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瘟疫(下)

“林林還這麽小,如果劉川把瘟疫傳染給他,不是要他的命嗎?如果林林沒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你們把劉川留在家裏就是想要我們母子倆的命啊……嗚嗚嗚,老天爺啊,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啊……嗚嗚嗚,男人沒了,難道連我兒子的命也要收回去嗎……嗚嗚嗚嗚,你想讓老劉家絕戶嗎……嗚嗚嗚……”大嫂抱着劉林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眼淚和着鼻涕不斷的流。

她這次是真不嫌劉川浪費糧食,而是實打實的為自己和自己兒子的小命擔心。每天光是他們這個小區擡出去丢的瘟疫病人就是二三十個,有活的有死的,他們的身體全都潰爛了血肉模糊,要多惡心有多惡心,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一想到劉川也會變成那樣,甚至還可能把瘟疫傳染給他們,她心裏就怕得要命。

劉成跟他老婆還有丫頭藏在犄角旮旯裏,沒搭話。劉成心裏挺不好受的,他心裏很清楚老三為老劉家付出太多太多了。從二三十年的手足情誼來講,他真的無法眼睜睜看着他去死,但是,理智上,他非常清楚,他們家支付不起昂貴的醫療費,老三除了硬抗過去再沒有更好的辦法。可是,偌大的a市有幾個人能硬抗過去呢?

如果是其他病還好說,可是瘟疫是會傳染的啊,他女兒還這麽小,如果感染瘟疫只有死路一條,他和他老婆身體也不是鼎好的,如果一不小心被傳染了,也難逃一死。還有老頭子和姆媽……

劉成老婆悄悄拐了拐他,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半點也不想在這個家待下去了,以前劉川能拿糧食物資回來還好說,現在他倒下了,家裏最大的生活來源就是他們兩口子在外面做苦工換的那三五斤陳糧,偏偏家裏做飯的是不事生産的大嫂,他們兩口子每天累死累活的,吃自己掙回來的糧食還要看人臉色,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而且妞妞在家可是親眼看到大嫂悄悄拿家裏的東西給林子加餐,不給她吃還罵她賠錢貨,憑什麽?!生個兒子就了不起嗎?

憑什麽他們兩口子累死不累活掙回來的東西,自己的孩子不能吃?他們這麽辛苦還有意思嗎?她沒有劉川那麽大度,她沒辦法不去計較這些。

語氣被這個家拖死,他們還不如分出去過自己的日子。

“哭什麽哭,哭什麽哭,我還沒死你哭什麽!”劉父暴怒道。

劉母站在一邊抹眼淚,心裏全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蒼涼,整個人佝偻着,臉色蠟黃蠟黃的散發着暮色頹唐的氣息,仿佛行将就木。

大嫂不為所動,依然哭天搶地,大嗓子嚎得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聽見她的委屈。兩個孩子被吓壞了,紛紛大哭起來。

“……劉川他根本就好不了,爸,你要我們所有人給他一個人陪葬嗎?林林和妞妞還那麽小,你怎麽就忍心啊……嗚嗚嗚,他們可是你的親孫子親孫女啊……是你們老劉家的命根子啊……”

劉老爺子看了眼劉川的小卧室,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劉成老婆見老爺子動搖了,悄悄用力推了一下劉成,劉成腳下小小踉跄一下站了出來,客廳本來就小的可憐,他這麽一動作,一下就站到了客廳中央。

“你又有什麽屁要放?”劉父瞪着眼睛罵道。

劉成回頭看一眼他老婆,看着他老婆紅紅的眼圈和女兒瘦小怯懦的身子,只得硬着頭皮道:“爸,妞妞的病才好沒多久,身體虛得很,我怕老三把她給傳染了,想搬出去……暫時住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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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父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大嫂瞬間慌神了,現在家裏的主要生活來源就是劉成夫婦每天掙的工分,如果他們搬走了,那她和她兒子就更沒活路了。

“二哥,二嫂,你們怎麽能這麽狠呢?”這段時間劉成夫婦一直在鬧分家,她心裏早就盤算過了,如果沒了他們兩口子掙的那些工分,光靠公公婆婆和她做的那點子弓箭,一天頂多就換個一兩斤陳糧,夠誰吃?如果不跟二老在一起過活,她一個女人帶着個小拖油瓶,日子更沒法過。她自己有幾斤幾兩,心裏還能沒數?

“爸,你不能為了劉川一個人看着我們所有人去死啊……爸……”

劉父瞬間仿佛蒼老了幾十歲,他的臉繃得緊緊的,爆仗般的脾氣仿佛剎那間消磨殆盡,幹裂的雙唇不斷的顫抖着,最終發出如撕裂破布般嘶啞難聽的聲音:“老二,如果老三搬出去,你們還要不要分家?”

劉成看了眼自己老婆,又看了眼風燭殘年的父母,暗恨自己沒本事,咬了咬牙道:“老三搬出去,大嫂出去幹活,我們就留下。”

劉成老婆心裏止不住失望,但到底沒說什麽。

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大嫂身上。大嫂暗恨劉成兩口子給她設圈套,但還是忙不疊的應了下來:“我去幹活,我明天就跟妞妞她媽一塊兒去調漿。”

“你們不能這麽沒良心,你們不能就這麽看着老三去死啊……”劉母突然縱聲大哭起來,滅頂的痛苦将這位年邁的母親淹沒。

劉父心裏也非常難受,嘆息道:“……這就是他的命,命不好怨不得誰啊……都怪這賊老天啊,怎麽就不肯讓人過兩天安生日子呢?”

劉父的眼圈也紅了,然而,失去一個兒子的痛苦與全家人一起陪葬的苦楚放在天平上,天平将往哪邊傾斜不言而喻。

是夜,劉川尚未從昏迷中醒來,就被家人擡到了小區外的臨時收容站裏。臨時沿街搭建的帳篷裏住滿了瘟疫病人,劉成和劉父把瘦得只剩下一把筋的劉川擡到緊挨門口的空位上,忙不疊的從帳篷裏奪路而逃。

劉川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眼底印着的是父親和二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從來流血不流淚的漢子眼底滑下一滴冰冷的淚珠。

饑餓,疾病,背叛帶來的痛苦,死亡帶來的絕望,如一把鋒利刀子,不斷的分割着劉川的靈魂。

隐忍、善良、正直……劉川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質一點點在收容所地獄般的生活中被消磨殆盡。

生命比想象的更脆弱,也比想象的更頑強。

單純而強烈的求生欲支撐着劉川,他一次次卑劣的搶走別的病人手裏的食物,竟然頑強的活了下來。

吳良不知從哪兒聽到了劉川的處境,唏噓之餘,也很同情這個被親人背叛的男人。老實說,這樣的結局他早就料想到了,但事情真實發生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替劉川打抱不平。他盤算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存貨,如果只養活劉川一人的話,問題不大。哎,就當償還他救了自己一命還把自己帶到a市的恩情吧。

吳良去詢問了陸謙的意思并得到許可後,找了幾個人把劉川從收容所裏擡到了黑爪子傭兵團的內部疾病醫療所,并以家屬的名義給劉川辦理的醫療手續,交了相應的晶核和糧食。

劉川清醒過來的時候,對吳良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又陷入了高燒昏迷。長久沒有得到治療并且還被病毒反複感染的身體,已經被徹底掏空了,醫療所的醫生被吳良特別‘關照’過,對劉川格外經心,慢慢的劉川的病情得到控制了,但高熱依然沒有退下。

綿延的陰雨一直下到五月份,天空才開始放晴,在強烈的紫外線輻射下,瘟疫病毒漸漸被殺死直到銷聲匿跡。少部分瘟疫患者撿回了一條小命,而絕大部分瘟疫患者則變成了廉價肥料。

瘟疫過後,a市有兩個傭兵團在付出了巨大代價的前提下,終于榮升c級傭兵團。黑爪子傭兵團依然在d級原地踏步,但陸謙并沒有着急,相反,這次瘟疫讓他發了筆小財。空間裏短期催産出來的中藥材為他換了不少稀缺物資——汽油、槍、子彈、消音器等。

于此同時,陸謙也基于大家的表現,和比武結果,挑選了包括朱斌在內的五十個異能者成立了隊長親衛隊。而作為親信的秦正東、朱芸等人依然出任隊長,帶領隊員出任務并監視傭兵團的各種動向。

随着舔食者出現幾率越來越高,三級晶核漸漸多了起來,傭兵團內的異能者們異能有了明顯提升,異能者與普通人的差距将從現在開始慢慢拉開。

陸遜不知道為什麽異能還沒有恢複到以前的水平,只得由陸謙和薛晨帶着親衛隊出了幾次任務,親衛隊現在的人數很少,但是作為一個全異能者團隊,對喪屍的吸引力絕對是一等一的強。好在有了槍支和異能的雙重保障,一時半會兒只要他們不過分冒險,基本上是能夠應付得來的。

親衛隊成員享有戰利品70%的分配權,并且還有跟隊長一樣的雙倍積分福利,入住綠雲別墅區的福利,羨煞黑爪子傭兵團裏一幹人等。

自此,黑爪子傭兵團的基本雛形已經構建完畢,陸謙把重心轉移到了出任務、培養優秀異能者上。

與此同時,随着瘟疫過後,人類幸存者數量再次銳減,z國政府最終決定解除執行了多年的槍禁,允許喪屍獵人用糧食、醫藥、汽油或三級以上晶核兌換槍支彈藥。

由于槍支彈藥對于絕大多數喪屍獵人來說太過昂貴,相較之下,人們更樂意去買自制的弓箭或者是土獵槍。

富足如陸謙,一般情況下也舍不得用子彈去對付喪屍,不到危機關頭,他都只用弓箭輔助異能的方式誅殺喪屍。

沒有了劉川的劉家日子過得更加艱辛了,艱辛而忙碌的生活讓他們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哪裏還有心思去過問生死不明的劉川?

或許真的應了那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到了五月中旬,劉川不僅徹底痊愈了,還覺醒了具有腐蝕性的特殊性水系異能。

死裏逃生的劉川徹底變了,沉默依舊,但眼底已經變得一片冰寒死寂,整個人如同肅殺冷酷得如同來自地獄的幽魂。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吳良問道,看着性情大變的劉川,他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該欣慰還是該惋惜了,當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濫好人變得冷酷無情時,他除了嘆息再也生不出其他感慨。

“做一個真正的喪屍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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