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皇後25 本篇完

韶音見他兇神惡煞的模樣, 有些訝異:“皇上在說什麽?”

她對他做什麽了?不是一直盡職盡責,扮演賢後照顧他嗎?

“你敢做還不敢認?!”

洛玄墨陰沉着一張俊臉,盯着她的目光充滿憎恨,還帶着濃濃的蔑視:“枉有一肚子鬼蜮心機, 結果做了事情卻不敢認, 不過是個鬼祟小人!”

韶音眉頭擰起來, 聲音淡淡,有些不悅:“如果不會說話, 你可以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他臉色頓時變了,惱怒地要說什麽, 韶音打斷了他:“皇上究竟來做什麽?”

洛玄墨忍了忍,沒有跟她計較方才的冒犯之罪, 陰沉着臉問道:“朕……”

這話實在難以啓齒, 負在身後的雙手攥了攥, 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這一年來, 後宮中不曾有過任何好消息,可是你做的手腳?!”

韶音眨了眨眼睛, 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懷疑自己不能生了, 是她做的手腳?

這可真是冤枉她了。

并不是她呢。

“皇上這話,究竟是疑心我對你做了手腳, 還是疑心我對後宮妃嫔做了手腳?”知道他的來意,她重新恢複了閑适姿态, 眉梢甚至挂起笑意。

洛玄墨登時一噎。

他怎麽能承認自己不能生?她怎麽這麽毒!

“是朕在問你!”他沒被她帶着跑, 怒喝道:“你究竟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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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挑了挑眉,看都不看他,坐在軟席上, 自己跟自己下棋。

其實本來是她跟灰灰下棋,但灰灰從星網上加載了萬套棋譜,将她殺得落花流水,韶音就不跟它玩了,自己跟自己下。

“我什麽也沒做。”她頭也不擡,聲音輕慢。

“那我怎麽會——”話音陡然剎住,硬生生改為,“那後宮中為何始終沒有好消息?!”

韶音輕笑一聲:“皇上去問太醫,問我做什麽?難道我要連醫術也懂,才配做皇後?”

不動聲色,又嘲笑他一通。

洛玄墨氣得不行,但不論他如何質問,韶音總是一句話。

“我沒做,不是我,與我無關。”

是灰灰幹的,又不是她。

洛玄墨得不到答案,怫然離去。

他不願意相信事情跟她無關。倘若沒有新的皇子誕生,對她大有裨益,她極有動機。

但她又不是做了不敢認的性子。如之前,她在朝政上與他對着幹,就不曾遮掩。

不論怎麽說,洛玄墨把這件事放心上了。

他今年才二十八歲,風華正茂,還将在位數十年,倘若後宮中再無好消息,叫人怎麽看他?

他沒辦法不放心上。

可惡!他忍不住想,若後宮中只有皇後,他倒可以推說是皇後生不了。但他有三十幾名妃嫔,誕生不了皇子或公主,只能是他不行!

“一定是她搞得鬼!”他恨恨地想。

因為他貪戀美色,選取諸多美人,所以她連背鍋都不肯了。

而且讓他連甩鍋之人都找不到。

他這一生從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

“皇上要見善信大師?”秦王被召進宮,聽完洛玄墨的意思,有些訝異:“不知皇上見他做什麽?”

善信大師是修行極高的僧人,等閑不問俗務,皇上要見他,卻不一定請得到。

秦王雖然跟善信大師有些交情,也不是說請就請得來。

“朕……身體有些不妥。”洛玄墨道,“宮裏太醫瞧不出來,所以朕想請善信大師前來。”

秦王打量他兩眼,着實沒看出來他哪裏不妥。驀地,心中一動,想到什麽。

“好。”他點點頭。

不日,善信大師進宮。

為洛玄墨診了脈,思忖片刻,緩緩搖頭:“貧僧醫術淺薄,瞧不出皇上身體有何不妥。”

他的脈象顯示,他年輕氣盛,強壯健康。縱然有些微弱的氣虛,但稍加休息就補足了。是難得一見的健康體魄,比天底下大多數人都要健康。

洛玄墨怔住。

眉頭漸漸擰起來。

連善信大師都看不出來,莫非他的身體沒問題?

可是,為何後宮之中始終沒有好消息?

不應該如此啊?

他沒好意思說實話,将善信大師送走了。心中想道,或許他真的沒問題,只是巧合罷了。

緊繃的心弦松了一些,接下來更加注意施雲布雨。

秦王将善信大師送出宮,找機會見了韶音。

“皇上不能生,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他直接問道。

韶音奇怪他為什麽問這個,點點頭:“是。”

“你怎麽知道的?”秦王很是好奇,連洛玄墨都是才發覺,她為何在嫁給他的第一年就知道了,而且還……還果斷利落的跟他借子?

韶音怎麽知道的?她當然知道啦!她是當事人之一呀!灰灰下藥,是被她慫恿的呢!

“皇叔怎麽好奇起來這個?”她不答反問。

秦王沉吟起來。

其實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他就是好奇。

他轉而問了另一件事:“你跟皇上究竟是怎麽回事?”

雖然他不怎麽打聽,但也看得出來,她和洛玄墨鬧得很僵。

朝堂上,她的人幾乎摁着他的腦袋打。

在後宮裏,據說她也沒給他好瞧。

曾經相傳的帝後情深,逐漸變成這樣,秦王只知道自己的侄子是個虛僞自私、薄情寡恩的東西,卻不知道韶音心裏是怎麽想的。

“他對不起我,我就給他點顏色瞧瞧。”韶音笑笑,“我總不能叫人欺負卻不還手不是?”

她沒說什麽任務扮演、早就看洛玄墨不順眼。

只說了洛玄墨對她做的事。

譬如摘星臺原是他要推她下去,醒後就對她下毒,一反常态處處給她沒臉,有人紮她的巫蠱娃娃他竟然輕輕放過等。

她說得很有技巧,秦王沒察覺到不妥,只覺得洛玄墨果然是個狗東西。

他緩緩走近她,高大身軀站在她身前,胸膛寬廣而渾厚,似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岳,讓人可以放心倚靠,不必擔心風霜刀劍。

“你……”他低低開口,然而唇動了動,又漸漸抿住了。

他不知道如何開口。

當年她靠近他,成了他唯一的女人,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的平靜感情。他想對她負責,跟她做一對平凡夫妻。

但,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能。

別說洛玄墨還活着。

就是他死了,韶音也不能跟他做夫妻。

心中一嘆。

天氣越來越熱,比往年都要炎熱。

洛玄墨坐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折,靜不下心。

他是皇上,乃真龍之子,理當過人上人的生活,為什麽要在熱死人的天氣裏批閱一摞摞奏折?

他吃不了這苦。

大手一揮,下令到別苑避暑。

韶音作為皇後,自當随行,并把希兒也帶上了。

洛玄墨不想帶她,但他找不出借口,遂不理她了。帶上沈雪夕,并良妃、淑妃等人,往避暑別苑行去。

別苑在京城以北,坐馬車要四五日的路程。

遠是算不上的,而且禦林軍守護在側,也沒有危險。

直到三日後,行程過半時,忽然從道路兩旁的山溝和樹林裏竄出來一批蒙面人。

“刺客!”

“有刺客!”

“保護皇上!”

希兒原本騎在馬上,見勢不妙,立刻掉轉馬頭護在韶音的馬車旁側。

“希兒進來!”韶音卻掀開簾子道。

希兒搖頭,問伴讀要了弓箭,小臉繃得緊緊的,連連朝着蒙面人射箭。

但對方人數不少,而且帶了殺傷力強大的武器,很快将井然有序的隊伍沖散了。

韶音擔心希兒,登時躍下馬車,從一名侍衛手裏奪過佩刀。

“哇!這是沖着你來的!”腦中,縱觀全局的灰灰驚叫道:“狗男人那裏沒多少刺客,而且不拼命,只有你這邊的刺客瘋狂想殺你!”

韶音眼底一沉,愈發打起精神。

禦林軍不是吃素的,在最初的亂象過後,很快就重整隊形,保護皇後和太子。

蒙面人漸漸被斬殺過半,卻在這時,一聲沉喝自遠方傳來:“小心!”

聲音含着雷霆萬鈞的怒氣,猶如裹挾了千軍萬馬,令人聽之不由一顫。

原本朝韶音放冷箭的人,手指一顫,那箭支便偏了方向。本是往韶音射去的,結果偏向了她身旁的希兒!

韶音揮刀便砍!

一手将飛箭從中砍斷,另一只手則将希兒牢牢護在身後。

這毫不猶豫的動作,令灰灰有些酸了:“你怎麽待他這麽好?”

韶音沒理會它。

這是她兒子。

何況她本就是為他接的任務。

不遠處,秦王騎着一匹神駿黑馬奔來,轉眼間便至近前,一刀下去,取了那放冷箭之人的人頭。

他身後跟着幾名親衛,不多時便将餘下的蒙面人在捉拿。沒有全都殺死,留了幾個活口。

“秦王叔祖!”希兒在母親身後看到趕來的秦王,眼睛一亮,立刻探出頭去叫道。

秦王朝他看過來一眼,沒說什麽,下馬後徑直朝蒙面人走去。

“什麽人指使你們刺殺皇後?”他沉聲問道。

親衛立刻上前扯掉他們蒙面的面巾。

那是一張張過分蒼白的面孔,頰上刻有刺青,是死士的象征。

眼睛裏沒有情緒波動,猶如沒有感情的機器,但卻朝韶音的方向喊道:“妖婦!你霍亂朝綱,圖謀江山,賊子野心,我們兄弟看不慣!今日我們失手,未能取你性命,他日必當有人替天行道!”

嘩!

這話一出,場中頓時嘩然。

希兒小臉漲得通紅,喝斥一聲:“胡說八道!”

但卻被無數更加義憤的聲音淹沒了。

“你滿口噴糞!”

“說的什麽鬼話!”

“敢污蔑皇後娘娘,我跟你拼了!”

宮女們、太監們,有的抽出簪子砸過去,有的脫掉鞋子扔過去,有的從路邊撿石子丢過去,還有的湊過去吐他們一臉唾沫。

“什麽爛心爛肺的東西,敢嚼舌我們娘娘!”

“死後必下拔舌地獄!”

禦林軍們要面子一些,沒有做出這等肆意行為,但也滿眼怒意,用刀鞘狠狠搗在對方身上,讓他們痛得說不出話來。

在他們心中,妖婦乃是那些殘害忠良、魅惑君王,致使江山混亂、民不聊生的妃嫔的稱呼。

可是皇後娘娘乃賢良仁德的人物,他們竟敢拿妖婦來稱呼她,罪不可赦!

遠處,洛玄墨看着激奮的衆人,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

他知道韶音得人心,但沒想到她如此得人心。

人都已經被抓住了,他不得不現身,緩緩走至前頭。

“多謝秦王叔及時相救。”看向地上被折騰得狼狽不已的刺客們,眼底沉了沉,“收押起來,慢慢審問!”

蒙面人想咬破毒囔自盡,但被秦王的親衛提前發現,取出了毒囔,将他們捆綁緊了,收押下去。

“秦王叔怎麽出現在此?”洛玄墨問道。

秦王深邃的眼神盯住了他,緩緩開口道:“路過。”

事實上他當然不是路過。

他得到消息,有人要刺殺皇後,擔心韶音遭難才急急趕來。

晚間,落腳驿站。

提審生擒的蒙面人。

“是什麽人指使你們刺殺皇後?!”

對方不說。

問急了,就說看不慣妖婦的所作所為,這大梁乃是洛家江山,不是她韶家可以為所欲為的!

“殺了吧。”韶音不再問了。

顯然對方不怕刑罰,也不怕死,再問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妖婦不得好——”幾人還想再罵,被秦王快速抽刀斬落了頭顱,後面的話也就沒說出口。

鮮血迸濺了一地。

幾顆猙獰的頭顱滾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洛玄墨緊緊攥着拳,目光不明地看了秦王一眼。神色快速變幻,他很快收拾好表情,對秦王感謝道:“多謝秦王叔出手。”

“嗯。”秦王應了一聲,甩落血珠,将長刀入鞘。

一地分離的屍首,他面色不改。

洛玄墨卻有些受不住,很快離去了。

秦王忽然擡頭,看向他離去的背影,然後轉向韶音:“你有什麽想法?”

“秦王叔指的是?”韶音客氣地問。

秦王抿了抿唇,視線在地上一掃,沉聲說道:“這些人的來歷。”

“呵!”韶音輕嘲道,“還能有誰?”

“我便是指這個。”秦王道。

他得到消息,靜嫔娘家對皇後不滿,密謀行刺。

秦王想着,若洛玄墨一意維護她,這些人便沖撞不到她跟前去。

但他們兩人貌合神離,不,現在面上都不和睦了,擔心出狀況,于是加急趕來。

而這些蒙面人果然殺到韶音跟前,秦王便知道怎麽回事了。這也是為什麽剛才秦王看都不想看他。

若非他是大梁皇帝,秦王早就殺了他。

然後将韶音娶回家。

“這事不必秦王叔出手。”韶音對他笑笑,“我可以解決。”

又說,“多謝秦王叔趕來相救。”

灰灰一直尖叫着少兒不宜的話,韶音沒有理會。但是不免也想,這個男人真不錯,至少對她很不錯。

像洛玄墨,做一分,說成十分,是個虛情假意的東西。秦王與他相反,他不愛說,做十分也不肯說一分,只要幫到她就好。

他并不圖她什麽。

猜到她的身份後,一直也沒打擾她。

人品很是不錯。

“一路勞累,秦王叔早些歇息吧。”

秦王點點頭,轉身離去了。

審問蒙面人時,因為手段較為血腥,因此沒有叫希兒前來。

此刻,希兒坐在驿站的後院裏,沒有讓人陪伴,一個人垂首垮肩,很是失落的樣子。

天還沒黑透,吹來的風仍舊是熱的,他白皙的額頭上覆着一層汗珠。

他低着頭,長而濃密的睫毛上挂着淚珠,顫巍巍的,他努力屏住呼吸,不讓不争氣的淚水掉落。

是父皇。

刺殺的事,跟父皇脫不開幹系。

在韶音手把手的教導下,參政三年多的希兒,不至于連這點貓膩都看不出來。

他心裏恨父皇,恨他狠毒,又厭惡自己,因為他體內流着那個男人的血。

他難過得不能自已,更是不知道怎麽辦。

如果是別人要殺母後,他一定将對方斬首示衆!但動手的人是父皇。

他的父親要殺他的母親,他要怎麽辦?

難道能殺了父親嗎?

他恨父皇的冷血無情,又恨自己的無力。

低頭垂淚的樣子,被走出來的秦王看到了,不禁一怔。

這個孩子不像他。他小的時候,不論遇到什麽事,從來沒哭過。

想到他容貌肖似韶音,秦王不由得想,莫非他的性情也像她?

在她小時候,竟是如此柔軟單純嗎?

那麽發生了什麽,讓她變得如此?

洛玄墨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主子,歇息吧。”待天色黑透,吹來的風也漸漸有了幾絲涼意,綠容關了窗,侍奉韶音歇息。

韶音點點頭,從順如流地躺下:“你們下去吧。”

“是,主子。”綠意綠容等人都退出去。

屋中只韶音自己,便跟灰灰聊起天來。

它憋了很久了,一直想問她怎麽辦,只是身邊總有人,不好叫她分神,遂忍着沒問。

這時沒人打擾,它忙問道:“你要怎麽收拾他?”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韶音道。

灰灰頓時來了精神:“你要找人刺殺他嗎?”

“呵。”韶音輕笑一聲。

又在路上行了一日,便抵達了避暑別苑。

這是一座占地面積極大的皇家莊園,有山有湖,有院落屋舍,有亭閣樓榭。

養了許多觀賞的禽類,譬如孔雀、鴛鴦、天鵝等,都被照顧得極好,并不怕人,悠閑地走來走去。

湖風吹來,帶着微微的水汽,溫度比莊外涼快好幾度,令抵達此處的衆人心情都變好了。

洛玄墨住進了最氣派的院落,韶音沒跟他搶,帶着綠意綠容等人住進了湖上的屋舍中。希兒親近她,也跟着住了進來。

秦王已是離去了,只不過離開之前将親衛留了下來,跟在希兒身邊。

如此住了兩日,颠簸一路的身體徹底恢複過來,韶音開始四下走動了。

“皇上在何處?”她問道。

宮人便答道:“皇上與柔嫔娘娘在菡萏亭乘涼。”

韶音點點頭,沒往菡萏亭而去。

她走向菡萏亭相鄰的聽風閣。

聽風閣坐落在假山之上,位置比菡萏亭高一些。坐在裏面,可以将下方的景色盡數收入眼底。

坐進聽風閣,低頭往下方看去,就見洛玄墨攬着沈雪夕,站在亭下,面向湖水,時而抵首而笑,不知說些什麽。

韶音對他們說什麽,完全不感興趣。

手向後一伸:“拿來。”

綠容臨行前被吩咐拿了一套弓箭。

她以為主子要打獵,還憐惜那些漂亮的禽類。她喜歡驕傲的孔雀,背上弓箭的一剎那,在心底祈禱主子不要射殺孔雀。

此刻,她登時呆住。

“主子?”她猶豫着将弓箭解下來,遲疑地遞到她手裏。

這附近一只禽類也沒有。

目光忍不住往下方的菡萏亭裏瞟。

主子該不會要射皇上一箭吧?

雖然的确該射他一箭。

那日主子被刺殺,當時沒反應過來,但後來綠容想,為何蒙面人那麽容易就殺到主子跟前?

而且在那之後,皇上也沒來安撫主子。主子被刺殺了!這是小事嗎?

來到別苑後,皇上也只寵愛其他妃嫔,一次都沒過問主子的事。

這哪像個人啊?

韶音不知她心中想法。

接過弓箭後,徑直搭箭上弦,瞄準了洛玄墨的後背。

瞄準之後,手指一松。

“嗖!”

箭支直直射向洛玄墨。

洛玄墨到底是有男主光環的,他在箭支來到背後時便有所感,攬着沈雪夕往旁邊一躲!

箭支擦着他的手臂而過,将他的衣裳刺破,并帶走一層血肉。

他又驚又怒,扭頭往箭支射來的方向看去,卻見一尺之外,一支利箭朝着他肩膀襲來!

距離之近,速度之快,根本躲無可躲!

瞳孔瞬間放大!

“有刺客!”

他下意識想要大喊,然而在那一刻,所有聲音都含在喉嚨裏,沒有溢出一絲。

腦中一片空白,直到箭支射入肩膀,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他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道帶得噔噔後退,跌下菡萏亭,後腦勺磕在堅硬的石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整個人才回神。

“啊——”

沈雪夕反應過來,發出尖叫聲:“有刺客!”

聽風閣中,綠容已經吓傻了!

主子居然真的——

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腦子混亂一團。

“東西拿上,回去吧。”韶音見她吓得厲害,将弓箭往她手裏一塞,便提起裙擺轉身下樓。

洛玄墨要跟沈雪夕卿卿我我,連宮女太監們都攆得遠遠的,更別提侍衛了。

韶音甚至趕在侍衛們之前到了。

“皇後娘娘!”小何公公等人行禮。

韶音點點頭,問道:“去請太醫了嗎?”

“已經使人去請了。”小何公公答道。

說完,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襲來。

下一刻,他想起來,這不是四年前,皇上摔下摘星臺那日的情景嗎?

“你——”洛玄墨看到她的一剎那,就懷疑起來。

韶音不等他開口就打斷了,對小何公公道:“我有話與皇上說,你們先退開。”

小何公公看了皇上一眼,見他沒反對,便帶着其他人退下。

反正太醫來之前,他們什麽也做不了。

沈雪夕沒退下,她跪坐在地上,用不知怎麽撕下的袍角為洛玄墨止血。

“是你,是不是?!”洛玄墨梗着脖子,怒視向她問。

韶音輕輕笑了,點點頭:“不錯,是我。”

“你居然敢承認!”洛玄墨氣得渾身血液流動更快了,沈雪夕幾乎止不住他的血,焦急地道:“你別動!別生氣!”

洛玄墨哪裏聽得進去?

将她揮開,直直望向韶音,咬牙恨聲道:“你膽大包天,居然敢弑君,這下我看誰能保你!”

韶音輕輕一笑:“弑君?誰說的?”

她好整以暇地在長椅上坐下,端端正正,溫婉柔靜,輕柔笑道:“難道皇上會指證我嗎?”

洛玄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為什麽不會指證她?!

是了!他陡然一凜,她從來不做沒意義的事,也從不沖動豁出去,做一件事情之前總有後手。

頓了頓,他警惕問道:“你想做什麽?”

“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韶音不答反問。

不等他開口,便自問自答:“因為刺殺的事,有你經手,對不對?噓,別否認,好好想想。我都不怕坦白,你身為大梁皇帝,做這麽點小事都不敢承認,不怕地下的列祖列宗笑話你?”

洛玄墨臉色難看地閉上嘴。

他否認也沒用,她認定了是他。

“當日有人朝我放冷箭。”韶音緩緩伸直了腿,雙手扶在膝上,歪頭一笑,猶如在說今日天氣甚好,語氣輕快,“你知道的,你已經不值得我容忍,所以我便還回來了。”

她笑意盈盈,還道:“皇上,我的箭術好嗎?”

洛玄墨猛地閉上眼,別過頭。

胸膛劇烈起伏。

好!怎麽能不好!

一箭接着一箭,準頭如此精确,誰能說不好!

“皇後娘娘!”沈雪夕氣得紅了眼睛,“您這是弑君!您怎能如此?有什麽誤會不能解開,非要如此?!”

韶音朝她看去,略有不快:“你從浣衣局出來,還是我出的主意。你不感激我就罷了,還這樣對我說話?”

沈雪夕一怔,剛要說什麽,懷裏的洛玄墨忽然猛烈咳嗽起來,她頓時忘了剛才的事,心疼地抱着他問:“皇上,您怎麽樣了?”

“哦,對了。”韶音想到什麽,朝洛玄墨看去,“你幾次對我下毒,證據我都存着呢。你當真要計較我放箭射傷你的話,那我便将你對我下毒的證據放出去。”

她輕輕笑着,然而這笑意不達眼底:“論起時間,也是你負我在先,真不知輿論偏向誰呢。”

說完,不再理會,起身離去了。

背影婷婷,步履閑适,猶若觀花賞景一般。

洛玄墨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她竟然知道!

這事她竟然也知道!

他恍然大悟,總算又明白一件事。

但是心裏并不高興,反而郁悶百倍。

重如山岳的挫敗感壓在肩頭,令傷口的痛楚都加倍難忍。

沈雪夕還想問什麽,但洛玄墨并不跟她說。

也許她提此事,讓她忘記這回事,就當什麽也沒發生。

至于怎麽受的傷?一股腦兒推鍋到靜嫔的娘家,說是漏網之魚。

這事便不了了之。

洛玄墨的右肩被一箭貫穿,傷勢很重,拿不起朱筆。他不願将政權旁落,因此自己口述,讓沈雪夕執朱筆,處理政務。

不過,在三日之後,他發覺沈雪夕聰明伶俐,一點就透之後,渾身打了個冷戰。

尋了個借口,将她打發掉,不再讓她接觸政務。

他學習左手寫字,咬牙堅持自己批閱奏折。

被忌憚了的沈雪夕,完全沒察覺到,反而心疼洛玄墨受傷,對他百般體貼。

洛玄墨很是受用,少不了跟她溫存。

這日,希兒跟伴讀爬山,遠遠望見皇上與柔嫔的甜蜜互動,臉上笑意陡然消失。

那一幕令他感到刺眼。

當初在皇子府時,父皇和母後便是如此恩愛。

現在呢?

他難看的臉色被伴讀看到,便問他在想什麽。

伴讀是他親表哥,希兒這一次沒瞞着他,說了自己的心事。

表哥眼珠子轉了轉,道:“我有一個好主意。”

當天傍晚,太監的尖叫聲響徹別院上空:“皇上落水啦!”

被救上來時,他懷裏抱着一個木樁子,那木樁子上套了一件女子衣裙。別人不知,但洛玄墨上岸後看清自己救上來的東西,氣得險些暈過去!

“查!”他咬牙切齒地道,“是誰丢這個進湖裏!又是誰喊的柔嫔落水!”

聞訊而來的沈雪夕,得知洛玄墨為救自己跳入水中,感到得不得了。

但她再感動也無濟于事,洛玄墨的傷口本就嚴重,在水裏一泡,很快感染發炎,愈發嚴重起來。

他發起了高燒,吃藥也不管用,而肩膀上的箭傷恢複得也不理想。

太醫沒辦法,只能狠心剜除腐肉。

洛玄墨吃了大苦頭,愈發恨那設計下套之人,偏偏就是查不出來!

他怄火得厲害,直是将沈雪夕遷怒上了!

沈雪夕被遷怒也不生氣,她好心疼他吃的這些苦頭,見着他便落淚不止,任勞任怨。

在洛玄墨病重期間,政務便擱置着,直到緊急事務傳來,南方有幾個省遭到災情,洛玄墨不得不爬起來處理。

他不想讓沈雪夕幫忙,怕再培養出一個韶音。也不想讓希兒插手,擔心養出他的狼子野心。

箭傷,高燒,繁雜的政務,很快讓這個風華正茂的男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削瘦下去。

等到諸事消停下來,已經是入了秋。

衆人已經回宮,住進各自的宮殿。

值得一提的是,在避暑別苑時,洛玄墨雖然忙得厲害,但仍不忘播種。

只可惜,不論是沈雪夕,還是良妃、淑妃等,都沒有收獲的跡象。

這讓洛玄墨如困獸一般,日夜煎熬。

他常常勸慰自己,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只要他熬過去,皇子會有的,皇後會死的,韶家會倒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秋去冬來,他的箭傷終于痊愈,但卻留下一塊碗口大的猙獰疤痕。右手稍稍動作,肩膀處便隐隐作痛,令他心中漸漸生出恐懼。

他覺得可能不會好了。

自從他醒來,堅持過,埋頭苦幹過,他做過無數掙紮,但似乎毫無作用。

他就像被人捏在手心裏的泥人,怎麽都逃不脫一個怪圈。

他隐隐清楚,玩弄他的那只手掌屬于誰。

宮人們漸漸發覺,皇上又變了。

他變得不笑了。

看上去陰沉森然,冷厲駭人。

越來越多的宮人不想在他跟前伺候,但卻沒得辦法,日日戰戰兢兢上差。

沈雪夕也發現了他的變化,她很擔心他,常常溫柔小意地哄他。

但洛玄墨卻不再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時光,他覺得她幫不上他,漸漸往她宮裏去得少了,更多是往良妃、淑妃的宮裏去。

他暗中吃了許多補腎元的東西,期盼良妃、淑妃能生下一個孩子。

經過長久的努力,他收獲了良妃和淑妃的懷疑——皇上是不是有隐疾?

否則她們常常得寵,為何都沒懷孕?

這太奇怪了。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發現其中的不正常。

洛玄墨年紀輕輕,又好女色,怎麽會沒有好消息呢?

她們悄悄往家裏遞了信兒,倒也有幫助,竟請來一些世外高人給洛玄墨診治。

“哼,我花了那麽多績點買的藥,你們能解才怪!”

灰灰翹着二郎腿,毫不心虛地看着洛玄墨吃着一劑劑湯藥。

湯藥不好吃,但洛玄墨如同看到希望,終于高興了一些。

過了年,他便打起了別的主意。

他需要一些新的幫手。

“選秀?”韶音接到良妃、淑妃的拜見,擺了擺手,“你們參謀就是。”

她不管這些。

良妃和淑妃相視一眼,躬身應道:“是。”

這是男女主相識的第三年。

原劇情中,女主已經懷了身孕,就在今年誕下皇子。

他們相知相愛,猶如兩個在茫茫時空中相遇的孤獨旅人,因緣際會,擦出愛的火花,成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現實中……

沈雪夕還是柔嫔,沒有懷孕,而且大半個月沒見到洛玄墨了。

他開始寵幸新的妃嫔,試圖提拔她們的家人,擰成一股繩,對付皇後。

沈雪夕很是失落,幾次求見,都被他不耐煩地打發了。而他新寵愛的美人,也漸漸提升位份,可與沈雪夕相提并論。

宮裏的女人們沒事做,少不得尋些事情打發時間,沈雪夕這個曾經如明珠一般被洛玄墨捧在手心裏的人,就變成了衆人的獵物。

被欺負後,沈雪夕找洛玄墨訴委屈,結果就如當年靜嫔欺負她一般,他不管她。

不同的是,當年他叫她忍,事後會抱着她哄。現在他不耐煩,叫她低調些,別總是惹是生非。

否則,怎麽別人不被欺負,就她被欺負呢?

沈雪夕大為痛苦,心上如同被插了一刀,愛情搖搖欲墜。

幾次之後,她徹底失望,愛情破碎。

“我也很失望。”韶音咕哝,“怎麽就不愛了呢?這麽輕易就不愛了嗎?我還想看愛情大戲。”

灰灰也很失望。

它早就失望得吐槽都沒勁了。

轉機很快就來了。

韶音布的局漸漸落定,洛玄墨再怎麽掙紮也無濟于事,在朝政上的影響力愈發弱勢,就連希兒的呼聲都比他高。

他疲于應對妃嫔們,終于想起那個真心愛着他,純真善良的姑娘。

沈雪夕被他哄着,哭了起來:“你不愛我,你根本不愛我,我在你心裏什麽都不是。”

她不再相信他說的情話。

但洛玄墨還是要說,并且比從前更加情真意切了:“我後悔了,雪兒,我曾經忽視了你,現在我終于知道,什麽才是世間最珍貴的,那是一顆心,是價值連城的一顆真心。”

“可這顆心已經死了!”沈雪夕狠心說道。

洛玄墨眼裏的光漸漸暗下去:“如果你的心死了,那我的心也活不長了。”

兩人鬧了半夜,哭聲不絕,最終還是相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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