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長公主走失的女兒5 不過一個男人而已……
這事頗牽扯出來一些人。
但是跟長公主這樣的皇親國戚比, 簡直不值一提。
劇本上給女主安排了長公主這個金手指,就是因為她與今上乃同胞姐弟,感情甚篤。今上對這個胞姐很是尊敬,地位超然又不會被忌憚。
長公主出馬, 并沒怎麽費力氣, 一幹人等都被收拾了。
而她感激上天垂憐, 沒讓女兒離開她,收拾完一幹人等, 并沒有罷手,而是出人出錢,安頓了無辜之人, 并幫助一些孩子尋找家人。
不為別的,只想多多積德行善, 給女兒增加福澤, 盼她一生得順遂, 不要多災多難。
這件事給長公主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她變得很粘人,總要盯着女兒, 不讓女兒離開視野。
之前護主不力的奶嬷嬷等人, 都被懲罰了。長公主原想換一批人,但韶音求了情, 因此衆人只被懲戒一番,差事并沒有變動。
一轉眼, 兩個月過去。
靖安侯一臉喜氣洋洋, 前來告知好消息的時候,長公主正帶女兒在花園裏作畫。
春日暖融,百花盛開, 長公主一早就命人在花園裏布置了,帶着女兒在亭子裏作畫。
小郡主是三歲啓蒙的,《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都會背了的,長公主自己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待天氣暖和些,學習不吃苦頭了,便開始教習女兒更多的學問。
“公主。”靖安侯意氣風發地走進亭子裏,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長公主擡頭,詫異地打量他一眼,神色并無多少波動:“什麽事?”
靖安侯也不以為意,清了清嗓子,很是欣喜地道:“張氏有孕了。”
長公主一怔,随即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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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頭,握着女兒的手,繼續教導她:“手腕擡起來,下筆的姿勢不要偏……”
靖安侯滿心喜悅地前來,結果妻子如此冷淡,令他滿腔的興奮猶如被潑了盆冷水。
眉頭擰了擰,他走上前,低頭看着鋪在桌案上的畫紙。孩童稚嫩的筆觸,毫無看頭,但他還是誇贊道:“音音很聰明,小小年紀已經會作畫了。”
“嗯,我像娘!”韶音應道。
長公主彎起了唇。
女兒似乎很崇拜她,每當誇她聰明,她總要跟一句:“因為我像娘。”
她心情好了幾分,言語間卻仍嚴格:“天資聰穎不是值得驕傲的事,你要勤勉練習,才能将天分發揮……”
母女兩個你一言我一語,氣氛融洽,竟讓人插不進去。靖安侯感受到了被排斥,心下滋味莫名。
自從女兒被拐一事,妻子的整顆心都放在女兒身上,兩個月以來,鮮少将眼神放在他身上。
雖然每日都會共同用早膳和晚膳,但妻子根本不注意他,如果不是靖安侯主動開口,恐怕一餐下來,妻子跟他說的話不會超過十個字。
她連話都不跟他說,更別提同房了。
想到什麽,靖安侯的眉頭擰得更深。
不,似乎在更早,她就待他冷了。
他提出納妾後,她的情緒就不大對了。他當時察覺出來了,但他想着,她并沒拒絕他納妾,想來是不介意的,縱然有些不痛快,但是過些日子想通就好了。
誰知,後來出了女兒被拐的事,她一顆心跑去女兒身上,再沒回來。
“張氏如今身子重了,煩請公主多看顧幾分。”他将視線從畫上移開,朝妻子看去。
長公主聞言,動作一頓。
纖長的眉頭蹙起。
不加掩飾的煩厭出現在她昳麗的面容上。
靖安侯看見了,心下一驚。
“公主——”
他話沒說完,長公主便對他比了個“請”的手勢。
說得好聽點,是請。
說得難聽點,是叫他滾。
她竟是連話也不耐煩跟他說!
靖安侯這下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
眉頭擰得緊緊的,看着妻子收回袖袍,一心教導女兒,看也不看他一眼,唇抿了抿,轉身走了。
此時不便,他需得找個時機與妻子談一談。
他将這個時間選在了晚膳後。
“将小郡主抱出去。”飯後,靖安侯吩咐道。
奶嬷嬷看了長公主一眼,不見反對,便将韶音抱出去了。
臨走之前,眼中劃過一抹憂慮。
兩位主子之間的事,她們這些近身侍奉的下人,多少看在眼裏。
況且,女人最懂女人,長公主這般冷淡侯爺,明顯就是心冷了。她出身尊貴,性情剛硬,不知今日能否跟侯爺談妥、和好?
韶音被抱出去逗鹦鹉,灰灰向她轉播屋內的情形,她卻道:“不必。”
那是她母親,她不去探聽她的私事。
灰灰愣了一下,剎那間察覺到什麽,處理器飛快運算起來。
不過片刻,便得出一個結論——
她看着很壞,但是對認可的人很好。
程序運算的結果,是一串長長的名單,從第一個世界開始,她的兒子,她的家人,她的追随者,到第二個世界,她的哥哥,她的朋友,包括她和平分手的前男友,以及第三個世界……
很長的一串名單。
全是她遇見過的人,後面綴着她為他們做過的事。
一時間,內核溫度升高,灰灰激動起來!
什麽意思啊?!
她不認可它嗎?!對別人都好,為什麽對它苛刻?!
它不值得她對它好嗎?!
它很生氣,忿忿不已。
前世她對陸璐,那叫一個心肝兒寶貝地哄。這一世對長公主,也是極盡尊重,連聽她的私事都不肯。
它好歹陪伴她這麽久了,她一聲心肝兒都沒喊過它!
灰灰生氣了,不再理會她,當然也不去轉播。
屋內,氣氛冷得像冰一樣。
“你這是什麽意思?”靖安侯很是不解,明明方才她待他只是冷淡,但是女兒被抱出去後,她待他簡直不加掩飾的嫌棄,就連頭發絲都透着嫌棄,“我幾時得罪你了,你倒是與我說說?”
長公主懶得看他。
拿起茶杯,緩緩潤口。
靖安侯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直男,好歹夫妻一場,同床共枕十年,他對她的脾氣還是了解的。
“當初我問你,你是點了頭的。”他被她的态度弄得心裏煩躁,“如果你這般介意,當初為何點頭?”
長公主短促地笑了一聲。
有自嘲,有譏諷。
“我若不點頭,你以後就不納妾了嗎?”她偏過頭來,目光平靜,仿佛要看透他的內心,“你這次聽了我的,往後呢?十年後,二十年後,你再不會提了嗎?”
她介意,但是又能怎樣?
他想要兒子繼承香火。
她今日否了,明日呢?後日呢?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後呢?他總要再提的。
“你——”靖安侯對上她仿佛看透一切的清銳目光,想要辯解,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頓了頓,他道:“你既然點了頭,何必又這樣?”
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況且,是她不能生,而他守了她十年,才提出了納妾的事。
他給足了她耐心和包容。
靖安侯這一刻有些怪她。
怪她不體諒,小心眼,跟他鬧。
長公主察覺出他的怨怪,心裏一痛。
這是曾經憧憬過的人,如今他變得不值得,那些放出去的憧憬便掉頭回來,化成一根根尖刺,深深紮在她的心上。
她心裏痛着,端着茶杯的手也在輕輕顫抖。
吸了口氣,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又覺得沒意思,閉上了。
她不言語,脊背卻愈發挺得值了,冷傲而高貴,透着天家公主高高在上而不容侵犯的凜然。
這是完全将他隔絕在外了。敏銳的靖安侯立刻察覺出來,不禁頭疼。
她跟他鬧一下,他怨怪她。但她鬧得厲害,他又怕了。
“你不要惱了。”他緩下聲音,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攬住她肩頭,“如果你不喜她們,待孩子生下來,我便将她們打發走,行不行?”
靖安侯并不貪色。
他于女色上面并不貪婪。給他一幅名畫,一塊上好的硯臺,都比一個美人更讨他歡心。
他只想要兒子。
有了兒子,他就将張氏她們打發走,并且保證不再碰別的女人。
他以為這會哄好妻子,沒想到她驀地起身,将他搭在她肩頭的手臂甩掉,往前走出兩步,一副嫌棄他觸碰的樣子。
面上冰雪凜然,一點松動都不見。
“不必。”她冷冷地說,“我并不在意。”
她不在意的是什麽?不是張氏,不是孩子,而是他!
“你鬧什麽?”靖安侯跟着站起來,也惱了,“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他又沒有怎麽樣!
從頭到尾都是她不能生,他想要兒子繼承香火,也錯了嗎?
他都說了,将張氏她們打發走!只有一個孩子而已,她連個孩子也不能容?!
長公主緩緩揚起下巴,輕慢地打量他。
那是靖安侯所沒見過的傲然與輕慢,她這樣打量他數個來回,才輕輕吐出一句:“不過一個男人而已。”
靖安侯愣住。
猶如一道巨雷響在耳邊。
“你說什麽?”靖安侯懷疑自己聽錯了。
長公主輕笑一聲。
繃着的神情松快了兩分,仿佛剛才那句話說出口後,打破了什麽。
她由此解脫出來。
心情越來越輕松,笑意逐漸明亮:“我說,不過一個男人而已。”
袖袍一拂,一手負在身後,揚起下巴,姿态傲慢:“我愛你時,你是丈夫。但你現在不值得了,于我而言,便不過是一個尋常的男人而已。”
不顧男人驚怒交加,難看不已的臉色,她輕輕一笑。目光逐着他風儀不減,仍舊俊俏的容顏,緩緩啓唇,字字誅心:“你老了。”
他不僅被人碰了,而且老了。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滿腔抱負的清傲少年。
他現在還有什麽?
還有什麽是值得她愛的?
“你盡管守着你的張氏,你的兒子。”她說,“我會有值得喜歡的少年郎,還有貼心的女兒。”
“齊郎,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