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8午夜情愫(20)
說的話,他都記得,哪怕,無論是經意,或者是不經意的。
将海沙輕輕放進司徒霄随身帶來一個玻璃瓶中,似乎把關于幸福的願望也一并裝進去,随着木質塞子合上,這些幸福的點滴,便一滴都不會流逝。
“許了什麽願?”他問。
“告訴你,就不叫願望了。”她淺淺地笑。
“你想的,我都知道。”他柔意地說,“想去浮潛嗎?”
“不,我就想看着你,比看海底的生物更要有趣。”
“你把我比作生物?”他将玻璃瓶小心地放在随帶的袋子中,便來捉她,她咯咯笑着,跑進海中,不太大的浪,輕輕席卷着她的紗巾,他在下一個浪潮湧來時擁住她,與她一起墜入水的包圍中。
沙灘邊,游泳的人很少,整個湛藍的天地間,似乎也惟有他和她,海浪的蕩漾間,心亦蕩漾。
“霄,我們不回去,就在這,待到老,好嗎?”
他擁住她,她的栀子花香若有若無地薰進他的鼻端,在這世外桃源,相守一輩子,那是多麽美好的日子,曾經以為,這是憧憬,現在,他才明白,這不是憧憬,而是,伸出手,便可握得住的真實。
“好,我都答應你,但,給我時間,讓我把冥遠財團交給妥當的人。”
沒有猶豫,他給出這個承諾,與她相比,俗世的身外物,名和利,包括那仇恨,又算得了什麽呢?
原來,愛,真的可以改變任何事。
原來,愛,真的可讓人情不自禁。
“和你開玩笑的啦,你還真的準備為了我放棄總裁位置?呵呵,你願意,估計沈氏我都沒法交代。”她颦了下眉,又想起沈傲的話。
随着她的話,他的眼底再次浮現陰霾,而她,只以為他的陰霾是因為她放不下沈氏。
“沈氏?外公讓你回去接管了?”
“嗯,是的。”
“畢竟外公年紀也大了,你是該替他逐漸分擔。”
“你希望我回滬城?”
“我們可以每個周末打飛的。”說出這句話,他的心底突然有絲疼痛,可他的表情,依然鎮靜自若。
他看得出,她并不是一個甘于待在家中,無所是事,過着富太太生活的女子,她的追求,遠遠不止這些,所以沈傲必定也看出了這點,接管沈氏,其實,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海水,濡濕她的紗巾,她不知道她的心如果濕了,是因為海水,還是因為他的話。
“嗯。”她低頭,簡單地應着。
他端詳出她的異樣,可,他卻不能撫慰,原來,世外桃源,要擁有,還是會有顧及,随心所欲的生活,至少,在如今,仍是不可得。
沈氏,沈傲,他怎麽可以忘記他呢?
他的手中擁着這個女孩,但她的心,突然,是他無法擁得住的。
“霄,你真的,愛的是我的人嗎?”她的聲音悠悠地響起,不帶一點情緒,讓人無法琢磨。
“是,我愛你的人。”
她擡起眸光,望向他,從他的眼中,她讀不到一絲的虛假,他說的是真的,她不該質疑他,哪怕,他讓她回滬城,也是為了她,為了沈氏着想,畢竟,他清楚她,不會只做在家中守候丈夫回來,如此過一生的女子。
“顏,如果我自私地讓你只做我背後的女子,我怕,我反而不能長久的擁有你,你失去你的天地,以我的天地為中心,終有一天,你的驕傲,你的自尊,會讓你更快地離開我,所以,我寧願做你在外面飛翔累了以後停泊的港彎。”
“我知道,等蜜月結束,我會盡快回滬城,按照他的要求,進行一系列的培訓。”
“嗯,沈氏,是家族企業,對你的挑戰會是很大,我也會給你,所要的任何幫助。”
她沒有再說話,象以前那樣,将臉埋在他的胸中:
“我希望,這處世外桃源,能終于有一天,你和我,都能沒有負擔地再來,然後,安靜地直到白發蒼蒼。”
“星星海沙的願望,都會實現。”
他們的感情,在天寧的沙灘上得到更濃的升華,而,葉風和安沐雲看似一直小心呵護,波瀾不驚的感情,陡然在天寧王朝中,并沒有得到繼續的維系。
葉風徑直走進天寧皇朝酒店的賭場,安沐雲穿着的泳衣顯然與賭場是格格不入的,她不得不走進一邊的商店,快速買了一套當地特色的裙子換上,又一次掩蓋掉她傲人的身材,既然他沒有在意,她穿得再顯身材,又有何用呢?
再走進賭場時,好不容易找到葉風正坐在21點的桌前。
當她進去時,他臺前的籌碼已輸得所剩無幾,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便立刻又用美金換了一堆籌碼,安沐雲辨認出,那是相當于一萬美金的數字,葉風平時根本沒有絲毫沾染富二代該有的惡習,從不迷戀夜店,若無工作的必要,也從不沾煙酒,更不必說賭博,縱然鵬城離澳門并不遠,但,他的通行證上,幾乎沒有往返澳門的記錄,除了,在早些年曾陪她去過一次,但也僅限于幾個知名的景點。
可,今天的他,反常地,仿佛,換了一個人,他沒有和安沐雲說任何話,即便是她試圖和他說話,他都将目光凝注在臺上的牌點上。
但,結果,并不會因為這份凝注有任何不同,他還是一把輸一把,哪怕莊家只有18點,他都會爆。莊家臉上的聲音溫柔,但,每一副牌除了讓風面前的籌碼迅速減少外,也讓葉風臉上的憂郁也越來越深。
別人看到此時的葉風,無非會以為,是因為輸錢導致的憂愁,可,安沐雲卻清晰地看到,他的憂郁是來自于那個女子,那個一直以來他無法徹底忘記的女子。
終于,在他臺前的籌碼又一次輸光殆盡,而他的現金也不夠,準備用卡提款時,她拉住他的手:
“風,可不可以不要賭了?”帶着哀求,她望着他。
而他漠然地抽回手,仍然用沉默對待她。
“風,我到底有什麽做錯了,你要不理我?你陪我說說話好嗎?你這樣,我會很難受。”
他目光憂郁地望向她,那裏,有一種她懼怕的光芒,在若幹年前,當他和她提出要分手時,也曾出現過這種光芒。
她駭怕地松開拉住他的手,他的聲音卻在這時飄了出來,不帶任何的感情:
“那你考慮過我的難受嗎?”
“什麽?”
“不管以前你說過什麽,做過什麽,一直以來,我都站在維護你的立場,哪怕為了你第一次打小顏,可,你由始至終,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我怎麽會不考慮你的感受呢?如果不考慮你的感受,我不可能到現在,還仍希望同辰小姐和好。”
“你真的希望與她和好,還是借着我和她曾經的關系,步步為營地,去破壞她現在的幸福?”他問出這句話,安沐雲的臉剎那變得煞白。
她疏忽了,忘記葉風也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
只是,他不将所有的情緒表露。
只是,他對她因為葉昊的事,有着最深的愧疚。
所以,她才愈發縱容自己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小聰明,小伎倆在他的眼前,盡興地奚落辰顏。
此刻,她終于發現,自從她對他提出到塞班度假開始,在這場歷經六年的感情角逐中,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徹徹底底。
“風,我不想破壞她的幸福,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破壞辰小姐的幸福。”她嗫嚅着,不知道,還能用什麽解釋,讓眼前這個男子相信自己。
“那你為什麽在司徒霄面前稱她司徒夫人?在我的面前,還是只稱她辰小姐?”葉風問出這句話,不再望她,徑直走出賭場大門。
她被他的質問,弄到啞口無言,為什麽,答案顯而易見,她就是要讓辰顏痛苦,讓辰顏難受,才是她的目的。
可,這個答案,如果同樣清明于葉風的心底,她突然害怕到無以複加,她不要,讓這次的度假變成他和她最後一次度假,她緊跑着,趕上葉風,在天寧皇朝酒店的輝煌金燦中,他臉上的憂郁愈來愈濃。
“風,我只是習慣而已,并沒有特別的含義,你相信我,風!”
“沐雲,我一直選擇相信你,哪怕,你所說的話,帶着再多的疑點,我都選擇相信,可,就是我的這份相信,才讓你今天變本加厲地去傷害小顏。沐雲,她只是你的假想敵,你因為這份假想,傷了她,最終,也傷了我。”
“風,我保證,以後,我不會再亂說話了,風,你不要這樣,風。”她說着,淚水止不住的墜落。
“我很累,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安靜地一個人休息一下。”他沒有替她擦去眼淚,漠然地走向游艇。
她看着葉風的背影,反咬住嘴唇,直到嘴唇上咬出血絲,腥甜的味道滲入齒間時,她突然在絕望襲來前,感到一種快感,一種讓她嗜血後的快感。
辰顏,她的血,一定更加甘甜可口吧,與其讓她一次一次流淚,為什麽,不讓她用血來償還她對她的傷害呢?
這樣想着,安沐雲溫柔的臉上籠上一層詭狠的神色,但,這些,沒有人會看到,她這樣想着,一步一步,跟着葉風走回游艇。
如果注定,她要在這裏失去葉風,那麽,辰顏,将會在這裏付出代價。
而,此時的辰顏,并不知道,未來的幾個小時內,會因安沐雲的這種想法發生更大的劫難,她拉着司徒霄的手,身上還帶着海水的鹹味,歡快地回到游艇上。
看到葉風和安沐雲早在游艇上,辰顏并未感到驚訝,因為她和司徒霄确實這次比約定時間晚回到游艇。
沉浸在幸福中的她,也沒有注意到這倆人神态間的異常。
游艇的服務生已從一邊走上來,告訴四人,可以用午餐了。
“你們先用,我們換好衣服就出來。”司徒霄的聲音和臉上都一掃早上的陰郁,哪怕是對着葉風。
但此刻,他身上,和辰顏身上,都沾着海水洗禮所留下的紀念物,辰顏的紗巾更是緊緊地貼在她下半身玲珑有致的曲線上,這讓他是無法容忍的。
他用自己的身子擋住辰顏,迅速拉着她望艙底走去。
當他們沖完涼,換好幹淨的衣服出來,葉風和安沐雲,顯然沒有動過桌上的餐點。
午餐的桌子為了方便四人的觀賞海景,特意擺在游艇的瞭望臺上,但四周如畫的景色,并未能增進其中倆人的食欲,反倒是辰顏,吃得十分暢快。
“慢點吃,你最近胃口看來真是不錯。”司徒霄愛憐地看着她。
辰顏夾好的頭發上別着方才沐浴完畢,司徒霄為她插上的鳳凰花,紅豔豔地,讓她的臉更加白淨。
“我餓了嘛。”本來還要說些什麽,但鑒于還有安沐雲在場,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司徒霄。
“今天下午的安排是什麽?”司徒霄問在不遠處的導游。
“游艇會在下午三點返回塞班島,并帶諸位去藍洞,這是世界第二大潛水聖地,司徒總裁應該有PADI證書吧,藍洞一定會帶給你不一樣的感受。”
“顏,你有PADI證書嗎?”
“沒有,我只會游泳。”她笑得沒心沒肺。
“那換其他地方吧,我想,葉經理和安小姐應該也沒有PADI證書吧。”
“我聽說,藍洞的景色很美麗,那種藍最美麗的藍寶石都比不上的。”辰顏來之前看過相關旅游攻略,對于藍洞的介紹各本攻略都有提及,并且都是大加褒獎的。
“那就按原定計劃吧。”司徒霄笑着拍一下她的小腦袋,“你見過最美的藍寶石?”
“沒吃豬肉,沒見過豬跑步啊?”她白了他一眼,繼續吃着盆裏的東西。
這一頓午餐,葉風和安沐雲始終保持沉默,這份沉默,并未讓正在熱戀中的另外倆人感到絲毫不妥,甚至辰顏,還欣慰安沐雲終于閉上她的嘴了。
當他們四人來到藍洞時,才終于明白,為什麽這一處景點,會是每一個來塞班,哪怕不潛水的游客都贊不絕口的地方。
因為司徒霄的原因,藍洞暫時封閉了一個小時,只容他們四人進入,以保證不被外人打擾。
走下一百多級的臺階,這些臺階不僅陡,而且濕滑,走的時候要拉住兩邊的扶手才能保證不突然滑沖下去,司徒霄扶着辰顏而葉風和安沐雲尾随其後,但并不相互扶持。
走到底部一個小平臺,景致豁然開朗。
澄碧的海水,在前面珊瑚礁形成的石灰岩下,閃爍着透明的、深不可測的、神秘的“貓眼”般的藍色,那種藍,帶着一種別樣的誘惑,可以讓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想近身一觸究竟。
但,這一日的海風似乎特別大,海浪因着海風更加湍急。
平臺前有一塊礁石,兩者的距離不算十分遠,站在礁石上,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藍洞的近處景觀,是絕佳的觀賞點。
這段距離要在平時也沒啥大問題,很容易就跳過去,但在這裏,要轉到平臺前面,然後趁着海浪的空隙,才能跳過去。
“霄,我想過去。”辰顏拉着司徒霄的手,躍躍欲試。
司徒霄寵溺地看着她:
“我先過去,然後可以拉着你。”
“司徒先生,今天的風有些大,是否等風小些再過去。”他身後的導游有些擔心地說。
他沒有顧及導游的顧慮,轉身,趁着海浪的空隙,輕松的躍到礁石上,對辰顏伸出手:
“小心一些,來。”
這時的他,完全忘記,海浪是帶着最不确定的危險,可以吞噬一切生命,因為辰顏的興趣,他第一次,沒有考慮周詳,而辰顏,貪戀着眼前的美景,也忘記關于安全的問題。
但,有一個人沒有忘記,她一直默默的看着這一切,然後,欣喜嗅到一種關于血腥的危險氣息。
她慢慢走到辰顏身邊,笑着說:
“司徒夫人,要小心哦,今天風很大呢。”
“嗯,謝謝,我知道。”辰顏看着海浪,好不容易快到浪退的間隙,她才要跳,突然,身後被人使勁一推,她措不及防,在浪沒有退盡前,身子就直栽進湍急的海水中。
“顏!”
“司徒夫人!”
被海浪打在身上,很冷,很冰。
她在聽到這兩聲叫喊聲後,腦中瞬間空白一片,海水很鹹,很澀……
第四季 愛恨恢恢(最終季) 76.以死緘愛
安沐雲湊近辰顏,靠得她那麽近,沒有一點的距離,她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那股令她厭惡的味道。
葉風正在她們身後,他的視線被她的身體所阻隔,而辰顏,又恰到好處地阻止了司徒霄的視線。
這樣位置,又是這樣的時候,是多好的機會啊,海浪那麽大,帶着可以摧毀萬物的趨勢,席卷着藍洞周圍的一切。
這個愚蠢的女人,一定要看什麽比藍寶石更美的藍洞,那麽死亡對她,同樣會是很美麗,讓她葬身在她喜歡的藍洞下,她真的該感激自己。
這抹藍對她,不過是死神的召喚。
天堂有路,她不選,地獄無門,她自己送上來!
安沐雲的心底第一次,笑得這麽開心,開心到,她的眼底也掩不去這瞬間的燦爛,她的手準确的,在辰顏準備跳到礁石上時,突然在她背後用勁一推,然後,辰顏就象一個笨重的木桶一樣,咚地砸到海浪裏,濺起的浪花被海浪瞬間消融
而她的手,在這瞬間伴着喊出的話變成想要拉她的手勢:
“司徒夫人……”
可,她什麽都拉不住,拉住的,只是辰顏的幾根頭發,拽在手心,帶着狠狠的力度,此刻,飄蕩在海風中,絲絲縷縷的牽纏,都該停止了吧。
她得不到的葉風,也不會讓給別人,誰和她搶,那她就要這個人死!
她甚至在那一刻,聽到辰顏因為嗆進海水,無力抵抗海浪所發出的聲音,她胸腔內的空氣被抽幹時最後無力的喘促,但喘促只會讓她嗆進更多的海水,腥鹹海水充斥她的整個胸腔時,她是否會為自己曾經的矯揉卑鄙所忏悔呢?
但,安沐雲沒有來得及再多一秒體味這種浸淫在想象中的快感,她聽到一個身影從眼前掠過,接着,“撲通”一聲響起,白浪的暫退間,她看到辰顏的手死死抓住光滑礁石的下沿,而司徒霄的手已快要抓住她。
司徒霄和辰顏的手還差那麽一點點距離,可,辰顏只是抓在凸下的岩石縫裏,一動不動,而,海浪的暫時退卻,帶來的,将是更磅礴的沖擊,等到沖擊再來時,辰顏會連那一塊下沿都抓不住。
也就是這時,她絕望地看到,在湍急的海浪中,葉風的身影出現在辰顏的身後,他用他的手努力把辰顏的身子往上托,司徒霄盡可能地側俯下身子,也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心,因葉風這一舉動,仿佛沉到藍洞的底端,那裏,看不到任何藍光,有的,僅是死寂的絕望。
耳邊聽到導游喊來了救援人員,救援人員用英語在說着什麽,帶着焦灼的語氣,後來,她才知道,救援人員說的是,危險,海浪,海浪!
那個時候,她聽不到救援人員說的是什麽,她滿腦子,都被看到的景象占據着,滿滿地,失去辨別任何感情的能力。
所謂報複的快感,剎那,煙消雲散。
海浪以更可怕的力量席卷過來,葉風的手在托起辰顏,讓辰顏的手夠得到司徒霄的手後,似乎放松了所有的堅持,他的身子,如同一片沒有一點份量的樹葉一樣,被海浪卷走,頃刻沒頂。
而,司徒霄,緊緊抓住辰顏的手,他們相握的手形成最最牢固的保險反扣式。雖然,有那麽瞬間,翻滾洶湧的海浪快将兩人也一并吞噬,但,司徒霄哪怕自己身臨險境,整個身體的重心全部壓在礁石上,還是不肯松開辰顏的手,就這麽抓着,直到,海浪漸退下,他用盡全身力氣一拽,将辰顏提到礁石上。
葉風的身影,再也沒有看到,安沐雲站在岸邊,一動不動地矗立着,當救援人員将司徒霄和瑟瑟發抖的辰顏接到岸邊時,葉風,還是沒有回來。
他會游泳,不是嗎?所以,他一定在和自己開着玩笑,憋住氣,故意在水底不肯上來,非要看到她急,看到她難受,他才開心吧。
“我很累,我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安靜地一個人休息一下。”他最後對她說的話,回想起來,藍洞的底部怎麽會安靜呢?他怎麽可以選擇一個人在那休息,怎麽可以?!
她不會讓他安靜,至少現在,她不允許他安靜!
她發狂地抓住導游的手,尖利地喊:
“快救他!還有一個人,沒有上來!快救他!”
“小姐,剛才的浪太大,救援人員都下不去!但,我們會盡力搜救的。”
一邊有一個救援人員用英語輕輕說了句:
“藍洞很深,直通西太平洋,沖下去,就難了。”
雖然很輕,但安沐雲還是聽得很清楚,清楚到,她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這句話。
随着這句話,她無力的癱軟在地,葉風,你就用這樣的方式,來做出選擇嗎?
你就用自己的命,去換回那個卑鄙女人的命嗎?
如果要死,死的該是那個卑鄙女人啊!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蠢,蠢到比豬都不如呢?
她不是假想敵,是真正的可怕的敵人,為什麽,你要這麽蠢地去救這樣一個女人呢?她是別人的夫人,和你再沒有關系,你卻蠢到放下你真正的妻子,把生命交給毫不相幹的人?
安沐雲好想笑,笑葉風的愚蠢,也笑自己的愚昧,愚昧到,竟然以為幸福,會牽系在這個愚蠢男人的手上。
而,此刻的辰顏,臉色蒼白,渾身都被海浪打濕,腿上,手上到處是傷,站在哪裏,腳下都會是一灘血水,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司徒霄試着用導游遞過來的溫軟大毛巾替她擦拭身上的海水,以防傷口感染,一邊的醫護人員也迅速進行簡單的傷口處理。
辰顏的腦子有點發懵,剛剛,在生死的剎那,她拼盡全力抓住礁石的一處凸起的地方,十指因過份用力,到現在,都還在流着血,可,依然沒有辦法再往上夠一步,身體随着海浪的撲打搖搖欲墜,她快要放棄,沒有辦法再堅持的剎那,是誰的手将她的身體使勁地托起,然後,她的手腕就被人用力的抓住,她的手反射性地抓住那個人的手腕,形成保險扣,迎接着又一輪海浪的沖襲,但,托起她的那雙手,在她的手夠到抓住她的手時,卻再沒有感覺到存在。
直到她被猛力拽上礁石,她看到,抓住她手腕的是司徒霄,他的眼底,有着最深的懼怕和擔心,在她撲到礁石的那瞬,他用很大的力氣抱緊她,大到,讓她出血的傷口一陣疼痛,他都不肯松手。
她下意識地回望身後,那裏,是一片澄藍的海水,那麽藍,那麽美,泛出旖旎的藍光,她頭上戴的那朵鳳凰花被吹落在海浪中,随着白色的海浪一個翻滾,完全淹沒那一抹紅色。
礁石的邊沿,是一種暗紫的朱紅,仿佛凝固的血一樣,觸目驚心。
在那一刻,她的心,是從未有過的慌亂,有什麽在蠶食心底某處柔軟的脆弱,讓她渾身寒冷地開始瑟瑟發抖。
直到她被救援人員護住她,返回平臺,她依偎在司徒霄的懷中,目光搜索着,只看到安沐雲癱軟在地上的身子時,突然,明白過來什麽,她顫抖着嘴唇,問:
“風,風呢?”
她只問得出這三個字,感覺到司徒霄的手緊緊地抱着她,還沒有回答,導游走過來,接口道:
“剛剛那位先生為了救夫人您,被海浪卷走了,由于這裏連通着太平洋,浪又急,現在已派搜救的船只到附近去搜救,一會等浪稍緩,也會有專人潛到藍洞附近去找尋,一有消息會立刻告訴夫人。”
辰顏的腦子裏,轟地一下,僅聽到被海浪卷走這五個字,剩下的,什麽都聽不到,四周,變得很寂靜,只有礁石邊的朱紅,烙進她的眼底,嘶嘶地灼刺着瑟瑟發抖的心,她的喉口腥甜得堵住些什麽,再說不出一句話來,身子越來越冰,終于,撐不住,思緒幻為空白地倒在司徒霄的懷中。
水土不服加上被海浪沖襲,傷口的複發感染,讓辰顏開始高燒,她燒得迷迷糊糊,司徒霄陪在她身邊,除了問搜救工作的進展,每一天,他都陪在辰顏的身邊,握住她的手,握到的,是不正常的燙熱。
“風,風……”她反複地喊着這個名字,在高燒的夢中,她的嘴唇因脫水蛻皮,臉也迅速的消瘦下去。
直到兩日後,她從昏迷中恢複清醒,大大的眼睛無神的凹陷在蒼白的臉上,失神地望着他,第一句是:
“風呢?”
他看着這樣的她,突然有種不可名狀的哀傷,難道,她心底還是有着那個男人的存在?所以,當那個男人,不顧自己的安危跳進水的剎那,托起她的身體,讓他得以抓住她的手時,他的心中湧起的,就是關于恐懼的念頭。
而這個念頭,在現在看起來,并非是空穴來風。
一個為自己付出生命的男人,總會讓女人更加地動容,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她青梅竹馬的戀人。
司徒霄不會忘記,當年,他第一次遇見辰顏時,她滿臉的甜蜜和期待,都是關于那個男人的。
他更不會忘記,他得到她的心,有多麽地難,他用盡所有的巧合,費盡所有的安排,甚至不惜提前去見沈傲,才得以讓她嫁給他,在這當中,搭進了他的心,讓他不可自覺得陷進對她狂熱的愛中,所以,現在,他完全不能容忍她的心地還有一絲一毫分給別人,可,在觸到她失神的目光時,他彼時所有的嫉妒和微愠都化為更溫柔的話語:
“顏,你的燒還沒有退,現在覺得餓了嗎?想吃什麽?”
“風呢?”她還是執意地問。
她望着他,目光中,湮出一絲純粹深刻的痛苦。
“他——到現在,搜救隊還沒有找到。”
“幾天了?”
“兩天。”
她不再問,眸底的痛苦迅速地積蓄,可,卻沒有哭,她一動不動地靠在枕上,失神的目光變成,深深地絕望,這種絕望,也一并沾染了他。
“顏,我們還會繼續找的,不會放棄!”
“先吃點東西,好嗎?你昏迷了兩天,兩天中,你沒有吃任何東西,全靠着吊水供給。”
她搖頭,薄毯下的身子,在瑟瑟發抖,他的手去握她放在毯下的手,摸到的,是一手的濕冷,再摸她的手腕,也是出了很多冷汗。
雖然發高燒,出汗是好的,但她現在的汗,更多是虛弱導致的,他怕她再不吃東西,就靠吊水撐着,沒多久,身體先拖垮了。
“顏,為了我,吃些東西,好嗎?”
她的眼神移到他的臉上,他的臉,因為連日地守在她床前,添了從未有過的憔悴,連胡子都沒有刮,青青地,茬在下巴上。
望着他,她的淚,突然,就沒有預兆地掉下。
心裏堵着的東西,随着眼淚落下,有些許地松開,他撫着她的頭,她将身體側過,紮進他的臂彎中,沒有任何聲音地流淚。
看着她痛苦地流淚,司徒霄心中,有某處柔軟突然被觸動,原來,她的心早和他連在一起,她痛苦,他也會痛,這種痛是如此清晰明冽的,攫住他彼時的所有思緒。他的手松開她的手腕,複攬住她因抽泣顫抖的肩膀,他的心痛,讓他竟然面對此時悲痛的她,束手無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也沒有辦法讓她忘記這一切。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哭得終于耗盡最後的力氣,似乎沉沉地在他臂彎中睡去,呼吸逐漸均勻平複,他才松開攬住她肩膀的手,替她将毯子蓋好,将室內的空調調到通風的狀态,才走出房間,吩咐套房專門的服務生,準備開胃的粥菜。
做完這一切,他看到,葉蒼霆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的那端。
葉蒼霆是今天才剛剛抵達的,不過一天的時間,他的臉上不複往昔的神采奕奕,衰老地,仿佛一夜間就與他實際年齡相符,但,在以前,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年逾四十。
他站在那,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悲痛,不如說是滄桑。
他看着司徒霄,沒有說任何話,安沐雲跟在他後面,看到司徒霄時,竟不可遏制地又開始哭泣,她的聲音帶着哭音,終于不是純粹溫柔,聽上去,反而有些尖利:
“司徒夫人要去看比藍寶石更美麗的藍洞,然後,想踏上最靠近的礁石,才會發生意外,風就是為了救司徒夫人才……”
哭泣使她沒有辦法将話說完,葉蒼霆只微微蹙緊眉心,而司徒霄卻冷冷地說:
“顏為什麽落海,安小姐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他并沒有看到是否是安沐雲推辰顏下海,他看到的,僅是當辰顏被救上岸後,安沐雲眼底的那一抹恨意,這份恨意如此地深刻,絕對不是因葉風為救辰顏落海所産生的,必是源于長久的累積,才會醞釀出這般的恨。
他就是在恨意的熏陶中慢慢的長大,所以,對于任何人的感情,他唯一不會看錯的,就是有關恨的。
安沐雲的身子滞了一下,難道,他看到她推辰顏下海,但,即便看到又如何,哪怕辰顏指證是她推的,倘是她不認,他們又能拿她怎麽樣呢?畢竟這件意外,發生在一瞬間,所以,根本沒有确鑿的證據可以說是她做的。
“是我,我是離司徒夫人最近,看到她腳底打滑,我想拉她,可,我的速度太慢太慢,所以才會連累風,風才會不顧自己,去救她,都怪我,是我沒拉住她,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房門輕輕開啓的聲音,當司徒霄驚覺不對,回頭時,辰顏緩緩走出房門,她的頭發披垂在瘦削蒼白的小臉上,神情沮悲,可,沒有流淚,每一句話從她口中溢出時,仿佛沒有生氣地飄然:
“是我的錯,我不該要去什麽藍洞,是我堅持,才會連累風,是我害了風,都是我的錯,我幹嘛要任性呢?每一次都是因為我的任性才會發生意外……”她對着他們,說完這些話,回身,向另一側樓下走去。
司徒霄疾疾地,拉住她的手:
“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是我把藍洞安排進行程,也是我想拉你到礁石欣賞更美的景色,顏,整件事,都與你沒有關系,不要往自己身上攬。”
他擔心地看着她,她現在的神色,讓他覺到一種懼怕,那是一種痛苦到極致,把任何過錯都攬于身的情緒,這種情緒,會輕易地把她逼瘋,他不能就這樣看着她陷進自責的瘋狂的中。
“司徒夫人,我知道,風一定是甘願救你,才會跳進海中的,所以,現在你得救了,是他最大的願望,你如果自責,他知道的話,一定更加傷心,所以,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才能讓他安心……”安沐雲雖然在哭,一字一句依然清晰。
司徒霄從來都知道,女人的嫉妒是最可怕的,但,他沒有想到,嫉