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一般來說,只要患者意識恢複清醒,經過一系列檢查之後,通常就可以移出治療艙進入普通病房了。雖然沒有遭遇過需要這種儀器的重傷,但有過基本醫療學習的源氏多少了解些普通人不清楚的常識。
然而,他成功出艙卻是一周之後的事情了。
并且也不是普通病房。
被機械聲困擾了一星期,只能依靠鎮痛藥物的藥效入睡的青年沒精打采地掃視了一眼房間,大大小小的器械清楚的說明了這是重症加護室的事實。
“感覺怎麽樣?昨天開始減少給你的麻醉藥份量了,持續這種劑量的話太危險。”身着眼熟白袍的醫生态度和藹的詢問着,似乎并沒有在意第一天源氏對她的失禮。“你的聲帶受損,不要開口,用眨眼告訴我就可以,一下是好,兩下是不好,行嗎?”
疼痛的感覺早就出現了,但暫時還在青年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因此他只眨了一下。
對源氏的配合,安吉拉給了他一個贊許的微笑,不過看向手中的病歷之後,博士就微微皺起眉來,她仔細地翻閱了三四頁,然後裝作無事的樣子再度與青年說話。“恢複的情況比預料的好,別擔心,守望先鋒的治療室有全世界最好的技術和最強大的科技援助,我們會治好你的。”
青年勾起嘴角,小小眨了一下眼,然後做出了一個嘴型。
他說的是紙。
安吉拉苦笑了一下,“有個更好的代替品,你現在可握不了筆。”
善解人意的醫生很快帶來了那個所謂的代替品,是塊帶有焦點捕捉裝置的字母板。在很久之前,人們為了幫助許多軀體因病或者外傷重度癱瘓,又不能說話的病人們制造了這種可以令他們能與周圍恢複交流的儀器,随着科學的發展,它變得更加便利好用,造價也十分低廉,如今連一般人也能為家裏口齒不清的老人購買一塊。但源氏從未想過,他竟也有用上這種東西的一天。
不過這儀器也有缺點,只合适使用字母文字為母語的國家使用,對圖形文字的國家來說就很難普及了。幸而,青年當初為了玩游戲,英語學的還不錯。
随着源氏的視線在字母板上不斷的巡視,一句話便被他拼了出來。
【我的身體,已經,不可能,治好了,對嗎】
源氏記得很清楚,對決中,他并沒有受到多少外傷,而兄長也不是那種會在打敗他之後踐踏他的身體的人,青年不清楚守望先鋒究竟是怎麽把他從守衛森嚴的島田家帶出來的,不過家裏當時肯定出現了非常大的變故,所以他們放棄關注一個重傷瀕死的失敗者,不,更可能是覺得他必死無疑,所以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也說不定。
作為島田家的直系,沒有誰比源氏更清楚為什麽只受了一擊不在要害的傷勢,卻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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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龍神之力,直接從血肉中掠奪生命的力量。
哪怕半藏的劍根本沒有刺中他,直接透體而過的龍力也足以令源氏在一天後衰竭而死,能支撐一段時間,還是因為青年身懷島田之血,且又覺醒了龍力的緣故,如果是普通人,瞬息就會斷氣。
島田家之所以能成為世界級別的黑道組織被守望先鋒關注,并不是因為他們的黑暗勢力,而是由于他們一族血統的暗殺者,能真正做到無跡可尋同時極難防範的致命刺殺——對任何勢力來說,這都是個非常可怕的威脅。不過島田家能覺醒龍力的通常只有直系,一般都是預定的家主繼承人,會親自出手對付目标的幾率很低,只要沒跟他們變成不死不休的敵人的話,通常也不會遭遇那種程度的刺殺。
雖然麻醉藥的效果讓源氏的肢體都是麻木的,但他從蘇醒開始,就已經感覺到了遍布全身的異常灼熱。而藥量被逐步減低的現在,青年全身反饋回來的感覺已經是接近灼傷般的針刺了。
他知道那個過程。
每個島田家覺醒的龍力都有細微的差別,半藏的龍,特征是吞噬。
先是外圍的血肉,然後慢慢腐蝕內髒,最後浸染到骨骼。
安吉拉一臉愕然的看着源氏,“是誰故意透露了病例給你嗎?”她明明已經禁止萊耶斯繼續出現在治療室裏了,難道是其他人?醫生不得不一邊開口安撫病人,一邊思索着隊內的成員,還有誰可能對這位青年抱有成見的,“你的情況确實比較嚴重,但是請相信我們的技術,其實在你昏迷的時候,已經成功用納米機器人将你體內的毒素清理幹淨了,并不會再繼續惡化。”雖然是這麽說,但齊格勒博士的原則讓她也無法對青年撒謊,她不得不苦笑着承認了一部分事實,“既然你對自己身體受到的傷害已經有所了解的話,那麽繼續隐瞞也沒有什麽意義,确實,你的全身神經受到了不可治愈的傷害,還出現了肌肉萎縮現象,被送來這裏的時候,毒素甚至已經開始侵蝕內髒,那真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東西,我們甚至觀察不到它,要不是檢驗血液的時候發現你的細胞正在被攻擊,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你中毒的事,無論什麽樣的解毒劑都毫無效果,如果不是它作用起來意外的非常緩慢,而且只要在遭受浸染前先一步切除已經被污染的組織就能成功清理它的話,恐怕連我也會束手無策。”
這下大為驚訝的倒是源氏。
他從未見到過能清理掉龍力的人,青年連她誤會龍力是一種毒素的事情都懶得糾正了,轉着眼珠,真情實意地地開始誇贊起醫生。
【能,讓我,活下來,您,已經,非常,厲害,從,龍之力,下,存活,我,大概,是,絕無僅有,的,一個】
“等我們把你治好,再這麽說也不晚,雖然你現在的身體幾近癱瘓,但我們現在的技術,早就能夠制造出如臂指使的義肢,給你換上也就是幾個手術的事情,一定能恢複正常的生活。”都已經把等同于高位截癱的事實告訴了他,但青年看上去似乎并沒有消沉的樣子,安吉拉頓時定下心來,語氣誠懇的安慰他,免得對方胡思亂想。
她說得十分樂觀,但源氏的情況和一般肢體受損的人并不相同,他的運動神經幾乎已經等于全局壞死,普通的,能接駁神經的義肢對他已經沒用了,而內髒也大多十分虛弱,恐怕到時候要做的不止是截肢,而是必須直接更換整個的義體,以只保留部分內髒和頭顱的狀态,維持生活。
這種高度機械化手術非常昂貴,安吉拉不确定聯合國總部是否會同意,把天價的經費花在一個身份大概算是俘虜的黑道人士身上。無論到時候上峰怎麽說,她會盡量為對方争取。
醫生和藹的看着源氏,這還是個十分年輕的,尚有大把歲月未去度經歷的年輕人呢。
只要源氏自己還沒有放棄希望,還有着活下去意志,那麽他就有被救治的價值。
俘虜也好,罪犯也好,這些安吉拉并不在意,現在他躺在自己的病房裏,只是一個需要治療的病人。
這是她的職責,她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