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都不會

春天的雨還是有點寒的。

不過裴雲松不願意擦,何雪卿這個剛過來的陌生人也不好再多嘴。

兩人分坐在廊檐的兩邊,一個擇菜,一個洗衣裳。

何雪卿打小身體就不好,一路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在醫院,也沒什麽正經上過學,更別說朋友了。

和一個人這樣相處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昨天是因為事情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會兒事情都捋差不多了,想着邊上的裴雲松,就總忍不住拿眼睛瞟他。

不為別的,就單純有些好奇。

一眼兩眼的,裴雲松還不在意,但饒是他為人鎮定沉默,一直被一個人一會兒看一下,也有些忍不住了。

把最後一根菜苔收進盆裏,裴雲松扭頭,目光直直地看進何雪卿的眼中。

何雪卿:“……?!”

深沉又極具壓迫感的眸光把何雪卿吓了一跳,她連忙收回眼神,下意識捋了捋耳邊的碎發,裝作什麽也沒發生。

裴雲松也沒問什麽,而是去院子裏的一處有石板的凸起處站定,放下木盆,彎腰掀開上面的石板,開始打水。

何雪卿:“……”

竟然是水井。

要是她的記憶沒出錯,六七十年代,甚至是□□十年代的時候,鄉下的水井都不怎麽普遍的。

原主插隊這幾年,吃水都是從門前塘口的那口水井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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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河生産隊又分了四個生産小隊,每個生産小隊都有自己的水井,二隊這邊就是在門前塘的塘口處。

他們知青點離二隊的門前塘最近,也就和其他社員一樣在那兒挑水吃。

不過那口井因為連着水塘,水質并不好。

知青點的人還懷疑那口井裏面的水其實就是門前塘的水,因為時不時能從中撈出一些不好描述的東西。

可以想象一下,一個水塘,一頭飄着牛糞,一頭又有人挑水吃的場景。

更別說什麽還有人在裏面洗衣裳之類的。

但若是到別的小隊去挑水,也不現實,因為太遠,一來一回,最近的也要兩個小時的路程。

再者知青點人多,用水量也不小,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有人抱怨水的事情。

原主也深受其擾。

何雪卿倒沒想到這搭夥過日子,竟然還有這麽一個好處。

她想得出神,一時間倒是忘記了她還盯着裴雲松看呢,結果又被裴雲松逮了個正着。

不過這會兒她的心思還在水井上,倒也沒發現。

裴雲松掃了何雪卿一眼又收回眼神。

他打了水洗菜,緊接着又把一邊牆角豎着的一個大木盆拿下來,稍微清洗了一遍,就往裏面打水。

完事兒後,他拿着洗幹淨的菜進門,路過何雪卿,腳步頓住,“水給你打好了。”

何雪卿:“……”

倏地回神,何雪卿盯着院子裏面的木盆,愣了兩秒,恍然覺得大概是她剛才的眼神讓裴雲松誤會了。

有心想解釋吧,好像又有點多餘。

何雪卿幹脆繼續洗衣服。

她沒有幹過任何的家務,即便有原主的記憶和本能,依舊覺得手生。

裴雲松的飯都燒好了,她一件床單還沒有搓好,倒是累的手疼腰疼脖子疼。

哪哪兒都不舒服。

何雪卿真誠地嘆了口氣。

現在這具身體倒是健康的,可就她這什麽都不會的本事,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她嘆氣,裴雲松就拿眼尾掃了她一眼,倒也沒說話。

兩人就坐着四方桌的兩面,左手饅頭,右手筷子,開吃。

饅頭還是昨天結婚剩下的,這邊的人結婚有做喜馍的傳統。

他倆的婚事雖然荒唐,但裴雲松也做了喜馍,何雪卿早上在廚房看見了,還剩下不少。

上輩子的病體讓何雪卿養成了細嚼慢咽的吃飯習慣。

裴雲松一個饅頭下肚,她才吃了兩口,第三口還在嘴裏面呢。

何雪卿盯着他看了看,又瞧了瞧自己,往自己碗裏面夾了兩筷子說是炒的但其實和水煮的沒什麽兩樣的菜苔,就道:“我吃這些就夠了。”

裴雲松看了她一眼,沒吭聲,繼續吃。

裴雲松吃完了,她才解決一半。

何雪卿有些不好意思,試着加快速度,可這剛把嚼了兩口的饅頭咽下,就噎住了。

何雪卿:……!

她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拍着胸口,甚至還站了起來又蹦又跳,試圖把卡在嗓子眼的饅頭給吞下去。

可憋的她眼淚鼻涕口水都出來了,還是沒有用。

何雪卿甚至覺得自己會成為史上第一個穿越就被噎死的。

好在裴雲松站起來,在她的前胸和後背一拍一壓,很快就幫她把東西咽了下去。

何雪卿閉着眼睛大喘氣,滿心都是劫後餘生。

平靜了片刻,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對着裴雲松道:“謝謝你,不然我可能真的會被噎死。”

裴雲松搖頭,幾秒鐘後,開口道:“你不用急。”

何雪卿點頭,又道了句謝,到底不敢吃了。

她開始收拾碗筷,裴雲松本來準備自己動手,被她躲開了。

“你燒飯,我洗碗,很公平。”

裴雲松不再說什麽,何雪卿洗了碗出來,就看見他拿着鐵鍁帶着鬥笠往外走。

“外面還下雨呢,你幹什麽去?”

裴雲松腳步不停,“菜園子。”

何雪卿不是很懂為什麽下雨了偏要出門,以前知青點的人也沒這個習慣。

本來還想問的,裴雲松卻已經走了。

她又嘆了口氣,也說不上來具體什麽感覺,就是覺得挺茫然的。

現在這個時代,和她曾經生活過的時代相差太大了。

大的小的,每一件事都讓她覺得陌生。

可日子還是要過的,總不能再讓她一頭穿回去吧。

扁了扁袖子,何雪卿又繼續洗衣裳。

她是真的從沒幹過活,一盆衣服洗好也淘好,一個下午也就這麽過去了。

她又學着裴雲松在廊檐下面的繩子上晾衣服。

裴雲松的個子高,晾衣繩自然栓的也高,她夠不着就像兔子一樣跳啊跳。

廊檐鋪的是石板,棱角早就被磨平了,加上被雨水打濕,混着泥水,腳踩在上面總是打滑。

饒是何雪卿告訴自己要小心一點,還是半只腳踩空,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踩着廊檐邊緣,重心不穩,腳下刺溜,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得,這下肯定要被摔個狗啃泥不說,手上的床單也要重新淘一遍了。

可與預想中的不一樣,她倒在了一個濕漉漉的懷抱中,細腰被一雙灼熱但混着冰涼的雨水的大手掐住,她冷不丁打了個激靈。

下一瞬,她就被扶着站直了。

何雪卿擡眼,入目視裴雲松冷硬的臉和濕漉漉的身體。

混着男性特有的壓迫感以及一股冷淡逼人的氣息。

何雪卿又一次劫後餘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呢,裴雲松就道:“我來吧。”

正茫然間,裴雲松就接過了她手中還在滴水的床單,三兩下挂好,又把盆裏剩餘的也一并挂上,這才拿着鐵鍁進屋。

何雪卿不好意思地跟在他身後,見他在拿着毛巾擦臉,就連忙道:“那個,我去給你燒水,你先洗洗?”

裴雲松手上動作停下,扭頭看了何雪卿一眼。

何雪卿總覺得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在說:你會嗎?

也是,吃飯能給自己噎着,洗兩件衣裳能洗一個下午加晌午那會兒功夫,就連晾衣服都能摔倒,确實夠懷疑的。

她不好意思道:“那個,我原本想着踩凳子的,但是家裏面的凳子都松了,也不穩,我怕摔倒了……”

越說吧,越尴尬。

幹脆就往廚房去。

往鍋裏面添了水,何雪卿就蓋上鍋蓋坐到竈臺後面。

一坐下,又開始懵。

知青點的竈臺用的是風箱,這裏的不是,兩個黑乎乎的竈膛口正對着她,就像是兩張嘲笑的大嘴。

一時間,何雪卿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除了電視裏,她有限的人生中就沒有見過這種老式的廚房和竈臺,更別說動手燒飯了。

不過,仔細想想,電視裏面好像也有沒風箱的,就直接燒就成。

她抓了一把草,在兩個竈膛口的正中間的小洞裏面找到火柴。

劃開,點着。

還好還好,着了着了。

何雪卿松了口氣,又開始緊張兮兮地盯着那點小火苗。

對了,接下來就應該把草送到竈膛裏面,應該怎麽做?

電視劇裏面好像都是燒柴火的,燒草的……

想不起來了。

何雪卿只能低頭尋找。

按理說裴雲松一個人生活,四周肯定有工具。

目視一圈,只找到了一個類似剪刀的工具,只不過手柄是剪刀的樣式,前面的兩條腿卻很長。

何雪卿拿起來,是鐵的。

還挺重。

正要研究怎麽用,耳邊就響起一道冷淡的聲音,“我來吧。”

她扭頭,裴雲松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何雪卿連忙把東西交給他,就看見他耍着玩一樣拎着那東西,夾起地上的草往竈膛裏面放。

眼見着她之前點的那點火馬上就要滅了,也被他輕輕松松夾起來抖摟了兩下,着了。

何雪卿:“……”

無地自容。

她抓了抓臉,不好意思道:“那個……我沒見過這東西,這是什麽?”

裴雲松側頭看她一眼,“火箝。”

兩秒鐘後,他又道:“燒煤球爐也用這個。”

何雪卿“哦”了一聲,繼續盯着裴雲松,看他怎麽用這個火箝,直到很久之後,她才忽然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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