,可也沒這樣讨嫌。

時唯端着碗筷挪到堂哥身邊,盡量遠離熊孩子。

堂哥和向葵的繼兄正聊着男生們感興趣的游戲,時唯又完全插不上話,這時她終于意識到缺少了什麽——準确地說,是“缺少了誰”。

“欸,過年怎麽沒見向葵?好像連年三十那天也沒出現過。”

向葵的繼兄轉過頭看向時唯:“噢!她啊!她去男朋友家裏見父母了,在對方家裏過年。”

“哈啊?”

“不在上海,去北京了。”

“……是嗎。”時唯還是沒從驚訝中緩過神,“找了什麽樣的男朋友啊,怎麽之前半點風聲都沒有?”

“好像本來也沒談多久。”

沒談多久,卻立刻就發展到“見父母”的階段。

時唯有點明白了:“……男方家境肯定不一般吧?要不叔叔也不會允許她去人家家裏過年。”

“據說是官二代。”

“哦。”

待繼兄已經回頭準備繼續和游戲有關的話題,時唯又拽了拽他的手肘追問道:“她男朋友叫什麽名字啊?”

“叫什麽名字……”男生撓了撓腦袋,“我給忘了。姓陳,叫什麽真不記得了,單名。”

“陳凜?”

“啊對!就是叫陳凜!你知道啊!”

不知道為什麽,時唯忍不住想笑。

【二】

怎麽會天真到認為季向葵會善心大發主動幫助自己?

直到這時才恍然大悟。回想和陳凜的那次漫長的通話,彼此所談論的重點壓根不在同一層面,每一個回合都驢頭不對馬嘴。

李藝應該是确有其人,也确實和陳凜有過點感情糾葛,可也許早已成為過去。在通話的過程中,陳凜其實一直在澄清自己和李藝的關系,時唯從一開始就抱着想結束鬧劇的心态,自然什麽都聽不進。

以季向葵一貫的情商,這些都是可以預料的。

而在網絡上找到幾張李藝和陳凜的自拍照、生活照,以此為基礎僞造兩個同名賬號,更是再容易不過了。

和小時候最大的區別是,時唯再也不會滿腹委屈地說:“季向葵的那些行為,我才不是做不到,只是做不出。”因為她就是做不到。如果說長大的過程中時唯學會了什麽,那就是不再輕易否定別人。

時唯研一這一年,聽時媽媽轉達的确切消息是,季向葵甩了陳凜,陳凜全家人吃了啞巴虧。季向葵的新男友的父親是陳凜父親的頂頭上司,陳伯伯現在見了季向葵不僅無法發作反而要賠笑臉,還打着哈哈說,做不成自己媳婦是和陳凜少了點緣分,可是還想認她做幹女兒。

嫌棄季向葵父母離異、勒令陳凜與她分手的那兩位父母,做夢也想不到将來有一天需要應付這種局面。

但向葵并不是因為曾被嫌棄家境受到刺激才決定這樣無情地對待這家人,沒有那麽文藝的原因,季向葵天生喜歡如此。

就像小時候在剩下的肯德基雞翅上每塊咬一口那樣,不為什麽。

就像小時候給媽媽偷偷發郵件謊稱自己在堂姐家被虐待那樣,不為什麽。

就像小時候看見時唯得了最佳辯手就想挑撥離間使個絆那樣,不為什麽。

很父母離異無關,和遭受歧視無關,只是因為季向葵發自內心地樂在其中。時唯對她的了解,就像她對時唯的了解那麽深刻。

但歸根結底,季向葵的字典裏是沒有“報複”二字的,無論是曾經破壞自己家庭的繼母還是無視家庭責任的父親,她從來沒有一秒對他們産生過報複的念頭,報複在她看來只是幼稚的賭氣。季向葵的人生準則只有“利用”,對自己好的人也罷,傷害過自己的人也罷,她只是極盡所能去利用他們,從客觀結果而言,傷害過她的人總能自食其果。

時唯野心有限,能力也有限,既不想成為季向葵,也成不了季向葵。即便如此,她倒真有些佩服季向葵。

【三】

某天的文學寫作課上,老師讓大家讨論各自創作的作品。有個同學寫了這樣一篇小說:有一天,我走在路上,突然看見迎面走來的女人有點眼熟。她穿着時髦,妝容精致,手上拎着一線名牌手提包,但我認得出她是我大學時最好的朋友。我叫住她之後,她也認出了我,我們一相認就相談甚歡,于是便就近找了間咖啡館坐下聊。當我問她“你現在過得幸福嗎”的時候,她忽然流下了眼淚。原來她這幾年的經歷十分坎坷。在大學時談的男朋友是有婦之夫,年齡也比她大将近十歲,所以她父母堅決不同意這段戀情,我當時也反對,她卻執意要和這個男友在一起,這個男人還為了她與妻子離婚,就是從那時開始,我和她漸漸疏遠,以至于畢業後就失去了她的音訊。誰知她結婚後生了一個女兒,卻遭到丈夫的背叛和抛棄。她因此受到很大打擊,再也不相信愛情,在酒吧遇見了一個女孩,對方游戲人生的态度對她産生了影響,于是她也過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傍上了一個有錢的富商,年齡比自己父親還大,她花着老頭的錢,又偷偷包養了一個小白臉。這就是她現在的狀态,她一直認為自己活得快活潇灑,直到我問她是否過得幸福她才意識到自己正過着行屍走肉的生活。

故事看完,老師蹙着眉搖了搖頭:“為什麽只是被問一下‘你過得幸福嗎’,就會立刻淚流滿面?這不太可能發生在一個經歷坎坷、心态複雜的主人公身上吧?未免過于誇張。”

同學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這個場景是我虛構的,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看起來有點假,不過主人公的經歷卻是真的。我寫的主角原型就是我大學時最好的朋友,我也是因為她執意和有婦之夫在一起才和她疏遠了。後來她生了女兒,離了婚,傍了大款,這些事我是聽別的同學說的。現實中我們從畢業後就沒有見過面,但這樣小說情節無法推進,所以我虛構了這樣一個邂逅來作為引子。”

“并非只要是虛構,就會缺乏說服力。也并不是所有以生活為原型的小說都能非常逼真。你這裏的關鍵問題是你的思維有點僵化,人物也很臉譜化。現實中,你并沒有見過你同學,她并沒有告訴你她不幸福,你怎麽就能硬生生地根據你的價值觀給她打上“不幸福”的标簽?”

“對對,我想象了一下,”另一個同學參與進讨論,“我認為更合情合理的發展應該是你的這位同學哪怕真的不幸福,在你面前也會裝作很幸福。按你的描述,她現在傍大款,物質富足,又很虛榮的心态,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這麽好的一出場狀态意味着她一定要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生活是最好的。面對曾經反對自己追求——她所認為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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