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所以這香囊便是她送給你的?可聽你的話,你好像并不是很待見你這位恩人啊,那又何必留着她給你的東西?”
“……我身受重傷,香囊裏的藥香對我有益。”
苑随笑得很不留情面,“那也只是當時有益,這香囊如此破舊,都不知道已經過去多少年了,早已失了效用。”
“……”風卿竹懶得與她繼續周旋,“該說的我都說了,把香囊還給我。”
苑随卻打了哈欠,慢悠悠的翻了個身,“今兒個太晚了,明日再說吧。”
“你又出爾反爾!”
“我說給你,又沒說何時給你。”苑随理所當然的耍着無賴,聲音漸漸帶上了睡意,“或者你要是實在着急,便自己來拿,東西就在我懷裏揣着呢。”
“……”當真是個厚顏無恥之徒!
這黑燈瞎火,她要真自己去拿了,怕是才真正上了她的當!
苑随雖有些困勁兒,但卻并沒有睡着,倒是風卿竹在暗牢裏受了這麽久的苦,不多時便沉沉睡去了。
苑随聽着對方的呼吸聲漸漸平緩,這才又慢慢翻了個身回來,繼而又有些煩悶的坐起了身。
這風卿竹明明警惕得不得了,生怕她占着她什麽便宜,這會兒卻又能在她這裏睡得這般毫無防備,大概是真的累極了。
隔天日上三竿,風卿竹悠悠醒轉時,殿裏早已沒了苑随的影子。
桌子上放着熱騰的早餐,守在殿門外的下人們竊竊私語,笑聲裏,風卿竹總能時不時聽見自己的名字。
不用猜也知道這些人在說什麽。
風卿竹深吸一口氣,只當什麽也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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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聽到殿內傳來響動,那些下人當即便意識到了什麽,立馬恢複了常态。其中一個女子随後走了進來,停在風卿竹的跟前沒幾分誠意的福了福身。
“姑娘醒了。”她雖是和風卿竹說話,卻并不在意對方是否應聲回答,便繼續兀自說道:“護法大人有令,姑娘用完早膳後,便去花園見她。”
這女人又搞什麽鬼?
魔域裏鮮少有什麽植被,更別說這寒冬臘月裏,所以哪怕是所謂的花園裏,也光禿禿的和其他地方沒什麽區別。
出了門寒氣便重了許多,風卿竹衣衫單薄卻始終面不改色。她遠遠就看到秋千上蕩着的人,積雪還沒有完全消融,苑随沒來回劃動一次,那碎雪便飛得漫天都是。
直到見着風卿竹了,才消停下來,“我還以為你見我不在,會直接逃跑呢。”
風卿竹倒确實想過,不過很快就放棄了,她還不至于那麽蠢。
“你又想幹什麽?”
苑随沖她勾了勾手指,“走近些。”
風卿竹遲疑不動。
苑随道:“你還想不想要你的東西了?”
果然還是那香囊好使,一提起風卿竹那冷漠無情的臉上就會平添許多顏色。她當真急切切的走近了幾步,攤手道,“給我。”
苑随看了一眼那只玉雕的素手,拿東西的動作倒是沒有,卻是冷不丁将其的一把抓住,順帶将人直接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苑随的動作很快,所以對于靈力不佳的人來說,根本無暇反應。
眼前一花,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圈在了懷裏,苑随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暧|昧的姿勢讓向來克己複禮的風卿竹一陣難堪和羞惱。
“你幹什麽,放開!”
平靜的氛圍也在一瞬間被激烈的打破。
警告沒有起到任何效果,除了能感覺到苑随摟得更緊了外,對方甚至還騰出了一只手,摸向了她的臉,靠在她耳邊的語調很是輕浮,“有些幹燥,不過還是挺軟的。”
溫涼的觸感讓苑随升起了濃濃的抵觸,她幾乎是拼盡了力氣才從對方的手裏掙脫出來,衣服在拉扯中被弄得混亂,她緊了一下衣領,同時不遺餘力的在苑随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風卿竹怒目瞪着這個滿嘴謊話的登徒浪子,同時也目睹着對方那玩味的臉色在經歷了一聲脆響之後逐漸陰沉。
苑随的眸子是淺淺的琥珀色,所以一動不動盯着某個人的時候,什麽也不用做就能瞧得人涼到骨子裏,仿佛那地獄而來的活修羅,擡手間就能了結了目标的性命。
便是風卿竹這樣的人也難免呈現出了片刻的驚慌,不過那種情緒轉瞬即逝,說明她對自己方才的舉止并沒有絲毫的後悔。
苑随從秋千上站了起來,周邊的氣壓一下降到了地心,周邊的下人紛紛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惶惶猜測着,一會兒可能發生的可怕事情。
護法大人會當場了結了這個人吧?不過也可能覺得不過瘾,會多留些日子好生折磨。
畢竟,那麽響亮的一巴掌,就算是宗主,凡事也得給左護法留上幾分情面。
“你這是,找死!”苑随陰森開口,她咬牙碾過每個字,好興致被破壞的徹底,她勢必不會再對這個一再挑釁她耐心的女人手軟了。
然後正要擡手時,始終沉默在一旁的白因卻突然冷聲開口道:“今日宗主出關,不見血腥。”
苑随:“……”
她回頭似有不滿的瞥了男人一眼,“今日?”
“還有半個時辰。”
苑随當即凝眸,語氣有遷怒的意思:“這等大事你也不早些向本座彙報!”
“屬下以為這等大事,您應該記得。”
苑随:“……”
這家夥,還會頂嘴了!
被白因橫攪了一棍子,苑随前一刻的怒火似乎也被掩蓋了不少,她若有所思的又看了風卿竹一眼,繼而冷哼道:“也是,一個女人罷了,這等小事還用得着本座親自出手?來人!”
“在!”
“把這個不識趣的女人還扔回暗牢去,讓兄弟們好好招呼着!”
“是!”
風卿竹被人壓走時,似乎才意識到了什麽,轉身前還有不由的多看了苑随一眼。
待人走後,苑随才一臉不是滋味的吐了口血水,心情複雜的揉了揉自己的臉頰,“這女人下手還真狠。”
白因那張俊臉上倒是看不出來幾分對自家主人的同情,說道:“你昨天才将她帶出來,今天便又送回去了?”
“你不說了麽,宗主出關,好日子。”
今夜宗內定要擺一場大宴的,到時候場面混亂,想把人送出去也能容易些。
就是這個風卿竹……
苑随想想就覺得怨念,虧她以前還覺得這女人溫柔和善……溫柔和善能下得了這樣的黑手?
她憤憤扯了面紗,問白因道:“紅了沒?”
“……紅了。”
苑随氣得咬牙,“還真是個知恩不圖報的!”
魔宗宗主熱衷閉關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了,他和旁人不太一樣,旁人閉一次閉個幾十年,他是幾十年就能閉個幾十次。
不過每次出關都又必有小成,久而久之,宗主出關就要擺宴就成了個不成文的習慣。
苑随前往主聖殿時不可避免的又碰上了些老熟人,遠遠一瞧最礙眼的還屬那姜煥。
這姜煥是魔宗右護法,雖然地位稍低她這個左護法一些,可許是因為苑随年紀輕,所以對方行事作風上從來就看不出半點尊卑禮讓。
“喲,這不是左護法大人麽?”
苑随瞥了他一眼,客套還是客套了一句,“有些日子不見,右護法別來無恙啊?”
“勞左護法挂記,一切安好。”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在殿前長長的臺階上,苑随心下冷哼,她才懶得挂記這個人,死了才好呢。
“哦對了,聽說左護法看上了一個凡人女子?”
“怎麽?”
“又恰好,那凡人是小徒費盡心機才抓回來的要犯。”
苑随扯着嘴角,聽着有些想笑了,她停了停步子,轉頭看向姜煥,“費盡心機?”苑随道:“這區區一個凡人便能讓右護法的得意首徒費盡心機,這……是右護法教導有失,還是這趙元本就天資愚笨,不堪重用啊?”
“你……!”
“我勸右護法還是趁早另外物色個弟子吧,咱們魔宗也好後繼有人啊!”苑随站在上一層臺階,以至于看着姜煥的時候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
她俨然不在意對方氣得發紅的臉,還擡手極為老成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忠言逆耳啊,右護法莫要動氣。”
姜煥:“……”
說完,苑随回身繼續往上走,“另提一嘴,那凡人實在無趣,我又給送回去了,至于往後能不能真的問出些什麽有用消息,就看令徒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六界近來相安無事,所以宗主出關原本是要彙報近況的,結果護法長老坐了一屋子,最後卻變成了唠家常。
苑随聽那一群老頭子說話就想打瞌睡,,只能加快了嗑瓜子的速度來提神。
大概是難得齊聚一堂的緣故,聊開心了甚至有人當場給徒子徒孫談起了親事來。本來怎麽都和苑随無關的,卻不知道這話題怎麽就冷不防的扯到了她的身上。
“在座的,只有左護法至今還孤身一人了吧?”
宗主親自開口,苑随差點沒被瓜子仁給嗆到。
她茫然的掃了一圈殿內的人,除了姜煥和她,那些個長老哪個不是拖着長胡子,這怎麽能放在一起說呢?
“我就別了吧,我這還小呢。”苑随摸了摸鼻子,頭有些大。
當年要不是運氣絕佳,不小心幫了魔宗宗主妄淵一個大忙,她也坐不上這一人之下的位置。
這妄淵也活了不少年頭了,膝下卻無兒無女,以至于看着她的時候眼神就總有一股子寵愛之情,苑随尋思着八成是把她當閨女看了。
“也不小了,在凡間,過了二十那就大姑娘了。”妄淵道,“你本就是半道成魔,按照人世習俗也無錯。”
“呃……”
“這樣吧,今晚正好擺宴,屆時給你安排幾個俊俏的,這次你自己選。”
話說到這,苑随正想草草應了趕緊結束,誰想這圍觀的不怕事大,只聽姜沅笑眯眯的插上話來:“宗主有所不知,其實左護法這兩日也玩得挺開心的。”
妄淵棕眸一亮:“哦?”
“右護法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苑随沒好氣的打斷他。
“怎麽回事?”妄淵好奇道。
“既然提起了,那這事兒我自己來說便是。”苑随道:“宗裏抓了個凡人,我瞧着模樣好看便領回了殿裏,就這事右護法的愛徒還好生不情願呢。”
“這一個凡人而已,有何大不了的?”妄淵問:“然後呢?”
“然後那凡人油鹽不進,過于掃興,于是不下一日,我便又把她還回去了。所以右護法說這事兒,豈不是沒趣的緊?”
苑随說完,斜眸白了姜煥一眼,對方借題發揮失敗,回瞪了她一眼後,悶頭喝了口茶水。
“原來如此。既然是個無趣的,那确實無需再提。”
“回禀宗主,屬下無意冒犯左護法,想說的其實也另有其事。”姜煥起身鞠了一禮,迤然說道:“趙元之所以不願意把人交給左護法,也是有原因的,那凡人是昆侖掌門首徒,在凡間修仙一派地位非同一般,落在咱們手上本該有更大用處。”
“昆侖弟子?”
“不錯,屬下以為,這人界近來看似風平浪靜,但這些仙家門派卻絕不可能真的一事無為。誰人不知,這人、神、仙三族一向與我們魔道為敵,恨不能除之後快,人界又與魔域搭界,所以屬下揣測,這人族最近,是不是又在醞釀什麽新的陰謀,否則又怎麽會有弟子屢屢在人魔兩族界處出沒?”
“這大路朝天開,怎麽,只有你能走得?”苑随一副對人不對事的樣子,辯駁道:“更何況,人族一向不喜紛争,昆侖那幾個弟子也就是偶然路過罷了,咱們又何必把事情想得那般複雜?倒是你們抓了人,原本無事,也得有事了。”
說到這裏妄淵突然擡了下手,打斷道:“諸如此事,寧可信有,不可信無。人族表現出不喜紛争的樣子那也只是因為他們無能,但也保不準這些蝼蟻想出些什麽歪謀詭計。苑随啊,你年紀尚輕,考慮有所欠妥也正常,此事聽右護法的。”
苑随:“……”
話說到這裏再争執倒顯得她胳膊肘往外拐了,苑随深吸一口氣,“宗主所言甚是,苑随受教了。”
——
“這姜煥還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挑事精。”想到殿上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苑随便一陣心塞,她說着又回頭看了白因一眼,“對了,暗牢那邊怎麽樣了?”
“酒已經送過去了,想必這會兒已經都醉倒了,沒人會為難風姑娘。”
“那就好。”苑随點了點頭,“晚宴我會提前離席回寝殿,屆時你幫我阻擋我一些。”
“……今天可能,不太好擋。”
“什麽?”
白因這話說得有些含糊,苑随當時心煩也沒追問,不過遲些她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晚宴故意多喝了些酒,繼而醉醺醺的離席往回走,進了殿門剛要收起僞裝,結果一回頭卻發現殿內不知何時,五顏六色的跪了一片。
這些人不論男女,個個穿的花枝招展,臉上濃妝淡抹,偷偷看向她的時候更是狂送秋波,苑随當即石化在原地,吓得打了個飽嗝。
她怎麽忘了,妄淵說要給她的送人的這檔子事。
作者有話要說:
苑随:都別過來!我還要去救媳婦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