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瘟疫(中)

劉川大嫂平時在家帶孩子給大家做飯,偶爾給劉父劉母打打下手,幫着做弓箭,跟許多在生死線上掙紮的人比起來不知好多少了倍,可惜有種人偏偏就不知道惜福。

“媽,大晚上的用得着給老三吃那麽多嗎?家裏就那麽幾粒米了,林林今晚都還只吃了半飽,反正老三這段時間都只能在家裏休養了,少吃點也礙不着什麽。”

她的嗓門兒大,劉川在房間裏聽得一清二楚,心裏頓時比吃了個石頭還噎得難受。擱平時,劉川可能會覺得沒什麽,反正晚上吃多吃少眼睛一閉睡着了,什麽都不知道,興許餓了夢裏還能吃頓好的解饞。可現在,他受了重傷,失去了安身立命的能力,一朝,從身手過人的特種兵變成了只能躺在床上靜養的半殘廢人士,心靈上的落差和沖擊不可謂不大,怎麽還能做到跟以往一樣平靜豁達?

劉母性子懦弱,年輕時被家裏惡婆婆整治地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好不容易婆婆去世了,眼瞅着多年的媳婦兒熬成婆,兒子又給娶了一個惡媳婦,加上男人又是爆仗脾氣,一輩子受了說不清的委屈,卻只能默默咽進肚子裏。她知道家裏就屬老三最貼心,最孝順她,可是要為了老三跟霸王似的大媳婦兒對上,她心裏又忍不住打怵。轉念一想,家裏的糧食确實沒多少,老三要休養足足一個月才能再出去掙糧食,不節約着吃,家裏怕是要揭不開鍋了。

老三一向最體貼我了,他肯定能了解我的苦心。

劉母想着,點頭道:“那就把這盤菜留在那兒明天中午吃吧。”所謂的菜不過是白水煮的土豆罷了,連油星子也沒有。

“飯也減一半出來吧,碗櫥裏還有一個豆餅,讓老三将就将就吧。”大嫂不由分說的奪過劉母手裏的飯碗,把裏面泛黃的米飯挑了一大半出來,本就不多的米飯大概不夠劉川吃上兩三口。

碗裏的飯實在太少了,劉母都不好意思端進去了,往碗裏倒了些開水,好歹看着是滿滿一碗。

劉川被劉母扶着,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從床上坐起來,看着碗裏水飯分明的晚餐,心裏微微有些刺痛。

劉母眼神閃躲,不敢直視劉川,只把手裏的粗糧豆餅遞給他,聲音有些哽咽:“兼着這個餅子吃吧,耐餓。”

“嗯。”

粗糧豆餅的味道不怎麽樣,咬在嘴裏又幹又澀,滿嘴都是粗劣幹澀的粉末,還有股子豆子特有的腥味兒。劉川還是中午啃過兩個冷饅頭了,早餓狠了,大口大口的吃着豆餅,就着‘水飯’把豆粉沖進了肚子裏。東西吃完了,劉川意猶未盡的砸砸嘴巴,肚子裏空落落的,隐隐還覺得有些餓。

劉母看在眼裏,不禁有些心疼,但也只能幹巴巴的說:“老三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覺吧。”

劉川沉默的點點頭,在母親的幫助下,躺在了床上。劉川腦袋裏亂糟糟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這套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他躺在床上,很容易就聽到了大家在外面讨論他。

讓他心冷的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論着家裏困難的處境,卻沒有一個人提到他,二哥二嫂回家後甚至沒有到房間裏看過他一眼。

劉川躺在狹窄的床上,定定的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一眼都沒比過就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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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大家張羅着吃了早飯,幾乎所有人都遺忘了他的存在般,直到中午劉母才端了碗跟昨天相差無幾的水飯和一個豆餅,進了房間裏。

劉川一邊吃,她就在旁邊叨念現在家裏的處境有多難,二哥二嫂又鬧着要分家等等。

原本就不善言辭的劉川仿佛得了失語症一般,默默的吃着豆餅喝着水飯,半點說話的欲望也沒有。

陸謙跟薛晨一塊兒出任務去了,陸遜一個人在家搗鼓着汪城那張儲存卡和SIM卡,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用他以前編譯的一套解碼軟件,将複原了部分兩張卡上被删除的信息。通過這些殘缺不全的信息,化名王明的汪城确實就是出賣他的人,與此同時,他也隐隐窺見了軍方秘密抓捕異能強者的‘獵犬計劃’。

一想到謙說在他的‘夢’裏他被軍方逮去做實驗了,他心裏就忍不住邪火直蹿。有時候他真搞不懂那些政客是怎麽想的,大片大片的喪屍不去殺,偏去搞些邪門歪道。

陸遜把資料拷貝到電腦上,打印出來後,将卡放進了空間裏,再把筆記本上的資料加密放到了一個隐藏文件夾裏。

他剛把紙質資料收進空間裏,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驚呼聲,他快步走到窗邊,撩起窗簾一看。沒多遠的別墅外面圍了一圈人,人群中央一個長發女人仰面朝天躺在血泊裏,鮮紅的血順着雨水慢慢暈染開來。

巡邏隊的人到樓上檢查了一下,發現女人跳下來的那個房間,房門從裏面反鎖着,撞開門以後,裏面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被窩裏甚至是還殘留着人體的溫度,王明的老婆确實是自殺無疑。

大家唏噓不已,王明的老婆精神不正常是衆所周知的,難得的是,王明一直對她不離不棄。而且外面有多少漂亮女人給王明示好,王明都不為所動,可惜了這對苦命的夫婦。

別人不知道,孫寧武的妹妹孫寧雯心裏卻門兒清,王明并沒有大家想的那麽好。孫寧雯住在王明夫婦隔壁,別墅的隔音效果再好,也擋不住偶爾他們房間裏的動靜大。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孫寧雯大概也不會相信,人緣極好的王明會有家暴的陋習。有好幾次,王明出任務不在家的時候,她悄悄去找過王明的老婆。王明的老婆精神确實不正常,嘴裏不停叨念着一個不知叫汪鵬還是王鵬的名字,聽起來像是她兒子的名字。孫寧雯曾經撩起她的衣服檢查過,她的身上布滿了淤青,末世前她好歹也是醫科大學的高材生,怎麽可能瞧不出這些痕跡是家暴留下來的?

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虐待女人的男人,可是她哥偏不準她管這件事情,為這事兒她沒少跟她哥怄氣。昨天聽說王明死了,她心裏并沒有太難受,更多的是關心這個可憐的女人,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居然會自殺。

孫寧雯看着傭兵團的人用破舊的帆布将屍體包裹起來擡走了,不禁生出醫者特有的悲憫之心。美人清愁的模樣落在大夥兒眼裏,不少人暗地裏狠咽了咽口水,可是一想到美人家彪悍到死的妹控,瞬間萎了。美人再美,還得有那本事去享受才行。

傭兵團的人跟陸遜報備了一下,陸遜随意喊了兩個人帶着王明老婆的屍體去銷戶,順帶将屍體送到指定集中焚毀地點。

王明老婆的死并沒有在傭兵團內掀起什麽波浪,疲于應對瘟疫的人們很快将這對夫婦忘在了腦後。

如陸謙記憶中的那般,這場來勢洶洶的瘟疫幾乎在同一時間席卷了全球,實力雄厚的基地還好些,實力弱小的基地都不用喪屍去圍城,基地裏的人就一個接一個倒下了。

A市的應對速度很快,瘟疫爆發後,調動數輛直升飛機通過飛機噴灑消毒液的方式,然而,瘟疫還是以一種極快速度蔓延開來。

高燒,咳嗽,痢疾,膿瘡,交叉型病毒感染奪走了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整個A市乃至整個人類族群再次陷入了無盡的恐懼之中,死亡的陰影壓抑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極具傳染性的瘟疫病毒再一次考驗人類的良知和道德底線,政府再也沒有像‘高熱病’爆發時那樣隔離病人,因為醫藥緊缺,除了采取必要的公共消毒措施,一切醫療費用由病人自行承擔,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夠供得起病人高昂的醫療費呢?陰雨連綿的街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瘟疫病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悄然離世。

有些人是病死的,也有人是得了瘟疫以後因為絕望而自殺的,只有極少極少的人因為沒有勇氣再生活下去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的。

尚未恢複熱鬧的街頭再一次變得蕭條,甚至因為随處可見的屍體變得陰森恐怖。不時有120的車子呼嘯而過,車上載的往往不是患者,而是滿車滿車的屍體。

從第一例死亡病例出現,火化場的鍋爐就再也沒有停息過,煙囪裏濃黑的煙霧帶走了一條有一條悲鳴的靈魂。沒有人認領的骨灰被當做肥料,灑在了火化場種滿糧食蔬菜的花壇裏。

黑爪子傭兵團的獵人們身體素質不錯,鮮少有中招的,但他們的家人卻倒下了不少,随着越來越多人在瘟疫中死去,家裏有人生病的獵人心裏相當不安。陸謙只得将原先隔天出一次任務改為了隔三天出一次任務,每次出任務兩組合并成一組行動,盡量靠近郊區行動,試圖找到更多藥物。

政府首次在傭兵工會挂出了能夠積攢積分的傭兵任務——收集并上繳醫藥。

陸謙按照任務細則算了一下,把他和陸遜以及傭兵團衆人收集的醫藥一點不剩的上繳,他們傭兵團也湊不齊升級的積分數,索性将這個任務抛在了腦後。他把空間裏的這茬糧食全部收割了以後,找了些諸如板藍根、連翹、栀子等等能夠清熱解毒的中草藥種上,他不知道這些藥材能不能對症,但聊勝于無,更何況,這段時間這些東西絕對相當緊俏。賣了,剛好能彌補一下這幾天出不了什麽任務的損失,順道也可以貼補一下傭兵團的倉庫裏越來越少的藥材。

厄運似乎纏上了劉川,他的腰傷還沒有好,有不幸感染上了瘟疫。他燒得迷迷糊糊躺在床上,隐隐聽到外面不斷傳來吵鬧哭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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