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艱難險阻科目二

顧海宇比了個中指, “別說綠毛,紫的我也不戴。你不如給白大佬,我看他對假發片很有興趣。”

想到白雲間厚得能“垂簾聽政”的劉海,黃河遠露出慘不忍睹的扭曲表情, “他已經夠醜了……不必為他的醜值增加濃度。”

可不是誰戴上紫色假發都好看的, 只有c醬那麽可愛的女孩子才能駕馭住夢幻的紫色!

兩人踩着破碎的水泥往裏走, 穿過狹窄的過道,進了一道生鏽的鐵門。入眼是一棟五層樓高的筒子樓, 一排過道上有七八戶人間,但除了沙沙的雨聲,便只有唰唰的洗衣聲在空氣中回響, 聽不見人交談的聲音。

黃河遠伸出手指, 揩了揩樓梯扶手, 蹭了一指灰, “這裏沒人住嗎?”

“有人,但不多。”顧海宇說,“除了窮的和懶得挪窩的老家夥,誰願意住這裏?”

反正顧海宇是不願意的。天花板和牆壁殘破不堪,隐含危險。樓道積了一層絨絨的灰,雜物随意堆在樓道拐角,一旦發生火災,都沒地方跑。

“我小時候就住着這種人很多的房子裏。”黃河遠說。

“你?”顧海宇打量了他一眼, 有些吃驚。

黃河遠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我爸以前玩魔術的,沒現在那麽有錢。”

“那怎麽不玩了?”

黃河遠搖了搖頭,沒說話。

顧海宇也不多問,往前爬樓梯, 一絲蜘蛛網忽然糊到了臉上,輕飄飄,癢嗖嗖。

顧海宇用力抹了抹臉擋到黃河遠面前,“黃桑,你站我後面,這裏有蜘蛛絲。啧,惡心心。”

“噫,”黃河遠面露嫌棄,“一米八五的疊詞怪好惡心。”

“死宅才是最惡心的。”顧海宇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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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不用你擋我前面。我怕蜘蛛,但我不怕蜘蛛絲。”黃河遠比了個蜘蛛俠射蛛絲的經典手勢,對着顧海宇屁股咻了幾下,“蜘蛛絲只是由甘氨酸、丙氨酸、亮氨酸這些東西組成的蛋白質而已。”

“我怕。”顧海宇退到黃河遠後面,“我真的受不了蜘蛛絲糊臉上。你走前面。”

“With great poweres with great responsibility,”黃河遠一步跨兩節臺階,飛一樣往樓梯上爬,“I am your spider man!”

顧海宇:“……”

到了四樓,黃河遠剎住腳步,左右張望幾下,“哪間房?”

顧海宇:“四樓只有他家,看看哪家門口灰少點。”

“這一排只有一戶人家啊……”黃河遠張揚的動作頓時收斂了,“晚上也太吓人了,要是聽見隔壁房有動靜,是去看還是不看?”

“別看。”顧海宇故意吓他,“看了可能回不來了。”

沒了蜘蛛網,顧海宇又行了,邊抛硬幣邊往前走,在一家門口種着小蔥的房間停下來。

“就這裏……”

顧海宇話音未落,黃河遠忽然蹦了起來,嘴巴張了張,似乎想叫,但是沒叫出來,擠眉弄眼地抓住了顧海宇的手。

四周安靜得很,顧海宇确定什麽也沒有發生,不明所以地問:“艹,你幹嘛?”

黃河遠見鬼似的做了個口型:“……窗戶。”

顧海宇往門邊的窗戶看去。“田”字形的窗戶,窗臺上擺着一排花盆,上面種着紫蘇,捕蠅草,仙人掌和不知名的小野花,長勢喜人,枝葉掩映着窗戶玻璃,而在枝葉的縫隙裏,赫然有一張模糊的人臉!

在植物的遮蓋下,只能看見它的半張臉,蠟黃的皮膚貼在玻璃上,因為壓力而扭曲,唯有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球尤其突出,透過玻璃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們,也不知道偷窺了多久了。

像鬼!就算不是鬼,也不像正常人。

黃河遠被吓得夠嗆,捂着臉要跑,顧海宇拉住他,“等等。”

“等個屁,這玩意兒沖出來怎麽辦?!”

“是假的。”

顧海宇松開黃河遠的手,湊近窗戶去看。

那是一張以假亂真的肖像畫,把人臉壓在玻璃上的效果畫得栩栩如生,第一眼看過去實在是駭人至極。

黃河遠壯起膽子看了一眼,自覺被一張畫吓到很丢人,轉而敲起了門,“有人嗎?”

不多時,裏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但直到消失,門也沒有打開。

“咳,”黃河遠學着穆臨星小弟的畫風凹了個社會造型,“奶奶,我們是穆臨星同學……”

“滋啦——”

一陣撓門聲突兀地響起,不響,卻很綿長,門微微顫動着。

裏面的人在撓門!

黃河遠:“……”

黃河遠頭皮發麻,老式木門和防盜門不同,撓門的聲音奇響無比,就像在用指甲撓黑板,鐵釘刮玻璃,恐怖效果拉滿。

“這……這裏面不會關着什麽人吧?”黃河遠捂着心口,“我雖然不害怕,但是呢,我覺得還是把你家那個黑黑壯壯的司機找上來比較穩妥……”

和博覽恐怖片喪屍片的黃河遠不同,顧海宇滿腦子裝的是社會新聞。

“裏面的人,不是在吓我們,就是在求救。”顧海宇踹了門鎖一腳,這一下險些把門踢飛,裏面撓門的動靜突然停了。

“……住腳!別踢了!”雖然黃河遠喜歡diss一切,但性格并不沖動,慫得恰到好處,“把門踢倒了,門倒下來把人砸了怎麽辦?而且,萬一裏面是喪屍呢?顧海宇,要是放出喪屍來,你就成了毀滅地球的罪人!”

“有道理,”顧海宇點了點頭,回身四處看,希望能找個什麽東西把鎖撬開。

穆臨星家門口同樣堆着雜物,一捆被壓扁的紙箱上放着一把灰撲撲的節傘,他上前摸了摸傘面,突然說,“我們走吧。”

“……就這樣走了?”

“嗯。”顧海宇抛起硬幣,硬幣落在手心,正面是菊花。

“走吧。”

黃河遠心裏直犯嘀咕,“我們先走也可以。等會兒我讓我爸秘書再來看看。”

顧海宇搭着黃河遠往樓梯走,到樓梯口時,腳步突然一頓,靠着牆壁站住了。

“黃桑,我們在這裏等一等。”顧海宇輕聲說。

黃河遠踮着腳尖貼到他旁邊,小小聲說,“等什麽?”

“我的卦象告訴我,等一等。”

黃河遠:“……”顧海宇一天到晚淨搞封建迷信!

“我不信。給我一個科學的理由。”黃河遠說。

顧海宇豎了個中指,湊在黃河遠耳邊說,“他家門口放着一把傘,還是濕的。門口有腳印,是女人的高跟鞋。”

黃河遠:“……”

黃河遠一點就通,他大概能明白顧海宇的思路是什麽了。穆臨星的奶奶快七十歲了,必然不會穿高跟鞋,他認為早上有一個女人進了穆臨星家,并把她的傘放在了門外,她有可能是保姆,也有可能是歹徒,或者是親戚。

不好确定,但多等等總沒壞處。

黃河遠緊張地攥緊了拳頭,盯着樓外的細雨和松樹看了幾分鐘,忽的拍了拍顧海宇肩膀,“喂……”

顧海宇瞬間繃緊,警惕地變換了握雨傘的姿勢,“什麽?”

“你看,有小松鼠。”黃河遠指了指雨中的松樹,“它在看我們。卡哇伊~。”

顧海宇:“……”

顧海宇頓時覺得這個場景很滑稽,放松心情,正準備走了,忽然聽見了開門聲。

小松鼠聽見動靜蹿沒了影,開門聲後是高跟鞋踩地的篤篤聲,她走得很急,兩三秒就到了樓梯口,顧海宇和黃河遠正一左一右地堵在樓道內。

女人大概四十幾歲,身形極瘦,濃妝豔抹地挎着一只黑包,見到他倆,臉上閃過驚恐之色。

“嗳,阿姨。”顧海宇笑了笑,“剛才我們敲門,你怎麽不給開?”

女人皺起眉頭,疾言厲色起來,“快讓開,有老人摔倒了,我要去接救護車!”

顧海宇聞言,三步并兩步地往上沖,女人也快速往樓下跑,黃河遠怔了幾秒,覺得不太對勁兒,也跟着往下去了。

女人:“你別跟着我!”

黃河遠蹦蹦跶跶:“阿姨,我幫你!”

女人:“……滾開!”

“哼,就不!”

顧海宇沖進穆臨星的家,只見一老人躺在門邊,右手捂着心口,左手指甲翻開,縫裏有木屑,正大汗淋漓地呻吟着,家裏一片狼藉,好像進了賊似的。

“黃河遠!!!”顧海宇扒在門前吼,“別讓這女的跑了!”

“fine!!!”黃河遠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顧海宇得到回應後,立馬跪到了老人旁邊,老人臉色灰白,沒了聲音,竟是休克了。

顧海宇:“……”

顧海宇長期和內心的暴力傾向和血腥愛好抗争,實在忍不住時,他就去醫院待着,靠着傷患血肉模糊的傷口緩解內心的渴望。久而久之,莫名得到了許多醫學知識。

顧海宇深吸一口氣,把老人平放在地上,脫下外套墊高她的腳,開始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

顧海宇只有豐富的理論知識,可是卻從未實踐過,嘴默念着數字,一下一下地按壓心髒,熱得汗水擠進了眼睛。按滿三十下,低下頭,正要人工呼吸,一聲從喉嚨裏滾出來的怒吼在耳邊響起。

“你在幹什麽!!!”是穆臨星的聲音。

不好,顧海宇心想,這畫面很容易讓人誤會。

顧海宇轉頭,還沒說話,被飛來一腳踹歪在地。

“奶奶!”穆臨星跪在地上,無措地扶着老人肩膀,“奶奶,你怎麽了?!”

“別碰她!”心肺複蘇一旦中斷太久,之前的就白按了,顧海宇忍着被踹的劇痛,快速推開穆臨星,交叉起手,對着胸口均速有力地按下去。

随着他的動作,鼻血也順着人中往下滴滴答答地流——是被穆臨星踹出來的。

“艹。”顧海宇罵了一聲,“快把血擦了!紙巾揉成團,塞我鼻子裏。”

穆臨星不知道下班回來怎麽會看見這樣的場景,但奶奶有心髒病,他也學過各種急救訓練,他知道顧海宇在救她。

紙團塞進去後,顧海宇鼻血堪堪止住,穆臨星搓掉手上的鼻血,像溺水的人抓浮木一樣,牢牢抓住了奶奶幹枯冰冷的手。

他自認他內心已經足夠強大,但原來是因為,生活還沒有給他致命一擊。如果奶奶沒有了,他就什麽也沒有了……不,沒關系的,如果真的發生了,他就陪奶奶一起去。

“給我擦汗。”顧海宇低聲說。

穆臨星像沒聽見似的,半晌沒動。

顧海宇擡眼看穆臨星。他眼球猩紅,嘴唇卻很白,盯着老人的臉,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

顧海宇覺得有些荒唐,他為什麽要救仇人的老媽?如果不是她生出那樣的垃圾,他爸就不會死。

低頭人工呼吸,老人的口臭醍醐灌頂。好家夥,初吻也沒了。

他都犧牲到這種地步了,總不能半途而廢。

“小垃圾,聾了嗎?”顧海宇提高了聲音,“給我擦汗。”

穆臨星如夢初醒,擡起手用袖子按了按顧海宇的額頭。

也就在這時,他感覺到奶奶的脈搏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

穆臨星生怕是幻覺,扣着奶奶手腕,吊着一口氣,像等着赦免的罪人,等一次脈搏。

顧海宇見狀,低下頭,耳朵貼在老人心口上。

噔。

很輕,很緩的一聲。

是心跳的聲音。

一瞬間,顧海宇百感交集。那心跳聲給他的感覺,就像他渾身冰冷地在産房外,在朝陽裏聽見弟弟的啼哭;跪在寶相莊嚴的佛像前,敲響第一下木魚。師父說,渡人即是渡己,他似乎隐隐約約窺見了一角,但又像抓不住的水流,轉瞬即逝了。只剩下渾身的汗汗和酸酸的手臂,以及痛痛的臉。

穆臨星從抽屜裏拿出藥給老人含住,拿出手機叫了救護車。

顧海宇新奇地發現,他哭了。和老弟以及黃河遠那種嗚哇嗚哇地哭法不同,他哭的時候面無表情,很安靜,像是一條被擰到極致只能榨出一兩滴水的濕潤毛巾。這哭法實在沒意思。

“小垃圾,”顧海宇擡起長腿,踹了他小腿一腳,痞笑道:“哭出點聲音給我聽聽。”

穆臨星抹去眼角的淚,才擡起頭來,低冷地問:“我奶奶變成這樣,和你有關嗎?”

“可能無關,”顧海宇想起他踹門那一腳,“也可能有。”

穆臨星臉色難看,戒備地盯着他,顧海宇舔了舔牙齒,“但總歸你不分青紅皂白地踹了我一腳,你得賠。”

說完,顧海宇對着穆臨星的臉揚起了拳頭,穆臨星反射性地閉上眼睛,擡手護着了頭,似乎這樣保護頭的動作他做了很多次,已經習慣了。

咚。

顧海宇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沒對着頭,打在了穆臨星手臂上。打完甩甩手,他終于想起黃河遠來,給他打QQ電話。

————————

“喂?!”黃河遠吭哧吭哧地接了電話。

“怎麽樣了?”電話那頭傳來顧海宇漫不經心的聲音。

“快……”

“快追到了?”

“快追沒氣了。”黃河遠說。

“……”顧海宇頓了頓,“你跑不過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你好弱弱。”

“放,放屁!”黃河遠挂了電話。

那個女人心裏果然有鬼,跑下樓後壓根沒等救護車,就想甩開黃河遠跑了。黃河遠追上了她,兩人纏鬥許久,他脖子和臉被撓出道道火辣辣的紅痕,而那女人趁機逃脫,跨上電動車,沿着河邊小道往前開。

黃河遠現在就是在追電動車,細雨綿綿,河畔薄霧輕浮,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奔馳,還是和電動車拉開了距離。

“可惡,抓小偷啊!!!”黃河遠老遠看見河邊有個撐着小藍傘的人在釣魚,“撐藍傘的大爺,幫幫忙,抓小偷!”

清涼的薄霧中,大爺轉過了臉。

黃河遠:“……!!

!”

仿佛能擋子彈的劉海,白到發光的皮膚,離譜的黑框眼鏡,組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白雲間。

“白……雲間!”黃河遠上氣不接下氣地指着前面,那女人騎着電動車,正要和白雲間擦肩而過。

說時遲,那時快,白雲間松開雨傘,擡起魚竿,對着電動車輪胎輕描淡寫地一抽。女人尖叫一聲,電動車向旁邊歪斜而去,速度慢了下來。他确保這樣的速度比較安全,沖上前,拔下了電動車的鑰匙。

女人狀若癫狂,張牙舞爪地朝着白雲間撲來,白雲間撚起一根魚線,纏住了女人的脖子。

等黃河遠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女人身上纏滿了魚線,像一條蛆似的在地上扭動,渾身顫抖,從喉嚨裏發出難聽的嘶吼。

“怎麽了?”黃河遠皺眉,“你也沒怎麽她啊?這阿姨……是不是犯什麽病了?”

“報警吧。”白雲間說,“她看起來像是毒瘾犯了。”

黃河遠:“……”

白雲間看着黃河遠欲言又止。

“幹嘛?我和這阿姨可沒關系啊。”

“我知道。”白雲間說,“可以報銷魚竿嗎?挺貴的,要188。”

“啊,行,給你報兩百。”黃河遠不可思議地想,年僅十七,怎麽會在河邊釣魚,在電腦上釣不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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