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參見左護法大人!”齊刷刷的恭迎聲,又把苑随召回了魂。
她醉酒這事兒雖然大半是裝的,但也确實被灌了不少,腦袋有些昏沉,此刻被這麽些人盯着就更煩躁了。
苑随扶了一下發脹的額頭,“本座困了,要先睡了,爾等都自行離去吧。”
“讓奴家伺候您就寝吧!”
“也給奴家一個機會吧!”
“……”
一人開了頭,瞬間滿屋子便七嘴八舌了起來,直嚷嚷的苑随一陣暴躁,“夠了!都給本座閉嘴!”
衆人:“……”
苑随:“你看看你們這一個個的,醜都醜死了,還想侍候本座?滾滾滾,都給本座滾出去!”
衆人:“……”
饒是苑随發了場火,嫌棄得體無完膚,這些人也只是低頭不語,卻是沒有一個真的起身離開的,像是料準了她不會拿他們怎麽樣似的。
“什麽意思,還都賴着不走了是吧?”
有膽子大些的回話道,聲音帶着隐忍的哭腔:“護法大人就救救我們吧?宗主有令,若是護法大人今日不留下人來,便要将我們全都丢進魔獄塔裏啊!”
“是啊,我們法力卑微,進了魔獄塔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說着說着,便又哭成了一片。
苑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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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妄淵對她是關懷備至,好言好語,可對待其他人其他事卻向來沒有半點仁慈,這點苑随是知道的,他說要将這些人丢進魔獄塔便一定會說到做到。
雖然都是些魔族,可大多也只是些無辜的小魔,苑随還真沒有這般心狠。
苑随:“聽你們說的,只要留下一個便可?”
“是,一個就行。”衆人頓時抓到了希望一般。
苑随無奈的閉了下眼睛,繼而敷衍十足的在這些人裏掃視了一圈,末點伸手一指,挑了個還算看得過眼的女娃。
說來也是挺過分的,妄淵給她安排其他那些人也就算了,這裏頭怎麽還有個孩子呢?
魔族壽命雖長,這小魔少說百餘歲,可她在苑随的眼裏就是個小孩模樣,卻又偏要學着旁人,将自己抹了個花臉。
這小魔膽小,不怎麽敢說話,待其他人都走了以後還戰戰兢兢的跪在那裏,頭也不敢擡。想來腦子裏還在反複回憶着,那些左護法心狠手辣的傳聞。
苑随瞧她這般倒是莫名來了興致,她走近了些,滿身的酒氣熏得人不由的瑟縮了一下。
彎身挑起這孩子的下巴,看了看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妝容誰給你畫的?”
“……是、是梅兒姐姐。”
苑随回憶了一下,方才衆人離開時,好像确實有個女子忍不住多看了這女娃好幾眼,像是有多麽擔憂似的。
“看來你這梅姐姐,不是很想讓你被選中呢。”
小丫頭先是一愣,随後又像是意識到了這話裏的言外之音,頓時急道:“大人莫要錯怪,許是梅姐姐手藝不精,我們都、都很想被選中的……”
苑随松了手,起身時不由笑了笑,真話假話她還是分辨得出的,但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至于為了這種事大動幹戈。
她看了一眼屋外天色,時辰不早了,正事要緊,不能再拖了。
“本座今日疲乏,身邊不想留人,你去洗把臉,便在這外殿休息着。”苑随安排道,“白因。”
她喚了一聲,白因随後走了進來。
苑随道:“看着點,不準讓任何人擾了本座的美夢。”
“是。”
——
盡管被重新押回暗牢時,苑随氣急敗環的吩咐着定要給她好看,但奇怪的也正是,風卿竹被重新丢進牢房後,倒是壓根沒什麽人來管過他。
聽那些獄卒議論,今天的魔宗似乎有什麽好事情,晚間還給值班的獄卒送來了好酒好菜,隔着老遠都能聞見飯香。
沒什麽事情,風卿竹便打了會兒坐調息,這次倒是沒人再把她困在刑架上,只是手腳用長鏈子固定在了牆上,能讓她小範圍的活動。
夜漸漸深沉,閉目眼神久了便難免有些困意,迷迷糊糊間她隐約聽到有人打開了厚重的牢門。不過這次進來的只有一個人,走動間帶動着濃濃的酒氣,還有一股子奇怪的異香。
風卿竹沒有聞過這種味道,不過也來不及讓她細想,睜眼時,那臉色潮|紅,一副色|欲熏心模樣的男人已經歪扭着步子撲了上來。
正是趙元。
而對方想做什麽,也已經十足明顯了。
“風姑娘果然是個絕色佳人呢,都怪趙某之前暴殄了天物,風姑娘可莫怪啊,”趙元笑得一臉美哉,擡手就要去摸風卿竹的臉,“不過好在還有機會,那苑随無法享受你就跟了我吧,我滿意了,自當在師父面前替你求求情?”
“滾開,滾開!!”風卿竹奮力推搡着,可這趙元接着酒勁兒力氣也大了不少,對付她這種手腳受制的凡人簡直易如反掌。
正道弟子在這魔宗裏壓根還不如那最下等的奴役,所以趙元這樣的身份,想要在這暗牢裏做點什麽茍且的事情,其實也早已是屢見不鮮。外頭的守衛們聽到了、見到了也絲毫不會訝異,甚至還會懂事的離遠些,免得叫裏頭的人,玩不盡興。
更何況今日還非同平時,那些人早喝醉了,便是想管也管不上了。
被男人壓着的風卿竹已然氣得周身顫抖,苑随說起這種可能的事情她還沒有那麽深刻的體會,直到此時事情原原版版的真實發生了,她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生不如死。
也不知那苑随是不是真的會和約定一般來助她,她今早那般忤逆她,怕是此前那些話也自當不算數了吧?
一時間莫大的無助與悲憤讓她氣血逆流,止不住便是一口鮮血嘔了出來,染紅的衣襟卻在下一秒被那無恥的男人撕了個粉碎。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大概是……再過不了今晚了吧。
“唔!”
然而剛想到這裏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卻突然被什麽擊中,悶哼了一聲,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再接着便兩眼一閉直接倒在了地上。
風卿竹茫然的看着莫名倒下的趙元,直到半空中浮現出一片血色的光霧,苑随便從這光霧後的虛空之中閃現而出。
“你……?”
“噓——”苑随擡手将指腹輕輕抵在她的嘴唇上,面紗外的眸子彎彎的,叫人着實看不透,“小點聲。”她輕聲道,語氣帶着些嬌媚,總讓人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又想打什麽壞心思。
不過,她竟然真的來了。
“你好像,很意外的樣子?”
風卿竹:“……”
她确實很意外,可能是因為,打一開始她就沒有願意去相信這個人。
苑随也不急着這會兒和她多說些什麽,她只彎身從趙元的身上找出了些東西——一把鑰匙和一個萦繞着魔氣的小瓶子。
“別這麽看着我,小心我改主意了。”苑随拉起風卿竹的手臂,替她開了鎖。
然而也正是這會兒,彼此的肌膚無意觸碰到時,風卿竹才隐隐發覺了什麽,面前的這個女人身上沒有一絲半點的溫度,皮膚的邊緣還滲透着虛彌的光澤,看起來就像是游離在人世的幽冥魂魄。
“分靈術?”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見聞。”苑随笑道,手上沒停,陸續打開了最後一道鎖。
其實苑随想救人,用法力直接斷開這鐵鏈遠比挨個去開鎖要容易的多,不過她偏是選了這麽個舍近求遠的法子,想必是另有打算。
“既然知道是分靈術,便也該知道這種術法消耗極大,支撐不了太久,所以你動作得快些了。”
分靈術确實是極為高深的術法,但同時也很危險,稍一分神受創,施法之人怕就要萬劫不複。
值得慶幸的是,風卿竹是個正人君子,并不會屑于在這種時候偷襲。
苑随并沒有多餘的腦力去關切風卿竹在短暫的時間內都想了些什麽,她擡腿踹了一腳地上的男人,“換了他的衣服,我送你出去。”
事已至此,風卿竹自然也沒必要再多問。只是這牢房狹小,兩人面面相觑,換氣衣服自是諸多不便。
苑随也沒空與她多開玩笑,只背過身去,“放心,我說過了,我對你不感興趣。”
“……”
風卿竹也背過身去,她身上的衣服在剛剛被趙元扯得淩亂破碎,這會兒脫起來倒有些麻煩。
“我師弟他們呢?”她一邊換,一邊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苑随百無聊賴的靠在一邊的牆上,“你還是先關心你自己吧。”
說完牢房裏又陷入了一陣安靜,苑随一向心如明鏡,當然知道風卿竹不是那種會獨自逃命的人,此刻心裏必然繁雜的很,于是又一副不耐煩的口吻繼續道,“今日只能救你,至于其他人,看我日後心情了。”
風卿竹的動作很快,不知道是急于逃命還是出于其他的原因,不多時她回過身來,已經将趙元的長袍穿在了身上。
苑随回身看了她一眼,随手摸出個猙獰的面具來附在她臉上,魔宗外出辦事總習慣帶着面具面紗,此刻也正好擋了風卿竹這張異常清秀的臉。
風卿竹看着她再次走近,而此刻她手裏那個帶着魔氣的小瓶也突然分外顯眼。
“這是什麽?”她剛問完,便眼睜睜看着對方故意張開手,任由那瓶子自然掉落,砸在地上瞬間破碎。
一小縷烏紅色的魔煙掙開禁锢,瞬間在空氣中游蕩開了,但轉而又被苑随控在了掌間。
“想要安然走出魔域,你的身上需要有點魔氣。”簡單的解釋後,她稍稍運氣,便将那魔煙全然注入了風卿竹的體內,“忍着點。”
魔煙鑽入凡人體內的過程是無比劇痛的,但風卿竹卻緊咬着牙根,愣是不讓自己發出半點示弱的聲音。
“喊出來也無妨,外頭沒人。”
提議如石沉大海,就像那晚苑随同他打商量時一樣,風卿竹完全不打算采納。
好在這個過程并不久,但就算已經結束了,那劇痛還是持續了一會,風卿竹捂着心口,一時間痛到說不上話,甚至一度腿軟到站不直。
此前受魔氣熏染就已經很讓人難受了,更何況是此刻,讓它們切實的鑽進自己的身體。
“這股魔氣不深,所以你不必太擔心,回了昆侖讓你的師父師叔們再把它逼出來就是。”
苑随扶了她一把,又等她稍緩了一會兒,可能是過于難受了,這次風卿竹倒是難得聽話,靠在她的身上半點沒有掙紮。
不過恢複過來時,又掙脫得毫無留戀。
“我沒事了,走吧。”
“等一下。”苑随道,她在風卿竹的疑惑下,突然擡手取下了風卿竹頭上的碧玉青簪,“現在,你有一個報複的機會。”
風卿竹看着自己猝不及防散落的頭發,“什麽?”
苑随把簪子遞到她的面前,擡了擡下巴,示意地上的男人,“殺了他。”
風卿竹:“…………”
不管這個要求是不是苑随提的,風卿竹都确實很想這麽做。
只是她現在雖然恢複了一些靈力卻還遠不足用靈力來殺人,這麽一看,苑随的主意倒是顯得十分受用了。
風卿竹已經懶得再問其中緣由了,或許雖是同門,但苑随也與這趙元互有成見,因此借刀殺人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她不由彎下身去,擡手時雖遲疑了瞬間,但往後紮下去的每一下都是相當的不遺餘力。
苑随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風卿竹心裏的憤恨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強烈,頸部,心髒,各處經脈,苑随想到的能致人于死地的地方,甚至是沒想到的,這位昆侖大師姐都照顧到了。
最後一下紮下去後,風卿竹也松了手,她把沾了血的簪子留在了男人的心口,俨然是不打算要了。起身時再順手扯下趙元的頭冠,然後簡單的束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苑随一陣好笑,尋思先前自己覺得風卿竹下手狠,還真不是她的錯覺。
“走吧。”
牢房的門再次打開時,空蕩的走廊上便只又剩下風卿竹一人,除非是有心人湊近了仔細打量,才會發現她耳後若隐若現漂浮着的一粒紅點。
“直走,然後向右。”從紅點裏發出苑随慵懶的聲音,但是只有咫尺間的風卿竹可以聽到。
風卿竹低了低頭,聽從着苑随的指揮快步往外走。
魔族的暗牢很大,曲曲繞繞的還毫無章法,若沒人引路的話,怕是連一層都走不出去。
“左邊。”苑随接連提示着,她明明只局限在那一小點裏,卻好像能洞察到這裏的一切。
牢廊有些長,風卿竹走到另一頭需要有一會兒,苑随趁這時說了個題外話,“說起來,其實我一直尋思,昆侖山的大師姐,應該是個溫婉佳人才是啊。”
風卿竹:“我也沒想過,魔宗的左護法大人,會這般吃裏扒外。”
作者有話要說:
師姐的毒舌屬性開始顯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