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長公主走失的女兒6 真面目
說完, 她轉身出去,就要去找女兒。
音音被抱出去玩了,她好一會兒沒見到她了,心裏有些不安。這是拐子那事之後落下的毛病, 她不能離她太久。
剛邁出一步, 手腕就被捉住了。
“你等等!”身後, 傳來低沉的一聲。
長公主轉頭,就見男人雙目沉沉, 緊緊盯着她。她微微揚眉,倒也沒惱:“你有何話要說?”
對這件事,她如何想的, 已經說了出來。他有什麽想法,她也給他說話的機會。
靖安侯卻不知說什麽。
薄唇抿成一條線, 整個人現在是懵的。
他不能想象, 不能理解, 更無法接受, 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他原以為, 她只是有些介懷, 不高興,在使性子、鬧脾氣。
畢竟, 這才多大點事?
不就是納兩個妾,要個兒子嗎?
他與她成婚十年, 不曾納二色, 一心守着她,與她相敬相愛。如今,不就是納個妾嗎?
他并沒有移情, 也沒有将旁人放在她之上,只是因為她生不出兒子,他想要個兒子而已!
僅此而已!
當初他提起,她沒吵,沒鬧,應了下來。他以為……這只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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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胡說!”他攥緊了她纖細的手腕,終于開口,聲音沉沉的,“若你如此,叫我的臉面往哪放?”
他的妻子是公主,但他本身極有才學,同僚們與他來往,也是沖着他的才學。他從不以驸馬自居,有着自己的驕傲。若她養了面首,傳了出去,叫同僚們怎麽看他?!
“你問我?”長公主詫異地看着他,“你納妾時,可顧着我的臉面了?”
她今年二十八歲,縱然子嗣艱難,但未必不能再生育。可是他納了妾,別人只當她不會生。
沒有人敢放在臺面上講,但人心不可控,別人心裏會怎麽想她?
“我——”靖安侯語塞,張口想說什麽,但是對上她清亮目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長公主笑了一下。
掙出手腕。
“你不納妾,別人并不會笑你無子,他們或許會同情,或許會唏噓,但絕不會笑你,反而會羨慕你我恩愛,夫妻情深。”長公主淡淡地說,意味索然。
他不納妾,他們兩個誰也不會被笑話。
可是現在,誰都沒有面子。
他将被私下笑話妻子養面首,頭頂一片草原。她則被笑不會生,長公主又怎樣,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你,你早先怎麽不拒絕!”靖安侯想到那場面,想到那竊竊私語,想到那一道道異樣目光,便覺得臉上燒得慌,不禁惱羞成怒,“你一早說,我一定不納妾了!”
他怨怪,她有不滿卻不說開,将局面一下子弄成這樣。
如果她早說開,他就——不納妾了!
兒子?他固然想要。但比起現在,妻子冷了心腸,還要養面首,他損失大了!
他們夫妻正值盛年,他三十,她二十八,将來未必不能生。
他究竟着急什麽?
靖安侯有些後悔了,低下頭道:“是我的錯,我心急了,你要我如何做,才能消氣?”
他不想讓事情變成那樣。
他願意補救。
男人服了軟,剛才還惱羞成怒,這會兒卻低聲下氣。長公主看着他,并不言語,然而眼神逐漸變為輕蔑。
那是足以讓任何人炸毛的輕蔑。
仿佛他是什麽污了她眼睛的垃圾。
“你——”靖安侯心裏一沉,正要說什麽,卻被她打斷了。
“你問我為什麽不早說?”長公主緩慢開口,“從你開口的一刻起,你已經不值得了。”
他不值得她去愛了。
那時不拒絕,只是她本能地要面子。
她是長公主,她不會讓自己落得一個小心眼、不容人、不通情達理的評價。
現在想想,那只是流于表面的想法。真實的原因,其實是她嫌棄了。
她從小就是驕傲的,屬于她的東西,只要被人碰了,再喜歡也不會要了。
靖安侯跟那些東西都不一樣。他是個人,不是個物件兒,而且跟她感情深厚。
但,也沒什麽不同。
他已經不夠好了。
“僅僅因為開了口?”靖安侯聽懂了她的意思,滿臉不可思議,“你未免也太苛刻了!”
那時他還沒納妾,僅僅是開了口,她就将他放棄了?!
“是。”長公主承認得很痛快,沒什麽不能承認的,她敢做就敢認,“你可以在心裏想,随便你怎麽想,但只要你說出口,就不同了。”
“你,你竟如此冷酷?!”靖安侯又驚又怒,簡直不能接受,“你的心腸是如此冷酷的?!”
他還以為,是因為他納了妾,她心性驕傲又剛強,一時過不了這個坎。
他萬萬沒想到,從他開口的一瞬間,她就——
“我不信!”他怒道。
若是如此,他在她心裏算什麽?
如此輕易就被放棄,他到底算什麽?
靖安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自己在妻子的心裏,竟然是如此輕易就被放棄的存在。
然而長公主眉頭都沒動一下,冷清又漠然,竟連多說一句都不屑。
他心裏如墜了塊冰,又沉又冷,仿佛連血液都不流動了。
“那音音呢?”他聽到自己冷冷地說,“你不為她着想?”
長公主神情動了動,朝他看過來。
獲得了她的注意,靖安侯的思路活躍起來,一句接着一句:“你如此放縱,将音音置于何處?叫別人如何想她?日後音音中意的少年郎,倘若不喜歡你的作風,對她不假辭色,她會不會傷心?”
他察覺到她目光中的驚愕,心下痛快,越說越流暢,神态中帶了點咄咄逼人:“她傷了心,會不會恨你?!”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
靖安侯的臉被打得一歪。
長公主面若冰霜,眼底寒光一片,擡手指着門外:“滾出去!”
火辣辣的痛楚從臉上傳來,靖安侯這才懊惱失言,他不該那麽說的,他原意不是如此,他搞砸了。
“是我說錯話了,你別放在心上。”他低低說了句,撩起袍子匆匆走了。
長公主面色難看,伫立良久,忽然踉跄一下,倒退到榻邊,搖搖晃晃着坐了。
眼底浮現一層水光。
輕輕喘着,纖長的手指漸漸蜷起,越蜷越緊。
那句“她會不會恨你”,像是一聲魔咒,盤旋在她腦中,令她不願理會又無法不理會。
靖安侯很了解她。到底是枕邊人,他深知她的弱點在哪裏。
他跟她曾經丢棄的物件兒,差別就在這裏——那些物件兒丢了就丢了,他卻回過頭來咬她一口。
多年的夫妻情,即便決定丢掉了,但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放下的。
長公主很是傷心了一會兒。
若是不再尋喜歡的少年郎,如了他的意,她不甘心。
他如此對她,使出攻心之計,将她當敵人對待,絲毫情面也不講,她也要将他的臉面踩在腳下!
韶音很快發現,她的課業變重了!
本來每天只有兩個時辰上課,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但是現在,晚上也加了一個時辰!
她才五歲啊!
天哪!
而且,長公主的态度也變嚴厲了,從前她懶散些,長公主最多嗔她幾句,但現在卻會壓着她學習,不許她偷懶!
天哪!
韶音都驚呆了!
她五歲的小爪子,承受不來啊!
她敏銳地察覺出長公主的情緒變化,她表面嚴厲,其實內心很焦躁。
拐子那事已經揭過了,不會是這件事引起的。算了算時間,應當是那日長公主和靖安侯在屋內說了什麽,導致她的變化。
韶音沒有問灰灰,也沒有表現出不滿,而是漸漸将自己“聰慧”的一面表現出來。
就像是重壓之下,被逼出了潛力一樣。長公主教她什麽,最多三遍,她全都學會了。
本來這些東西都是她掌握了的,她不是第一次做古代世界的任務,長公主的學問不見得比她深,她只需要一點點放出來。
“音音好聰明。”見女兒如此争氣,長公主的焦躁漸漸被安撫。
她要将女兒教養得很優秀。
這樣女兒長大後才不會輕易看上兒郎。
就算看上了,也會跟她一樣驕傲,不會輕易傷心、委屈自己。
春天轉眼即過,天氣一日日熱起來,皇後生了場病,長公主帶着韶音進宮探望。
跟皇後請安過後,長公主和皇後說話,韶音便被大皇子帶出去玩了。
大皇子是皇後所生,比韶音還大一歲。
“哥哥,我們去哪玩啊?”出了皇後的宮殿,韶音問身前的小小少年。
大皇子生得濃眉大眼,是個英氣勃勃的男孩,挑眉看了她一眼,說道:“舅舅送了我一匹馬,我帶你去看看?”
“好啊。”韶音點點頭。
他們去看了馬兒。
兩個小孩子,沒有一個比馬腿高。
大皇子愛惜那馬兒,跟韶音又不親厚,都舍不得讓她騎上去。
好在韶音不是真的的孩子,也不會鬧着要騎,只一味誇那馬兒英俊威武,好話說了一車,倒叫大皇子很受用,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親近。
然後,她被允許給馬兒喂草。
“哈哈哈!”灰灰大聲嘲笑,“看看你,連個孩子都搞不定!”
韶音不理它。
皇宮裏還有幾個孩子,但都不是皇後所生的,韶音跟着大皇子見了,大家一起玩起來。
韶音和兩個小她一點的公主吃糕點,聽大皇子和二皇子抱怨先生講課嚴厲。
大皇子六歲,二皇子五歲,也啓蒙了,每天在上書房聽先生講課。
韶音在旁邊聽着,偶爾照顧一下妹妹。
忽然聽到一聲清朗的笑聲:“你們兩個,好意思在妹妹面前抱怨?音音年紀比你們小,學得可比你們快!”
韶音扭頭,就見一名體态颀長,年輕英俊的青年含笑走來。
在他身邊,是長公主。
“父皇!”大皇子等人紛紛起身,行禮。
“舅舅。”韶音也起身行了一禮,然後噠噠噠跑到長公主身邊,“娘。”
長公主含笑摸了摸她腦袋,說道:“娘見你讀書枯燥,給你找了個好地方,明日開始,你每日跟哥哥們在上書房讀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