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深人靜男廁所
白雲間對搞基沒興趣。
然而,回憶過去的十七年,他對女孩子似乎也沒有很大的興趣,無論是真人還是虛拟形象。不像黃河遠,連被子上都印着紙片人老婆。由此可見,他應該也是直男吧。
白雲間擡頭望向講臺旁邊,黃河遠正好回頭看他。兩人的視線穿過人與人的縫隙交彙了。
兩個直男的眼神一觸即分,白雲間低下了頭,拖過兩本書,壘高了書牆,高到只能看見他的頭頂。
黃河遠猛地扭過臉,教室上頭的電風扇呼呼旋轉着,風吹到他的臉上,腦袋像嗚嗚燒開的水壺,思緒水蒸氣似的上升,在風扇裏攪成一團。
他幹了一件傻逼事,千算萬算沒算到八卦的高中生。在教室裏送白雲間東西,無異于給八卦的猹子們送瓜吃,現在就算閏土來了,也無法拯救教室裏不可描述的氣氛。
黃河遠腳趾摳地,頭皮發麻,突然又不想上學了,站起來往門口走,和數學老師撞了個正着。
邢展宏夾着一疊數學試卷,仰起光頭看黃河遠,“哦?你幹嘛去?要考試了。”
黃河遠:“……不是剛考過?”
“今天也要考,嗳,坐回去,黃河遠,發揮真正的實力。”
放假回來的第一個晚自修要考數學是二中的傳統藝能,數學考試雖遲但到,同學們象征性地哀嚎了幾秒,習以為常地收拾課桌,有條不紊地從前往後傳試卷。
沒人再說話了,閏土治不了猹,但數學可以。
縱覽整張數學試卷,難度比開學考低了不少。開學考是下馬威,常規考更像是安慰劑,一個棒子一個棗,仿佛拿學生當驢訓。
按平常,黃河遠懶得花時間去做這種卷子,然而他現在迫切需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趴在桌上,半死不活地動起筆。
考試時間過半,黃河遠逐漸尿急,半死不活的速度像踩了油門似的陡然變快,醜字宛如蚯蚓在紙上快速繁殖,扭了幾分鐘,他停了筆。
game over。黃河遠在心裏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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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卷起他身上無色的硝煙,他氣勢深沉地站了起來,攫起卷子擲向講臺。
邢展宏擡起頭看他,黃河遠也正盯着他,右手握着筆橫在半空,左手以緩慢到莊嚴的速度把筆蓋改回去。宛如劍客在寂靜的戰場将沾血的長劍插回劍鞘。
邢展宏:“……”啊,嚴輝說得沒錯,新同學真的好怪!
如果邢展宏飽覽各色動漫,他就能讀懂黃河遠臉上那獨屬于頂級劍客的蕭瑟——他蓋的不是筆蓋,是寂寞。
“一直以來承蒙照顧,在下是流浪人,又要,再次流浪了,再見。”黃河遠說完,插着口袋往外走。(注:《浪客劍心》)
邢展宏聽得一愣一愣的,盤了盤光禿禿的腦袋,“哎,你去哪?”如果是其他同學,他肯定不會多此一問,但黃河遠是著名的退學表演藝術家,他真怕考完試,這祖宗就跑沒影了。
黃河遠側頭,蕭瑟地說,“廁所,你有意見?”
“哦……”邢展宏皺着臉甩甩手,“去吧去吧,別亂跑啊。”
黃河遠邁步,邢展宏又叫了一聲,“等等。”
裝逼的意境被連續破壞,黃河遠炸毛了,撅起嘴來,“幹嘛啊?!”
“……你名字沒寫,回來補上。”
“……哦。”
黃河遠頂着全班同學歡樂的笑聲回頭寫上大名,酷酷地往廁所走。
高二實驗班在玉蘭樓,老教學樓廢棄教室頗多,到了晚上,安靜之餘顯出了幾分森然陰氣。廁所在“回”字走廊的盡頭,期間要經過幾間黑魆魆的教室以及滴滴答答滴水的開水房。在恐怖片裏,滴水聲相當不妙,滴的不是血就是怪物的口水。
此時空無一人的走廊,只有他一個人。他長得如此帥氣逼人,新鮮欲滴,難保不會有廢棄教室裏的老色鬼看上他。
再加上剛才他躲在了床底下,顧海宇說有鬼趴在他身上,要是他一個人去廁所,不是正給了鬼可乘之機?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秋風穿過走廊,黃河遠後脖子發涼。其實,他也不是很急,尿什麽的,他能憋住!
黃河遠快步回了教室,酷酷地坐上板凳,從包裏拿出一本漫畫,緊張地看了起來。
漫畫無法緩解尿急的壓力,一直到下課鈴響,黃河遠站起來,準備和人一起上廁所去。
沒想到這是第三節 晚自修下課,同學們叽叽喳喳地交完卷子,收拾好東西,三五成群地回寝室去了。
黃河遠坐在座位上,陷入糾結。他不想憋尿走路,而且他還不敢一個人回寝室。要不,找個人陪他上廁所?
黃河遠回頭一看,大驚失色——班裏居然沒什麽人了,除了幾個女孩子之外,就剩三個男的了,負責收試卷的課代表雷錦龍,關窗戶的班長徐不倦以及坐在窗邊整理課桌的白雲間。
思來想去,還是徐不倦好了,看起來是個陽氣滿滿的直男。
黃河遠正準備起身,徐不倦關好了最後一扇窗戶,怪叫一聲,做着“江南style”裏的騎馬動作沖出了門。
黃河遠:“……”
算了,雖然雷錦龍長得陰陽怪氣,似乎能被鬼吓尿的樣子,但比起白雲間那個陰險小白臉,還是靠譜一些的。
“喂,雷錦龍,”黃河遠擡了擡下巴,“去廁所嗎?”
為什麽問他去不去廁所?雷錦龍充滿警惕,他覺得黃河遠這種混日子的校霸不安好心,說不定打算把他弄去廁所,按着他的頭強迫他喝便池水。
“不去。我剛去過。”雷錦龍忙不疊抱着試卷去了辦公室。
黃河遠:“……”艹。
教室裏就剩白雲間了。
黃河遠咬了咬牙,背上小書包,打算回寝室上廁所。
“黃河遠。”身後響起了白雲間幹淨的聲音,“等等。”
黃河遠繃緊膀胱,轉過身來,“嗯?”
白雲間邁了幾步,食指和中指夾着一張薄薄的卡遞過來,“拿回去,我不需要。”
“哼,我就知道。你必須拿着,沒你拒絕的餘地。”
“……裏面有多少錢?”白雲間問。
“888。”
原來真的會有人在理發店充那麽多的錢。白雲間不太能理解,把卡放在了黃河遠桌上,“我不要這種卡,你如果要送,送超市打折卡,不要充錢。”
黃河遠:“……”莫名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勤儉持家的氣息。
白雲間還了卡,不想從黃河遠身邊走過,轉身去後門。
“等一下!”黃河遠突然叫住他。
“……又怎麽了?”白雲間轉過頭,心情有點煩。
“那什麽……”黃河遠壓低聲音,別扭道:“你能陪我去廁所嗎?”
白雲間愣住,“……為什麽?”
“艹,”黃河遠兇狠地蹦了蹦,“老子害怕,陪不陪一句話,我快憋死啦!”
三分鐘後,白雲間陪黃河遠去了廁所。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白雲間靠着走廊欄杆說。
黃河遠望着安靜昏暗的廁所,猶豫不決,“你不進去啊?”
白雲間老話重提,無奈道:“我們一起上廁所,你不覺得古怪嗎?”
“但是,”黃河遠嚴謹提出問題,“我倆都是男的,而且我是直男。你為什麽不能進來,難道你是gay?”
白雲間:“……我是直男。”
“……那你平時不都和男的一起上廁所嗎?”
這個邏輯無懈可擊,白雲間被說服了,陪着黃河遠進了廁所。
白雲間站在第一個便池前,十七年來,他第一次陪男生上廁所,心情百感交集。
黃河遠走到最後一個小便池,拉開了褲子拉鏈。
白雲間偏過了頭,希望自己是短暫失聰一分鐘。
過了十幾秒,依然沒聽見水聲,空蕩的廁所回響起黃河遠的聲音,“尿不出來,我有點緊張。喂,你能給我吹個口哨嗎?”
白雲間:“……”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懲罰我,而不是讓我陪黃河遠上廁所。
“我出去等你。”
“nonononono,”黃河遠連聲拒絕,“你就在這,你別丢下我。”
黃河遠拉上拉鏈,鑽進了隔間。
關上門第一句話,“白雲間,你還在不在?”
“……在。”
黃河遠拉開拉鏈,“白雲間,你還在嗎?”
“……”
“喂!白雲間……?!”
白雲間深吸一口氣,聲音比平時大了些,“我在!”
過了幾秒,白雲間終于聽見了淅瀝的水聲,斷斷續續,還挺持久。白雲間平時和其他人上廁所沒什麽感覺,而此時整個廁所只有黃河遠一個人,偏過頭,尴尬地捂上了耳朵。
水聲停止,黃河遠拉上拉鏈,依然沒出來,“白雲間……?”
白雲間放下捂耳朵的手,搖了搖頭,“我在,你出來吧。”
黃河遠警覺地探出頭,确認白雲間很正常,急匆匆地拉着白雲間手臂往外走,“走走走,這破廁所晚上吓死人了!”
白雲間盯着黃河遠拉他的手,渾身不自在:“……洗手。”
在恐怖片裏,水龍頭也很危險,要麽水關不上,要麽流出來的是血水,有時候也會流出一團頭發。
“我不敢洗……”黃河遠把手縮進了口袋。
白雲間徹底沒脾氣了,“行吧。怕鬼找顧海宇,下次別叫我。”
黃河遠在心裏咆哮,就是顧海宇這刁民害的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